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情人碼頭


    悉尼,情人碼頭。


    又是一個周末,情人碼頭上照常上演著公共歌劇。演員們在歌劇院台階上排開了車馬,樂曲悠揚,歌聲嘹亮。在金色的夕陽下,悉尼歌劇院的白色船帆,被染的光輝燦爛。


    碼頭上三三兩兩的情人或坐或立,有些人關注著歌劇表演;也有些人則沉浸在自己的二人世界,喁喁細語。


    琳達百無聊賴的坐在遊艇船頭,看著碼頭上一對對情侶親憐、密愛。歌劇院前演員仍在賣力的演唱,演出不可謂不精彩,可琳達無心傾聽。再精彩的演出,連續看了數個月,也早已看煩了。


    碼頭上,也有些單身青年,他們來到情人碼頭,不是為了感受這裏的熱戀氣氛,純粹是為了在這裏尋找一段豔遇,成就一段浪漫愛情。


    琳達相貌雖然很一般,但長期的軍旅鍛煉,讓她渾身上下沒有一絲贅肉,身材勻稱的她每天打扮的整整齊齊,坐在一艘豪華遊艇上,無所事事,自然也引來無數覬覦者。


    許多人換了無數招式,失敗後,一時之間,琳達這個“遊艇美人”的名氣在情人碼頭變得廣為人知,小有名氣。


    現在,離遊艇不遠處,還有一位執著的追求者,一個月來,他執拗的捧一朵新鮮玫瑰,在傍晚時分來到情人碼頭,向琳達鮮花,並邀請琳達結伴出遊。遭拒絕後,他便待在遊艇附近,癡癡的望著琳達在船頭吹風。


    西澳野花真的說得上繽紛奪目,其色澤鮮麗,尤其是名為“永恒”的小菊花,一片粉紫、鵝黃或雪白,由於花朵枯萎時花瓣仍然緊連著花心,因此被名為“永恒”。那位年輕人捧得鮮花就是“永恒”,他期望“永恒”,可等待他的是永恒等待。


    等琳達返回船艙,這人便把手中的鮮花放在拴遊艇的地錨上,默默離去。


    老外生性抵禦不了浪漫,這個小夥兒每日一朵的舉動,讓所有見過的人都無可抵擋。他們帶著快樂的微笑,看著小夥每日舉著玫瑰在碼頭上徘徊,當他離去時,沒人有觸碰他留下的那朵玫瑰,直到它被風吹雨打而去。


    今天也是如此。


    琳達躲在二樓客廳舷窗邊,看著那位青年垂頭喪氣的把那朵玫瑰放在地錨上,轉身離開。情人碼頭邊,他經過的人群,都鼓勵的向他打著手勢,為他打氣,為他喝彩。可琳達麵無表情。


    “請原諒,我不是鐵石心腸,可我是個死去的人,是個不存在的人”,琳達躲在舷窗後喃喃自語,她的表情雖然堅硬,可使心髒卻在顫抖。


    “我沒有過去,所以,我不敢接受愛情,對於我來說愛情這個詞是奢侈品”,琳達一聲歎息按動舷窗邊的按鈕。熱敏玻璃立刻開始變黑,並逐漸濃的似乎將窗外窗內隔成兩個世界。


    遊艇才靠上悉尼不久,琳達曾離船數天,辦點自己的私事。可她隨即發現,自己過去的一切全已注銷。在海軍部的檔案裏,她已經是死人了。


    按海軍不公開的消息,她是在一場軍事訓練中因意外事故死於非命。而她殺死的那名騷擾者也成了同一“事故”中的遇難者。


    海軍部為這次“事故”做出了鄭重道歉,並予以了賠償,她的一位不慎相熟的遠親領取了這筆賠償,並為她舉辦了葬禮。而這人是她現存於世的唯一的親戚。


    琳達從側麵了解到,海軍部甚至為這次“事故”提供了一份骨灰,她的朋友包括數名前女友都出席了葬禮,所有的人都對葬禮感到滿意,也就是說,現在沒人希望她活著。


    海軍部不希望她活著,因為她一旦露麵,哪怕她因為槍殺同伴而受到審判,海軍內部的性別歧視也將被曝光。醜聞鬧大,有些人要因此辭職。所以,軍方絕不允許她開口講話。


    她擊殺的那名同伴,其親屬也不希望她活著,因為死於訓練事故,他們還算是軍屬,能拿到補償金,而死於醜聞衝突,則他們什麽也不是。


    他們親屬也不希望她複活,因為這樣,他們要退還補償金,還要背上一個醜聞親屬的惡名,所以,哪怕是她活生生的站在他們麵前,許多人也不敢相認,而敢於相認的人則要惹上大麻煩,因為想掩飾此事的人或者勢力實在太強大了……


