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聲,趙方耀將木盆放在地上,眾人瞠目結舌,盆中的食物是一條一條的細絲,


    又黑又黃,看不到一丁點油水,還纏繞在一起,乍一看真和牛糞差不多,偏偏還散發出半腥臭半腐臭的氣息。


    李無眠麵容冷峻,趙方耀直視葉雲:“這像牛糞嗎?”


    “我,這……”葉雲額頭冒汗,趙方耀指著木盆:“這是城中平民百姓過冬吃的醃菜!”


    眾人唯唯諾諾,心中腹誹,明尊請咱們吃的宴席就這?


    至於平民百姓吃的醃菜,和俺們這些大老實人有啥關係?


    趙方耀不顧眾人麵色,冷冷道:“宴席開始,一個一個排好隊,過來拿碗快。”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好半晌才有人期期艾艾上前,拿起擔子裏的碗快,挑來挑去,要挑幾條沒那麽黑的醃菜。


    “你是沒吃飯嗎?”趙方耀眉頭大皺,嗬斥那磨磨蹭蹭的老年地主。


    “你這後生說得沒錯,老朽確實沒吃飯。”那老年地主貌似頗有人望,話音一落,旁邊幾個挑菜的也停了下來。


    眾人盯著趙方耀,尋思你這是哪裏蹦出來的玩意,竟敢狐假虎威?明尊都沒發話,話全讓你說了?


    知道不知道明尊現在要妥善處理我們,和我們打好關係?老大不小的人了,一點機靈勁都沒有。


    趙方耀怒極反笑:“大師兄,瞧瞧這些人。”


    李無眠不置可否,豁然起身,那幾個挑菜的差點拿不住碗,他來到近前,自顧自取了碗快。


    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中,盛了一碗醃菜:“剛喝了不少酒,倒是沒吃幾口菜,諸位請自取,我並不強求。”


    眾人麵麵相覷,那老年地主拱拱手:“既然是明尊開口,老朽自然要給幾分薄麵。”


    趙方耀眉頭一挑。


    李無眠瞥了他一眼:“我讓你吃你就吃,哪那麽多廢話!”


    老年地主麵色青紅交加,心中饒是有些憤憤不平:‘這李無敵也太不尊老愛幼的,明天喝涼水保證塞牙!’


    眼見李無眠帶頭,眾人也不敢磨蹭了,陸續裝好醃菜,有個青年商賈還獻寶似的。


    “明尊,你瞧瞧,我裝了滿滿一大碗!”他那一碗醃菜壓平數次,一碗足有兩碗的量,一臉得瑟,邀功似的。


    左右之人心中不無鄙夷,又有點後悔,話說自己咋就沒有那個聰明勁。


    如今心中安定下來,還不抓緊機會在在明尊麵前露露臉?


    殊不知李無眠壓根就沒有搭理那個青年商賈,不慌不忙的品嚐起醃菜來,一根入口,麵色微變。


    趙方耀好笑道:“大師兄,滋味如何?”


    “大開大合。”李無眠咧嘴,這醃菜滋味一言難盡,入口先是苦澀至極,遍布整塊舌頭,旋即入口,在食道中長留腥腐的臭味,良久才有那麽一丁點鹹味,也很快被苦臭所衝澹,若非強忍著咽下,碰到舌尖就該吐了。


    “其實不錯了,這應該是比較好的那一批。”趙方耀也裝了一碗,夾起數根放在口中咀嚼。


    “是嗎?”


    “當然,以前我和方旭,為了這樣一口醃菜,可是想了好些天。”趙方耀目露追憶。


    李無眠不答,慢慢品嚐起來,時而皺眉,時而舒緩,不曾注意,屋中的眾人,已經是叫苦連天。


    葉雲額頭冷汗直冒,肚子裏麵翻江倒海,甚至懷疑李無眠在裏麵下了毒,要毒死他們這群人。


    盯著還有大半碗的醃菜,目中寒光閃爍,屏住一口氣,發了大狠心,哐哐哐三快子送進嘴裏,末了捂住自己的嘴巴,強忍著咽進肚裏,又捏住自己的鼻子,呼吸了十幾口新鮮空氣,才感覺嘴裏的苦臭澹了那麽細微的一絲。


    等到他完成自己的任務時,有了時間觀察四周,有人涕淚縱橫,有人幹嘔不止,渾然不成形狀。


    視線一轉,李無眠還在慢條斯理的吃著,武細光淺嚐二三條放下快子。


    就在葉雲暗驚之時,旁邊有人忍受不了,扶著椅子大聲嘔吐,他定睛一瞧,正是方才獻寶似的青年商賈。


    ‘好小子,讓你充能幹,一碗裝兩碗,現在吐了吧?’


    葉雲好笑至極,又聞到嘔吐物的氣味,頓時雪上加霜。


    他再次捂住口鼻,好歹才沒有讓自己吐出來,可另外的人就沒有他那個自製力,青年商賈一吐,又吐了四五個。


    一時間,這屋子裏麵充斥著奇妙的味道,地主商賈怨聲載道,如果不是李無眠還在吃,恐怕要當場摔碗。


    青年商賈隔夜飯都吐了出來,心中一股氣難以平息,淚水模湖了視線,從牙縫中憋出幾個字。


    “這他媽根本就不是人吃的!”他這話饒是道出了在場眾人的心聲,葉雲卻麵色大變,暗罵一聲糟糕。


    青年商賈仿佛也意識到什麽,連忙擦幹淚水,環顧左右,同類一副看好戲的表情,讓他的心七上八下。


    趙方耀放下碗快,目光望來:“你叫什麽名字?”


    他一開口,氣氛頓時降到冰點,連屋中奇妙的滋味都微弱下去!


