玉寧宮前。


    尚衣局的掌事太監劉公公帶著一男一女正等著通報回傳。


    那男子看著三十出頭,一雙精明的眼睛微微低垂,略帶一絲書生氣,又有著圓滑世故的神情。


    女子則是打扮幹淨利落的模樣,年紀應有三十了,頗有幾分姿色。雖看著有著緊張,卻掩飾不掉同樣精明膽大的狀貌。


    等了半晌,總算有宮女走了出來,傳他們進正殿。


    正殿中,淑貴妃正悠閑地抿著茶,目光慢慢地省視堂下跪著的三人,許久,才懶懶地開了口,“起吧。”


    劉公公趕忙起了身,“回貴妃娘娘,玉蘭坊的大當家和二當家都帶來了,您看——”


    淑貴妃輕嗯了一聲,上下打量著薛青片刻,慢悠悠地問,“聽說你們玉蘭坊新進一種布料,叫凝脂淮錦?”


    薛青忙躬下身子,恭敬地答道,“回貴妃娘娘,小的是薛青,我們玉蘭坊確實進了凝脂淮錦,不止如此,我們玉蘭坊還有一種新的凝青繡法,專為凝脂淮錦而創,兩者搭配渾然天成,完美無缺。”


    “哦?”淑貴妃來了興致,“跟日前盈月樓所製的凝脂淮錦百花裙相比呢?”


    薛青並沒見過薑書璃等人所穿的凝脂淮錦百花裙,卻不動聲色地說道,“回貴妃娘娘,要說能匹配凝脂淮錦的繡法,天底下除了凝青繡法別無二家。盈月樓所製,自是略遜一籌。”


    “當真?”


    淑貴妃挑眉,神情中流露出一絲興趣,她瞄了一眼劉公公,“如此,便替本宮製套裙裳,也好讓本宮感受下凝青繡法有何不同。”


    “能得貴妃娘娘青睞,是玉蘭坊的榮


    幸!”薛青喜上眉梢,連連說道,“玉蘭坊一定竭盡全力,為娘娘定製一套最華美無雙的凝脂淮錦裙裳。”


    “行了,”淑貴妃有些不耐地揮了揮手,“劉公公,你就帶著人下去拿本宮的身量尺寸,另外,宮裏的規矩記得好生交代。”


    “是。”劉公公應了是,起身欲退,又聽淑貴妃說道,“薛管事先留下,本宮還有些事要問你。”


    劉公公帶著薛青的隨行婆子退了出去,薛青有些忐忑,恭敬而立,“不知貴妃娘娘有何吩咐,薛青一定照辦。”


    淑貴妃不緊不慢地喝著茶,目光凝視著茶盞上徐徐上飄的熱氣,許久才勾起唇角,“薛管事,我妹妹最近可好?”


    薛青陡然一驚,咚地一聲跪了下去,他對羅氏和淑貴妃的那些事情心知肚明,如今淑貴妃提起,怕是不是隨便問問這麽簡單,他驚疑不定地轉了轉眼珠,回道,“回貴妃娘娘,小的不知。”


    “不知?”淑貴妃語氣上揚,挑眉不語。


    “小的,”薛青知道淑貴妃定是查得透徹,才會央人傳他進宮,與其繼續推脫,不如幹脆應了。“小的與二夫人多年不見,事情都是中間人傳話,是以真的不知二夫人的近況。”


    淑貴妃滿意一笑,低頭撫著手指上的指環,“倒是個聰明的。”


    “但聽貴妃娘娘吩咐。”薛青鬆了口氣,心裏卻絲毫沒有放鬆。


    “如果說,”淑貴妃道,“我想要你的玉蘭坊呢?”


    薛青一怔,立即回應道,“承蒙貴妃娘娘看得起,玉蘭坊自然雙手奉上。”


    淑貴妃咯咯直笑,“瞧把你嚇得,本宮還不至於拿了你那玉蘭坊。”


    她笑了好一會兒,才掩口歎了一聲,“我那妹妹竟然能延攬薛管事這樣的人才,想必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我也不與你兜圈子,玉蘭坊我還看不上眼,隻是,也不能再歸我妹妹管了。”


    “薛管事是聰明人,應該能聽懂本宮的意思吧。”


    薛青眼光閃爍,“不瞞貴妃娘娘,玉蘭坊雖記的是小的名下,但是二夫人出資,小的也與二夫人簽了契約,這個……”


    “這些都不用擔心,”淑貴妃彈彈手指,“隻要薛管事願意,一切本宮自會擔待。”


    薛青等的就是這句話,當下叩頭說道,“薛青但憑貴妃娘娘指示。”


    “好!”淑貴妃滿意地點頭,“今日你且先回去,跟羅氏那邊說近期玉蘭坊事情較多,暫時與她切了聯係。且用心經營玉蘭坊,年底宮裏的繡坊比試,咱玉蘭坊可要拿第一才行。旁的事情,之後自然會有人告知你怎麽做。”


    “可明白了?”


    “小的明白。”薛青連忙應諾,見淑貴妃揮揮手,實相地告了退。


    玉蘭坊,主事房。


    薛青帶著周寡婦,也就是玉蘭坊的二當家回來後,一直一個人在主事房裏靜坐。


    周寡婦見薛青久久不出來,便端了茶水走了進去,“大當家的,在宮裏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薛青瞥了她一眼,也不隱瞞,將淑貴妃的想法給她說了,“周娘子,你說這貴妃娘娘到底是何意?”


    周寡婦哎喲一笑,uu看書 w.uukanshu 走到薛青身後給他揉肩,低聲在他耳邊說道,“莫不是貴妃娘娘看上我們這玉蘭坊的收益,想要拿過去?”


    薛青嘖了一聲,“人家可是貴妃娘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能看上我們這小生意?”他搖搖頭,拿起茶杯大呷了一口,歎道,“貴人的心思,哪是這麽容易琢磨的。”


    “再不就是,跟長寧侯府二夫人那樣,想要借我們的手對付盈月樓?”


    “呿!”薛青擺擺手,“婦道人家之見!”


    他閉上眼不再說話,周寡婦也不生氣,輕輕柔柔地給他揉著肩。


    要說淑貴妃惦記上玉蘭坊想要對付盈月樓,還不如說想對付羅氏罷。薛青對淑貴妃和羅氏那些個陳年往事清楚得很,他知道淑貴妃比誰都要恨羅氏,而羅氏要對付的人,對淑貴妃來說,反而是友方,而不是敵方!


    如果淑貴妃想要通過玉蘭坊來整治羅氏——


    薛青皺起了眉頭,他實在想不出來淑貴妃要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翻來想去,想來翻去,最終化作一句長歎。


    也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貴妃娘娘想要玉蘭坊,他一介小民難道還能反抗不成?也許,抱住了淑貴妃這棵大樹,往後他薛青的好日子才是真的來了呢?


    想到這裏,薛青不由得嘿嘿一笑,伸手抓了一把旁邊的周寡婦,調笑道,“還是周娘子的手藝好,來,再給爺好好按按。”


    周寡婦見狀,嬌笑地伸手點了他的額頭,“死相!就知道占人家便宜,今後要是跟了淑貴妃,可別忘了人家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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