    雖然琳達此前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最終獲知這個結局還是令他心灰意冷。他在外麵如行屍走肉般的遊蕩了幾天,終於想起了她唯一的棲身所。


    回到遊艇的琳達心如死灰,人世間的感情已對她沒有吸引力,雖然那位追求者的浪漫令她感動,可她心如堅冰,她需要時間來恢複心情。


    “等老板回來了,我需要換一幅新麵孔,再搞一個新身份,用幾年的時間,恢複心理創傷,也許,幾年後我能再有心情戀愛,可現在不是時候。”


    由於身份尷尬,自從回到遊艇上後,琳達就再也沒有下過它。所以對於別人的追求,她隻能一句話也不回,保持著莊嚴的冷漠。


    “換個麵孔,換個身份”,琳達撫摸著自己的臉,輕聲的說出聲來。


    這一願望能實現嗎?琳達現在不敢肯定。


    這艘遊艇上的人做事都神神秘秘。那位像狼一樣的、充滿金屬線條的格倫沉默寡言,令人難於接近。而馬立克與其說他像狼,不如說他像一條毒蛇,總躲在黑暗處,用陰冷的目光觀察著周圍。一靠近他身邊,琳達就感覺到絲絲毒蛇吐信聲,這令她渾身發冷。


    而渾身充滿貴族派頭的迪倫,他平等交談的對象不包括琳達。在她麵前,琳達總有一種鄉下小土妞的感覺,不要說交流了,連站在他麵前,她都感到自慚形穢,開不了口。


    如此,船上就剩下三個人需要交往,船長拉吉拉丘、前管家巴布、還有那位神經質的圖拉姆。可這三個人,與琳達生活中的交集不多,他們平常在底艙活動,而琳達生活在甲板之上。


    是的,甲板之上才是琳達的活動空間。而底艙唯一的功能是讓她睡覺。


    有人說:西澳(West Austria)的縮寫“WA”其實是Wait A While(等一會兒)的意思,嘲諷他們生活閑散,辦事效率低。但看看珀斯——幹爽的氣候,燦爛的陽光,心醉的河灣,富足的生活,如此良辰美景,正是要等一會,多看一眼呢,才不負這風光。


    在這種懶散而無聊的氣氛下,琳達渡過了一天又一天,閑時看看風景,看看情人碼頭上的愛意,倒也不孤單。唯一令人難受的是,除了慵懶之外,這船上還籠罩著一股冰冷氣息。


    舒暢不在,琳達少了可以交談的人,船上其餘人行事都有點神神秘秘。原先她熟悉的那些人現在都不在船上。目前控製遊艇的是一群傷殘老兵,琳達很熟悉他們身上血腥與殺戮的氣息。


    從傷勢來看,他們似乎剛從戰場上下來。琳達剛返船的時候,他們當中很多人還躺在床上不能動,外聘的醫生們每天都要登船替他們換藥、療傷。


    每天登船的不光是醫生,還有一批神秘人物,他們在那些老兵的監控下鑽入各個船艙,又是焊接又是切割,似乎在為這條船安裝新儀器、新設備。


    因為他們的活動,琳達的行止就被限製在艙麵上,隻有到了夜晚,她才能在人的護送下,回到舒暢的房間歇息。


    琳達之所以不能確定舒暢能否回來,是源於三個星期前,那時她才登船不久,船上的一切還井然有序,突然之間,船上的指揮係統徹底癱瘓了。過了一個多星期,琳達才從老兵們的交談中隱約知道,舒暢與他的朋友——那位負責接待他的本地朋友遭遇了一次襲擊。


