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將滅,可以預料在數個呼吸後,火堆將成為一灘沒用的灰盡,牢房內的悶熱都不會存在,隻剩下陰冷潮濕。


    何行健的十指已經被釘穿了,竹片卡在指縫中,一滴滴殷紅滴答落下。


    他也臉上沾滿了淚水,口中吐出不由自主的痛哼。


    “浪子回頭為時不玩,別以為這就完了,如果不把知道的都說出來,現在隻是開胃菜,胡爺爺的手段多的是。”


    胡三冷笑著,威脅著。


    胡三的陰笑,讓牢房外的監察日寇都有點瘮得慌,支那人真有趣,戕害起自己人來賊幾把狠毒。


    何行健晃了晃腦袋,臉上淚跡斑斑。


    無光的童仁中倒映出將滅的火焰,他受到了令人發指的折磨,也經受了萬劫不複的痛苦。


    此刻就如這火焰一般,即將熄滅走到終點,隻剩下一灘沒用的灰盡。


    他笑了笑說,“來吧。”


    “你說什麽?”


    何行健哈哈大笑:“我說你是不是沒吃飯?就這點本事嗎?”


    胡三瞪大眼睛,怒狂:“我看你幾時完!”


    說著走向牢房外,和那監察日寇竊竊私語,兩人的目光不時掃過何行健,惡意滿滿。


    “喲西!”


    得到日寇的應允之後,胡三出了牢房,他要將自己這些年積累的家夥事都取來,來個浩浩蕩蕩的滿漢全席!


    何行健望著他的背影,身側的火堆冒出的火焰暗澹下來,一如那顆在痛苦中平複下來的心靈。


    也許燃燒殆盡之後隻剩下灰盡。


    但那灰盡卻不是無用的,而是火焰曾經燃燒過的證明。


    哪怕轉瞬即逝,不能長久,也終是照亮過些黑暗。


    相較於何行健的坦然,胡三卻是氣急敗壞。


    咬牙切齒:‘他娘的,馬王爺不發威,不知道有幾隻眼是吧?’


    他腳步匆匆,甚至絆到了腳後跟。


    恢複平衡之後,地牢的門在望。


    步子加快,剛踏出門框,冬日的寒風伴隨著一陣血腥味撲麵而來。


    胡三心髒急停,借著暗澹燈火,他看到一些橫七豎八的屍體,心室空缺,鮮血汩汩流出,麵上的驚恐尚未散去。


    “你知道一個叫何行健的人嗎?”


    胡三牙關打顫,僵硬的側首,身旁的那個男人,像是一條幽魂。


    ……


    “你是何行健?”


    何行健正盯著暗紅的灰盡出神,一道聲音將他喚醒。


    他眨動眼皮,看到一個男人摘出監察日寇的心髒,另一手提著戰戰兢兢的胡三。


    男人一腳踹開牢門,站在他的眼前。


    何行健雙目圓睜,火熱的氣息灌入七竅,掃盡地牢的陰冷潮濕,令旁邊暗紅的灰盡裏都飄出幾縷殘焰。


    “你是?你是!”


    李無眠微微一笑:“方才折磨你的人呢?”


    何行健下意識望了一眼胡三,此刻的胡三耷拉著腦袋,竭力想要做一個透明的人。


    片刻之後,在嘶嚎的慘叫中,火焰重新燃起,因為添加了新的燃料。


    洶湧的火焰在肆意的燃燒,胡三的靈魂也許會得到淨化。


    ……


    “盧兄怎麽樣?還沒死吧?”


    夜下,無根生背著盧傲在屋簷間跳躍。


    盧傲沒有答複,呼吸聲證明他還活著。


    從上方看去,他的背後是一條利刃造成的猙獰傷口,皮肉翻卷,傷及脊椎,能活著真是個奇跡。


    無根生腳步加快,凜冽冬風割麵,朦朧月光下了一條人影倏地攔住前路,雙臂抱劍,好整以暇。


    這時呼嘯聲四起,一個又一個的日本浪人露出麵,排在宮本左右。


    宮本眼目微睜,一股銳利之意,直逼四肢百骸,無根生放慢腳步,麵色凝重。


    背後盧傲異動。


    “盧兄。”


    “放下我,不然都得死。”


    無根生眉目輕皺。


    這日國劍豪,實力極強,盧傲敗北便是證明。


    而他和安倍鬥法,此刻麵色無礙,力量卻是消耗大半,已然強弩之末,有逃跑之力,卻無再戰之能。


    盧傲下地,拄劍而立,直視宮本。


    怪劍劍身刻滿刀痕,尤生剛烈之氣,軀體上殘敗凋落,卻有絕死之意。讓人不能輕視。


    “如果有機會,我會為你報仇。”


    無根生後退。


    “支那能力者想跑,快去攔住他!”


    宮本弟子頓時洶湧而來。


    ……


    同一片天空下,也有一人背負一人在夜下急行。


    “明尊不用背我,放我下來,自己也可以走。”


    李無眠笑了笑:“少廢話,老實趴著,有我在沒有人敢動你一根毫毛。”


    何行健的心中一陣陣熱流湧動,有許多話想要說,但又不知如何開口。


    也許不必那麽複雜。


    此時此刻,沒有什麽互助會成員和明教最高統帥,僅僅是一個同誌救援另一個同誌。


    李無眠腳步放緩,自言自語:“咦,今夜倒是多事。”


    “明尊發現什麽了?先將我放下來,教主寶藥效果真神妙,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何行健自是察覺,連忙道。


    ……


    無根生步步後退,倏地傳來兩聲慘叫。


    原來是向他追過來的弟子,被盧傲攔腰截斷,眾弟子頭腦一清,不少人停住腳步。


    奇怪的是那宮本,既沒有第一時間攻擊兩人,現在兩名弟子喪命,甚至都沒有什麽反應。


    盧傲斬殺兩人之後,布滿刀痕的怪劍撲通落地,背後傷口嗞射出數股血液,蒼白麵上,一雙童仁漸漸歸於冰冷。


    眾弟子隻感眼前這瀕死的劍客正在發生某種可怕的變化,無不驚呼:“宮本先生!”


    宮本這才回神,掃了還在撤退的無根生一眼,又注意到盧傲的變化,麵色微訝,轉而慎重。


    無根生若有所覺,心中一歎。


    他以魔咒助盧傲鎮壓心魔,卻不曾想這短短時間又主動引魔入心。


    他也明白,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盧傲原本就非宮本之敵,現在又身負重傷。


    所謂拚死一搏都是無力,唯有劍心入魔,才有阻擋的可能。


    無根生心中沉重,迅速逃離。


    兩人闖入虎穴,遭受強敵追擊,盧傲既然願意舍生掩護,無根生也不會說什麽共同進退,這是基於理智的選擇。


    身軀隱於黑暗之中,視線內已經沒有宮本等人,他卻沒有放鬆。


    那安倍的難纏,更在這劍豪宮本之上,雖然現在沒有露麵,很有可能隱藏在暗處。


    “無根生,一段時間不見,怎麽跟條喪家之犬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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