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的全麵潰敗是從1692年頒布的保密法開始的,它標誌著巫師和麻瓜間長期存在的溝通、猜忌、紛爭最終以巫師無底線的退讓收場。這一決定在當時或許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它明確地將巫師和麻瓜劃分為兩個群體,以此為基礎讓巫師能夠凝聚為一個團結的整體,並最大限度地阻止兩個群體間的信息交互。然而到了二十世紀,保密法的弊端逐漸凸顯,這套法律保護巫師的作用雖然還在,但它的負麵效果已經超越了它能帶來的正麵作用。”


    “魔法部的腐敗使得新增補的法律更多地成為權力鬥爭的武器,為了攻擊政敵而通過新的法律,使其原本合法的行為變成非法。越來越繁複的法律限製了巫師的發展,與此同時,麻瓜的飛速發展和人口膨脹卻日益擠壓著巫師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多的巫師被麻瓜世界所引誘,在保密法的重壓下,不得不放棄自己的魔法,融入麻瓜世界。在這之外,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師則將麻瓜的文化帶入了霍格沃茨,學生不再專注於魔法的技藝,對他們而言,麻瓜的科技比魔法更實用。魔法越來越變成一種佐料,會與不會無傷大雅。長此以往,巫師和麻瓜的區別將不複存在,巫師將成為麻瓜中掌握特殊技藝的一種,相比其他麻瓜,巫師無非是多懂得一些小把戲而已。”


    “二十世紀,擺在巫師麵前最嚴峻的考驗,是整個巫師界所麵臨的崩解的危機,文化傳統的消弭,是巫師作為一個獨特的種群,自我意識的喪失。一個擁有魔法天賦的人,當他不再用巫師來定位自己時,就很難被認為是巫師了。麵對這樣的危機,巫師界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一派以鄧布利多為代表,主張維護保密法,與麻瓜和平共處,另一派則以伏地魔為代表,主張打破保密法,控製麻瓜,讓巫師成為世界的主宰。雖然鄧布利多的和平理念更合我意,但在種族存亡麵前,我認為巫師作為一個群體,有權利為自己的生存采取任何必要的措施。”


    “伏地魔的所作所為我並非都讚同,但他的殺戮、他製造的恐怖,都不是、或者說不僅僅是為了他個人的權力,而是為了巫師界能在自我定位的危機中幸存下來。戰爭對雙方而言都是一種傷害,當他做出決定,要哪些人死,哪些人活,來保住巫師界的未來時,那對他而言一定是非常艱難的。不管他怎麽選擇,都要有人犧牲,巫師界都要付出代價,然而他卻能背負這一切,在時代賦予他的使命上堅定前行,永不退縮。”


    “我無法想象我處在他的位置上會怎麽做。我能否承受得住這麽多人對我的憎恨?能否不屈服於內心的愧疚與罪惡感給予我的重壓?我能否拋開私人情感,永遠冷靜理智地為整個族群的未來做出最正確的選擇?我的答案是,我做不到,我能意識到我心中的軟弱,我會猶豫,舉棋不定,被他人的意見所幹擾,我沒有足夠強大的意誌支撐我永不妥協。這就是為什麽我敬佩他,為什麽我稱其為偉大。”


    他停下筆,靜待著裏德爾的回答。他相信這番話一定能夠打動對方。


    對方沉默著,像是在思考。他拿不準裏德爾看到這些時是什麽感受,欣喜於五十年後有人能理解自己?還是被自己未來的發展所震驚?或者對方也在審視著未來自己的所作所為,以旁觀者的角度重新認識自己?也有可能裏德爾察覺出了他寫下這番話的目的,並思索著如何應對。


    但他或許永遠無法得知真相了。裏德爾的回答非常簡單:


    /說不定他隻是沒心沒肺而已。/


    “誰知道呢,我也不能去問他了。”


    /你的言論很像是我這個時代一些斯萊特林學生的主張。他們都是純血巫師世家出身的,但我看你的姓氏,維京,它不屬於任何一個已知的巫師家族。/


    “我父親是個波蘭人,我想你在英國巫師的家譜上是找不到他的姓氏的。”


    /那麽你是斯萊特林的學生嗎?/


    “我屬於格蘭芬多。分院帽認為我有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兩個學院的特質,但我最終選擇了後者。”


    /為什麽?據我所知,格蘭芬多學院在對保密法的態度上比較保守。/


    “因為十一年前結束的戰爭中,伏地魔所率領的食死徒們大部分都出身於斯萊特林。他們戰敗了,所以他們被視為邪惡,而格蘭芬多出身的鄧布利多作為勝利的一方被視為正義。在鄧布利多擔任校長的情況下,我認為加入斯萊特林是引火燒身的舉動。”


    /你還真是斯萊特林式的性格。你剛才提到,伏地魔隻是失去了身體,並沒有徹底死亡,是根據什麽做出的判斷?/


    “幾個月前我剛見過他,在禁林裏,他附在黑魔法防禦術課教授奇洛的腦後。我和奇洛交手的時候發現的。”


    /你願意為我描述下你們交手的經過麽?/


    他將戰鬥的過程寫了下來,又回答了一些周邊問題。


    /考慮到你當時隻有一年級,能夠和一名成年巫師打到這個地步已經很不錯了,即使最後不得不用幻音將其驚走,也不算可恥。你沒有使用特別複雜的魔咒,就施法水平而言,在一年級學生中不算非常驚豔的,但你的戰鬥意識很棒。每個魔法都能充分發揮自己的戰術功能,即使在高年級的學生中也少有能做到這點的。很多巫師熱衷於強大的法術,在我那個年代,學生間流行著不可饒恕咒,比較誰更能發揮其中的威力。然而咒語力量的強大並不意味著在決鬥中能獲勝,我想你也意識到了這點。/