    雖然,舒暢他們早對襲擊事件有所準備,然而還是遭受重創。那位當地朋友重傷住院。而後,輕傷的舒暢處理完善後事宜,便突然失蹤。


    老板失蹤了,那雇員該怎麽辦?琳達不知道該如何自處。因為一旦邁下這艘遊艇,踏上堅實的陸地,一名小警察就能讓她陷入困境。因為沒有任何身份證明的她,要想證明自己出生過、成長過,是件很困難的事情。所以,她隻好繼續待在遊艇上。


    這種混亂局麵持續了兩周,而後船上恢複了秩序。此時,大多數老兵已經傷愈,船上的裝修工作重新開始,一切都顯得那麽正常,但卻沒有一個人來向琳達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琳達曾根據老兵們的談論,找到當地報紙,了解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可當地媒體對此事的報道處理的很低調,要聞版上,沒見到相關消息。


    琳達翻遍了報紙,最後在社會版上,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找到了那條簡訊,說是瑪格麗特河穀一家酒莊發生了一起仇殺事件,鬥毆雙方動用了長槍、炸藥,造成葡萄園盡毀。衝突雙方各有數人受傷,幸無死亡,也波及無辜者。


    報道最後采用警方的話說,這很可能是一起惡性競爭事件,競爭對手雇人進行報複,報複的對象不是人而是葡萄園。


    這條簡訊是那麽不起眼,它淹沒在海量的信息中,如果不是琳達目的明確的尋找,它可能就被忽略過去。


    而後,也就在遊艇恢複正常秩序的那天,琳達在報道中又看到一條相關信息,說的是,衝突中受傷的酒莊老板傷愈出院,並返鄉療養。


    此後,便再也沒有相關消息……


    遊艇雖然恢複了正常秩序,可是舒暢仍久久未有音訊。


    幾天前,琳達又從老兵那裏知道,圖拉姆與馬立克被埋在崩塌的酒窖之下。經過救援隊的努力,現在,他們已經被挖出來了。


    可舒暢還沒消息。


    又過了幾天,琳達聽到救援隊挖通了山洞,將埋在山洞內人員解救出來的消息,然而,舒暢還是沒有音訊。


    最後,琳達等來了迪倫他們即將返船的消息,然而舒暢還是沒有音訊。


    其實,琳達要是向迪倫提出新身份證件的要求,也還是能獲得滿意答複,可不知怎地,在這段漫長的等待時間中,琳達根本沒有想到,要想迪倫,或者馬立克,或者圖拉姆發出請求。


    在潛意識裏,她感覺到舒暢還活著,所以她隻想讓舒暢動手,壓根沒想到求他人相助。


    窗外,情人碼頭上演員的歌唱已經停止,現在該市民登場了。他們自娛自樂的彈著吉他,舞蹈著,表演著,快樂著。可這一切都被隔在窗外,它與窗內是兩個世界。


    燈火漸漸亮了起來,彩色激光燈將悉尼歌劇院照射的嫵媚妖嬈。歡樂的人群中,幾輛通身刷成黑色的冷藏車無聲無息地緩緩隨人流挪動。


    此時,坐在窗內的琳達突然有一種心悸,她霍然站起身來,不由自主的說了一句:“他回來了!”


    話說完後,琳達才突然醒悟過來她這話什麽意思。


    “怎麽?……上帝,這念頭是誰塞到我腦子裏的?我怎麽抑製不住心跳,不,是心慌!天哪,還有情欲,我竟然有了衝動感?”


    岸上,舒暢一身黑衣,帶著付黑墨鏡坐在當頭那輛冷藏車內。天黑黑,黑色的車加上戴墨鏡的黑衣駕駛者,這車隊駛過的地方,不經意間掃過車輛的遊人齊齊嚇了一跳,他們如同觸電般逃離車身,並用敬畏的目光躲躲閃閃地打量車隊。


    在這樣的夜裏,還帶黑墨鏡駕車,心地善良的人想到的是“特工”,心底黑暗的人想到的則是“黑社會”,無論前者後者,都不是他們所能得罪起的。


    車剛剛停穩,一隊黑衣從車上匆匆跳下來,一些人忙著搬東西,舒暢則罕有地透露出焦急的神色,快步走向遊艇。


    “立即開船,東西裝上後不要停,我們馬上出港!”他邊跑邊說。(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www.qidian.com</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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