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陽光普照,盡然是冬日,肩頭仍是一片火辣,太陽猶似掛在背後炙烤,回首望去,原是一廂情願。


    道場上弟子們齊聚,若是有外人在場,定要大吃一驚,心中也難免戲謔,天下道庭,不過如此。


    入目所見,有人東倒西歪,有人汗流浹背,不僅沒看到修道之人儀態規矩,就連那一份修養與心性都相去甚遠。


    下一輩如此浮躁,龍虎山何德何能配得上道庭二字?


    田晉中是其中最焦躁的那個人,他站在前頭,時而翹首以盼,時而匆匆踱步。


    忽然視線迷亂,又感眼目刺痛,於是伸手抹過額頭,手背水光熠熠。


    “師父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句,田晉中兩眼圓睜,棱角分明的臉上,炯炯有神的眸子倒映出張靜清的麵孔。


    兩個膝蓋落在地上,發出‘噗通’一聲:“師父!”


    張靜清背負雙手,本是生人勿進之色,即便見得一眾門人依然不改顏色。


    聽到田晉中的聲音,故意裝出的冷漠,又怎能熄滅那勃然跳動的火,那倔強犀利的眼。


    他麵露無奈,走上前來,目光所及,嗬斥道:“不成樣子。”


    眾人無不訕訕,俱都站起,朝他望來的眼睛裏,甚至有些哀求的味道。


    “晉中,怎麽平白無故就跪下了?還有你這聲師父,不明白的,以為你受了多大的委屈。”


    田晉中咬牙,額頭觸地,:“師父,弟子確實受了委屈。”


    張靜清微微愕然,羊怒道:“好啊……”


    噗通聲連成一片,剛剛站起的弟子們,都朝他跪了下來。


    無奈感百倍湧來,張靜清也隻能苦笑一聲,田晉中之所求,眾人之所想,這心裏何嚐會不明白呢?


    田晉中大聲道:“自從上次回來,師父就把我關在龍虎山,經過一年半的修煉,我感覺我已經達到了標準。”


    張靜清搖頭發笑:“你啊,還差得遠。”


    田晉中抬頭,額上沾滿黑黃的泥塵,兩隻眼睛卻在發光,信誓旦旦道。


    “我行,我絕對行,弟子早幾年就有曆練的經驗,請您和對待以往離開的師兄弟一樣,準許弟子下山。”


    “不準,都回去。”


    田晉中發出哀鳴,弟子們也傳來有氣無力的聲音,這是第幾次了,師父真是個老頑固啊!


    眾人稀稀拉拉的起身,在張靜清的冷麵下離開道場,然而田晉中是最頑固的那個。


    “晉中……”


    “師父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不許再提!”張靜清冷哼一聲,便拂袖而去,似乎極為厭煩。


    望著那背負陽光的背影,竟是有些陌生了,田晉中渾身一顫:“師父,您是不是不要大師兄了?”


    “你說的什麽話?”


    “可是,風師弟七天前都下山了,我,我們……”


    哽咽之時,張靜清不見蹤影,田晉中捏緊拳頭,早已幹涸的手背,又生點點水光。


    ……


    龍虎大殿,高深幽闊,祖師尊像在上,下設香桉又置雙爐,檀香在爐中燃燒,青煙縷縷,有安定心神之效。


    張之維長發垂背,盤膝坐於蒲團,眼目似閉非閉,似睜非睜,視線落於手中之物。


    此物古樸粗糙,紋路繁複與光陰交疊,猶似渾然天成。


    張之維斂息靜篤,心神凝為一束,與手中之物合二為一,依稀之間,蒼茫天地的邊緣,大風烈烈,大浪咆孝。


    有靈龜駕馭萬水,踏碧海至岸,其首古奇,伸而望天,吼之,如牛哞、似虎嘯、若龍吟。


    霎時風起雲湧,暴雨成注,大地千瘡百孔。


    靈龜四足如天柱,屹立於天地之間,龜甲光滑如鏡,又倒映出無數朦朧光影。


    幽深大殿,乍起銳利之音,令駭然至極,魂靈悚絕,偏生無有緣由。


    香爐嗡嗡作響,濺起香塵迷亂,煙霧借勢而起,如魔雲降生,張之維已然閉目,額頭汗水涔涔,氣息迅速敗落。


    “不可妄測天意。”


    “呼~”一手抵住額頭,張之維驀然驚醒,歉然垂首:“師父在上,弟子知錯。”


    張靜清收回手,略掃張之維手中龜甲,朝祖師尊像一揖,漫不經心道:“此物何時取來?”


    “今早。”張之維抿嘴,龜甲仍是古樸,甚至說是古舊,可方才一幕幕,卻叫他心神不寧,難以釋懷。


    張靜清澹澹道:“稍候將之送回。”


    “弟子……”


    張靜清目光微凝,輕歎一聲,溫和道:“靈龜之甲,憑你如今的修為,又豈能禦使如意?”


    “徒兒知道。”話音落下,仍是不曾放下手中龜甲。


    占卜之事,古來有之,尋常俗子習之,如鏡中水月,似照貓作虎,入根本無門,是以世人常汙以騙術。


    修行之人,方知其深;卜史同生,意在測天。


    然天意二字,渺渺茫茫,不可揣度。


    張之維盡然龍鳳之姿,仍遙不可及。怎奈人心搖撼,不得而難安。


    修為不至,以器物作補。


    羊角占之,腥膻不得;銅圓卜之,利氣不得;耆草求之,柔弱不得。


    終究是取來這片上古靈龜之甲,其上每一條紋路,每一線刻痕,都遠駕於龍虎山千年底蘊。


    “我知道你知道,晉中能力有限,翻不起什麽風浪,你卻不同,以後不可再行此事,方才如非你師叔傳訊……”


    張之維聽著,輕聲道:“這大半年時間,山上冷清了許多,我會留在山上,也去勸勸晉中。”


    他一邊說著,手中的龜甲緩緩放向地麵,指節青白的手,卻又有那麽一絲不同。


    “如此,為師就放心了。”


    爐中煙霧鳥鳥上升,沉默的殿中,張靜清盯著那手,目光略有複雜。


    龜甲即將觸地,明明沒有煙霧往這邊飄散,張之維視線裏,那些紋路飛舞起來。


    其實剛才,隱隱窺見了一絲,隻是過於模湖,不得甚解……


    砰——


    大殿門開,張之維手中龜甲摔落,回頭望去,隻見田晉中喜上眉梢,不見一絲哀色。


    “師父,二師兄,明教全滅日寇機群,大師兄重傷未醒,但活的好好的!”


    張靜清一愣之後,撚須而笑,望向那麵龜甲:“好,好極了!”


    轟隆——


    平地一聲驚雷,田晉中腳步頓止,駭然回首。


    但見萬裏青冥,雷龍懸空,呈勃然升騰之姿,一眼餘觀其尾,轉瞬消失無蹤,仍是深刻眸中。


    張之維微微含笑,順著師父的目光望去,笑容愈發平和。


    他的修為揣度天意,確實是笑掉大牙,然人力雖窮,卻有所堅持,終於得到了一果。


    龜甲靈光四射,殿中煙塵激蕩四散,祖師尊像的眼眸都生了光芒,注目那惶惶甲片。


    《重生之搏浪大時代》


    象曰:乾之九五,飛龍在天。


    大吉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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