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管事莫名其妙,楊烈吃了一驚:“我師父也在?”


    這一段時間,唐明夷軟硬兼施,楊烈沒有半點辦法,強按牛頭,不得不認了個師父。


    “你不知道?”


    似乎有一聲冷哼入耳,暗處的唐明夷,可能是為了考驗楊烈,故意告別而不現身。


    誰知道呢,反正現在已經被破壞了。


    三人走上院上的小徑,莊管事也借故離開,楊烈瞄眼院子盡頭大堂,有些扭捏。“李師兄,我爹和大娘都在。”


    李無眠笑道:“誒,你這小子,怎麽叫得那麽順口。”


    楊烈恍若未聞,快走幾步,朝大堂喊道:“爹,大娘,我回來了。”


    李無眠有點納悶,這小子先前還挺有個性,現在怎麽變得這麽恭順?


    楊烈入了大堂,忽有一陣陰風刮過,體表不無寒意,他倒也沒當回事,放目堂中兩人。


    李無眠卻微微驚疑,門外不甚在意,可這屋中分外陰冷了些。


    搖搖頭,楊府廳內,請有一尊藥師如來,鎏金細雕,栩栩如生,老婦和老先生安坐。


    楊老爺見得楊烈,麵色欣悅,不言不語;


    正妻朱氏綾羅綢緞,眼角與額頭紋路頗多,膚色卻是白淨,麵目慈祥,手握佛珠,原是在低聲念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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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得楊烈的瞬間,頌聲中斷,站起來:“我的兒,可回來了,快讓為娘看看,瘦了多少?”


    楊烈連忙過去,四隻手相握,朱氏潸然淚下:“手比離家時粗糙的多,受苦了。”


    楊老爺道:“男子漢大丈夫,不吃點苦怎麽行?烈兒,這位是?”


    朱氏竟是抱著楊烈,生怕失去他似的:“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回來就好。”


    楊烈怪難為情:“大娘我過得都挺好,您不用擔心,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李師……”


    一個二十出頭,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從後堂走出:“爹,娘,楊烈回來了?在哪兒呢?”


    楊烈高興道:“大哥。”


    朱氏招呼:“陽兒,你也過來,咱們一家人好不容易又聚在一起。”


    楊烈給了個歉意的眼神,朱氏便抱著兩兄弟,碎碎念般,祈求佛祖保佑,神靈保佑的話。


    “見笑了,這位小先生就是烈兒的師兄,孩子脾氣有些怪,想必受不少照顧,快請坐。”


    李無眠落座,打量著二老腦後的佛像,聞言笑道:“確實有些怪。”


    楊老爺搖頭失笑:“承蒙小先生照顧,隻有所不知,以前烈兒脾氣溫和,自三年前……”


    歎了一聲,沒有繼續,正在朱氏懷裏的楊烈,卻是目光一哀。


    “我那苦命的妹妹,年紀輕輕,就這麽走了。”朱氏不去瞧親生兒子,將楊烈死死抱住。


    楊陽拍著朱氏的肩膀:“娘,我也好想小媽。”


    楊烈本來是有些傷悲,見此,反倒是主動安慰起朱氏來。


    “大娘不要哭了,我娘雖然去了,但有大哥大娘爹還有小紅姐,我心裏早就好受多了。”


    李無眠端詳佛像,聞言倒不難分辨,楊老爺不止娶一房,楊烈非正妻所生,其親母已故。


    “小先生真有眼光,這尊佛像啊,請大師專門開過光,賤內耗資百金,才求到家裏來。”


    李無眠道:“腦袋上麵有手印。”


    楊老爺莫名一怵,扭頭看去,自然看不到什麽手印,麵上佯裝不愉。


    “小先生可莫要玩笑,不敢衝撞佛爺,特地囑咐,不許任何人觸摸,怎麽可能會有手印?”


    李無眠不置可否。


    那邊的楊烈情緒突兀有些激動:“大娘,小紅姐呢?我都回來了,她怎麽還不來見我?”


    李無眠觀其激動麵目,微微有趣,但望了佛像一眼,又眉目微蹙。


    朱氏閉眼呢喃:“阿彌陀佛。”


    楊烈麵目倉皇,還待追問,楊陽道:“小紅她去了。”


    “去了,去了哪裏?”


    母子倆麵露哀色,楊烈大叫一聲:“不可能!”掙脫懷抱,奪門而走。


    楊老爺皺眉道:“孩子任性慣了,也請小先生下去休息休息,午飯時於廳中相會。”


    下人帶著李無眠往休息的居所,不過幾步路,便看到停在廊道中,盯著假山發呆的楊烈。


    “我娘過世之後,一直是小紅姐在照顧我,我不能接受,不過離開一個月,她就死了。”


    楊烈聲音沙啞,死死瞪著假山,兩手握住欄杆,十顆指甲發白。


    李無眠拍拍他肩膀:“你家裏烏煙瘴氣。”


    也不去理會楊烈的表情,便隨著下人離開,獨立院落,矮竹淺水,幾尾錦鯉。


    李無眠望眼天色,臨近中午,視線略低,能看到楊府的樓閣之間,縷縷陰氣飄搖往上。


    楊烈家裏必然有所變化,但那是人家的家事,他來惠泉縣,也不在於楊家。


    ……


    大廳內,楊老爺叫來管家:“下去準備準備,烈兒能帶著回來,在門裏關係必然不錯,還需要人家多多照顧,於情於理,咱們家裏人也不能叫烈兒在師兄麵前落了麵子。”


    “是,老爺。”管家便下去準備款待的宴席。


    朱氏這時道:“菩薩保佑,外麵那些貧民也不容易,還在的,一人發一升米。”


    管家目光望來,楊老爺擺擺手,管家便領命下去了。


    廳中無人說話,唯有朱氏不停的念佛聲,佛教在凡人中的傳播極其廣泛,其枝繁葉茂,各大支脈,如禪宗、密宗、律宗、華嚴宗、天台宗、淨土宗等等不勝枚舉。


    各家修習之法有異,優劣不必外人評說,但其中影響力最大者,非禪宗與淨土宗不可。


    禪宗既少林,異人界泰山北鬥;淨土宗則在凡人中廣為流傳,餘下支派相合亦遠遠不如。


    為何?佛教支脈如此之多,偏偏淨土宗脫穎而出。


    蓋因淨土宗的修習法太簡單,甚至說無腦。


    禪宗見心明性,玄到不行;密宗法如其名,密不外傳;律宗嚴於律己,苦行折磨。


    三者無不要在精神或者肉體上,經受難以想象的磨煉,足以讓常人望而卻步。


    唯有淨土宗,不用明心見性,不必遵守戒律,無需想破頭皮。


    隻需念誦佛名,即可往生極樂。


    楊陽道:“爹,楊烈回來了,就不要讓他再去什麽唐門,留下來給家裏幫忙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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