    /但我認為你在和奇洛交手中仍然犯了一個致命性的戰略錯誤,這個錯誤使得你無法戰勝對方,隻能勉強逃脫。你不應該浪費太多的時間在移動上,盡管持續移動可以讓你躲過奇洛的攻擊,但同樣的時間內,你繼續施法強化變形物來抵擋奇洛的進攻,比你用去移動來得更劃算。/


    “就像是巫師棋一樣,巫師相當於王,王固守自己的位置,讓其他棋子和對方交手。”他立即領悟了對方的作戰思想。


    /是的。巫師起一個統禦全局的作用,指揮著自己控製的變形物、魔法力量乃至魔法隨從去消滅對方的屏障,通過加持來提高棋子的力量。你的高機動性的戰術也並非不可,我想奇洛應該也對你的戰術感到陌生所以才失去了先手,被你一路壓製到底,但他的被動並沒有為你爭取到更多的勝算。或許等到你掌握幻影移形後能夠將這一戰術發揮出更好的效果。/


    他停了一下,有點疑惑。裏德爾在教他怎麽對付伏地魔?這實在是太詭異了。還沒等他回答,對方已經繼續說下去了:


    /你的父母也是強大的巫師麽?很難想象你可以在無人指點的情況下一個人摸索到了這麽多東西。/


    “我不知道,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家。在我對他們日漸模糊的記憶中,他們並沒有顯示出任何魔法能力。”


    /但分院帽仍然認為你可以去斯萊特林。要麽你的父母是巫師但向你隱瞞了,要麽他們是啞炮,沒有施法能力,要麽他們是麻瓜,但祖上有巫師的血統。分院帽對非麻瓜出身的巫師判斷的很鬆。離開家後你在哪裏長大?親戚家?/


    “孤兒院。”他寫道,並且相信這會讓裏德爾願意說出更多關於自己的事情。


    /我也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很有趣,你在去霍格沃茨之前有沒有想過自己可能會落後於別人?/


    “沒有。開學前,我在格蘭芬多的院長麥格教授的家裏住了一個月,在她的指導下我掌握了不少魔法,她對我的能力很看好。”


    /米勒娃?麥格?我認識她,她比我大幾屆,也算是我們這一代的精英了。如果你不介意我的不敬,我得說她雖然在魔法上很有天分,卻並不擅長決鬥。她應該是去孤兒院通知學校錄取你的教授吧?當年來通知我的是鄧布利多,他可沒有這麽友好,我將開學前的時間都用在光顧書店上了。即使如此,我也相信我比所有巫師都要強大,有些事情不在於你的出身和教育,而在於你與生俱來的天賦。/


    “像是戰鬥本能?”他不知道自己的戰鬥能力究竟是被環境磨練出來的,還是確實如對方所說,與生俱來。


    /很有可能。你對你的戰鬥能力感到困惑?/


    他捏著筆杆,不確定自己是否需要說出一些真實的想法。交流了這麽久,他和裏德爾還在各自扮演著某種角色,至少他不認為對方是真心實意地跟他講這些。也許他應該走出關鍵的第一步。


    “有點。我知道我比同齡人更強大,也許他們在其他方麵有著自己的優長,但沒人能夠戰勝我,我總是有辦法能夠阻止我的對手傷害我。有些時候……這意味著我會傷到別人。”


    /你對此感到害怕?/對方一針見血地指出。/你不需要害怕自己的天賦。你的優秀可能會讓人嫉妒你,怨恨你,在背後詆毀你,讓你被冷漠與疏離所包圍,但那畢竟還是你,如果連你都不接受自己,還指望世界上有什麽人去接納你呢?/


    他完全沒預料到對方會這麽說。


    /我還在孤兒院的時候,就意識到了我是與眾不同的。誰招惹我,我就能讓誰吃苦頭。直到鄧布利多找到我,我才知道這叫做魔法。並不是我選擇了我的天賦,是它選中了我。並不是我選擇了降生於這個時代,而是時代需要我。這就是我們稱之為命運的東西,我是我,以及我在這裏。你的天賦是你的一部分,最重要的一部分,它賦予你一種使命,你注定要去完成某些事情,某些沒有這種天賦的人無法做到的事。/


    “即使是格林德沃那樣的黑魔王,他也是注定應該存在的麽?”


    /這個問題倒是有趣,就好比問,既然上帝是全知全能盡善盡美的,為什麽又要讓魔鬼行於大地之上?/


    “為什麽呢?”


    /因為沒有魔鬼是人類眼中的完美,卻不是上帝眼中的。/


    他愣住了。這是個有點機巧的回答,甚至是有些詼諧的,讓他想要發笑,卻又笑不出來。


    “你到底是什麽?我可不相信你隻是個施了魔法的日記本。”


    /我是一段記憶,在一本日記裏保存了五十年。/


    他不知道是否該相信對方的話,但韋斯萊夫人已經在樓下喊他去吃飯了。“我得走了。以後再聊。”他潦草地寫下一行字,合上了日記本,將其揣在自己的懷裏。


    不管別人怎麽評價伏地魔,他倒覺得這是個挺有魅力的人,至少在五十年前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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