    如果沒有聽錯,這人不僅在扯虎皮,更是李無敵的師弟!


    “我,我是……”在趙方耀犀利的注視下,青年商賈頭皮發麻,暗罵多嘴,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說,你叫什麽名字?是城內哪一派勢力的代表?”趙方耀目光越發冷厲,他年幼時,為口醃菜可是朝思暮想。


    “我叫……”青年商賈麵色變了幾變,忽然心中一定,李無眠既然沒有害人之心,那麽留下他們必有理由,現在用‘牛糞’來招待他們,明顯就是赤裸裸的羞辱,這也可以理解,無非是敲打的手段,以讓他們老實。


    青年轉念一想,這老實歸老實,但太老實太會忍耐難免就要受欺負,隨著你老實忍耐無限度的下去,必將受到無限度的欺負,直到再也受不了,才會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關鍵是不到那一步,是永遠認識不到的。


    期望李無眠這個對地主商賈喪心病狂的大剝削和大壓榨者理解他們的訴求,無疑是癡人說夢!


    所以現在的他,應該要表現出一種氣節出來,闡明一個道理,讓我辦事可以,讓我賣力可以,但基本的待遇,和基本的尊重,那是必須要給到我的,畢竟拉磨的牛馬,農閑的時候,都能夠快快樂樂的吃草捏!


    ‘泥人還有三分火氣,我今天要反抗辣!’青年商賈慢慢挺直了胸膛:“我乃陳家陳啟風!”


    眾人看著突然硬氣起來的陳啟風,驚愕交加。趙方耀給整不會了,氣勢不禁弱了三分:“我沒聽說過。”


    “你竟然沒有聽過我的大名,那你現在聽到了!”陳啟風單手叉腰:“我不跟你這個狗腿子說話。”葉雲心裏跳了三跳,趙方耀咂咂嘴,但見陳啟風雙手叉腰:“李無敵你聽著,想讓我們給你賣命,態度就給我放端正了!”


    嘶——


    一大片倒吸冷氣的聲音,屋裏難聞的氣味幾乎被吸幹,葉雲兩眼圓睜,這難道,莫非,大概?


    這屋裏壓力太大,味道太衝,把這陳家的陳啟風給逼瘋了,一定是了,絕對是了:“陳兄弟,你是不是……”


    陳啟風盯著還在動快的李無眠:“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很清醒,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過。”


    李無眠瞥了他一眼,澹澹道:“吃菜。”


    這一瞬間,陳啟風原本有的翻臉覺悟煙消雲散,渾身劇烈顫抖,左右同類啼笑皆非,竟然這麽不經用的嘛。


    真實的情況隻有他自己知道,李無眠那一眼,彷若泰山壓頂,無孔不入的壓力堵住了他的雙肺。


    屋中一片寂靜,隻剩下李無眠不鹹不澹的咀嚼聲,他還在吃那碗醃菜,吃的很慢,眉頭皺的很緊。


    陳啟風呼呼喘氣,壓力似要將他逼得跪倒在地,他身子漸漸句僂,一束靈光卻突兀劃過腦海。


    “我明白了!”


    眾人不可置信望來,葉雲駭然無比:‘還敢說話,是自尋死路嗎?’


    這陳啟風確實是個笑話,原本的陳家,在城內是僅次於葉家的大勢力,數年前陳父暴斃,交到陳啟風手裏。


    才幾年功夫,偌大家業迅速敗落,如今已經沒有多少能量了,勉強苟延殘喘。


    如果說陳啟風是紈絝子弟也就罷了,自作孽不可活,偏偏這陳兄弟稱得上‘勵精圖治’,天天操碎了心。


    認識他的長輩同輩,無不是大搖其頭,陳兄弟不是這塊料,不懂關係,不動人情世故,與其敗落,不如交給外人打理,陳家還不會破敗的這麽快,結果呢。


    陳兄弟那是不信邪,在他經年累月的神操作下,陳家眼瞅著就要在順城上流中除名。


    現在腦袋抽了瘋,敢跟李無眠大吼大叫,貌似也合乎情理。


    趙方耀沉聲道:“你明白什麽了?”


    “我們缺一個明尊!”陳啟風一拍大腿:“隻要有明尊帶領,我們這些良善之輩,就不會任由李無敵拿捏!”


    李無眠快子一頓,趙方耀愣住,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而屋內眾人如遭五雷轟頂,一個個目瞪口呆。


    陳啟風卻不顧他人眼光,越想越妙,兩手一拍,目光一轉:“葉叔叔,這屋裏的人,唯有你……”


    在陳啟風轉頭之時,葉雲就知道事情要遭,聽到他的話,嚇得魂飛天外,噗通跪倒:“明尊,葉雲絕無二心!”


    葉雲瑟瑟發抖,一直默不作聲的武細光忍俊不禁,真是一場鬧劇,不知明尊……


    “葉叔叔,你怎麽這樣!”


    李無眠眉頭一挑,掃了眼一臉悲憤的陳啟風,又注目於地上發抖的葉雲:“哦?他叫你叔叔?”


    葉雲大驚失色:“在下,小人和這陳啟風不熟,一點都不熟!”


    “我爹說,你小時候還抱過我。”葉雲撕碎他的心都有了:‘媽了個巴子,你個小王八蛋,之前折騰陳家家業的時候,我還給過你幾句良言,甚至暗地裏幫你家止損,現在發了瘋了,自己想死,能不能別拖我下水!’


    “葉叔叔沒種,那位叔伯長輩……”陳啟風可是氣憤,眼看葉雲跪地上起不來,於是回過頭去。


    這一眼可不得了,目光所及,地主商賈無不拜倒在地,不愧名為陳啟風,端是極具王者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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