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了,滄桑變遷,那人所有留下的痕跡都已經消失。如果不是因為這,我們自己就可解決,怎麽發動人手尋找你!”哈根擰著眉毛說。


    “為了芙蘿婭……我本想躲在一個地方,靜靜地消失”,舒暢低下了頭:“我曾經向她承諾會照顧好她,但我沒做到……好吧,我來找哪個人,好好勸勸他……”舒暢一臉獰笑地說。


    “哈!找個人,簡單任務。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我跑一趟,挖地三尺也給你把他找出來。”


    哈根關心地看著舒暢:“我將親自協助你——不是為了監視,也不是為了保護,我們隻擔心:你激怒了他,卻什麽也沒得到。”


    說完,哈根再度鄭重提醒:“我相信,你見到他後就會領會到‘強大’這個詞的真正含義。”


    舒暢指指哈根背後的電磁窯:“對了,你的藍色小龍蝦燒好了,你打算現在吃嗎?”


    “什麽?”哈根充滿了好奇:“你用燒瓷的爐子燒菜,天哪,中國真是個神奇的地方。”


    “不是燒菜”,舒暢誠實地回答:“是燒製龍蝦外殼——用摻了骨粉的上好陶土,在特定的溫度下,燒出來的瓷蝦殼簡直跟石灰質的蝦殼完全相似。它的藍色絢麗奪目……信我吧,你的舌頭絕對分辨不出真假。”


    “你這個天殺的造假販子!”


    夜色降臨,小街的路燈一個接一個亮了起來。妖魔酒吧所在的街道上,一樓喧鬧了整個白天的商店現在漸漸安靜,隻有幾個勤勞的店主還在守著小鋪,等候最後的遊客。


    與此同時,沿街的二樓商鋪點亮燈火,開始登台表演。


    夜色透露著美麗、妖豔、誘人的氣息,讓人覺得刺激,讓人覺得迷離,讓人覺得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甚至會讓人窒息在這美麗的人間天堂裏,慢慢淪亡。


    有人說這樣的夜色迷亂,有人說這樣的夜色醜陋不堪,也有人說這樣的夜色是道德淪亡的根源。但無論說什麽,夜色的喧嘩,其主基調是消費。這種消費填補了空虛的精神,也創造了無數依存夜色的就業機會。


    人影穿梭,衣著暴露的青春女郎濃妝豔抹,西裝筆挺的男士躊躇滿誌,徐娘半老的婦女風韻猶存,蠱惑仔奇裝異服……,他們都低著頭,鬼鬼祟祟登樓而上,鑽入一個個燈光昏暗的酒吧、夜總會,借此打發他們夜晚的時光。


    相對於其他熱鬧的酒吧,“妖魔酒吧”所在的街區人影寥寥,偶爾有幾個人駐足,在門口探頭探腦張望,而後,他們見立在門口的侍應沒有招呼的意思,便轉身離去。


    錢穎領著劉韻站在門口,準備迎接酒吧的第一波客人。看到別的酒吧人影穿梭,劉韻禁不住有點著急。她指了指門口的侍應,提醒問:“錢姐,我們是不是也主動點,招呼下客人?”


    “不急,酒吧真正的上客時間是在下半夜,現在來得都是上班的吧女吧男,偶爾也有打算就餐的客人。我們酒吧有一批固定的熟客;三樓餐廳也要預定,一般不接待散客,所以……”


    錢穎正說著,舒暢一臉痞笑,搖搖晃晃地與趙牧勾肩搭背而來,在他倆身後,孔武有力的哈根抱著膀子,一幅保鏢模樣亦步亦趨。三人走在一起,充滿惡狠狠地架勢,引得周圍人紛紛閃避。


    錢穎緊走幾步迎上去,不滿地低聲輕斥:“小弟,注意形象。你這樣子會把熟客嚇跑的。”


    說完,她又返身衝著哈根解釋:“先生,我們今晚沒采購到藍色龍蝦。”


    哈根大嘴一咧:“那最好,我可不想吃瓷龍蝦。”


    錢穎一呆,頓時羞紅了臉。舒暢大大咧咧地一笑,招呼身後兩人:“我們到露台上進餐,那裏清靜,走。”


    錢穎張了幾次嘴,卻不知道怎麽解釋。嗯,我隻是個計劃,這死老外怎會知道我們打算燒製瓷龍蝦?好納悶。


    正琢磨著,一輛黑色的大奔無聲無息地停在路邊,車剛停穩,跳出來一位身穿黑西裝的青年,他畢恭畢敬地將手放在車頂,拉開後門,迎出了一位略帶發福的中年商人。


    這位中年人滿身名牌服飾、挺著啤酒肚下了車,雄糾糾地掃了一眼周圍,不遺餘力地向四周散發著“我很成功”的身體語言,見到門前的錢穎,他眼睛一亮,粗聲招呼:“小錢,今兒的晚餐是什麽名菜?”


    電梯門關上了,最後露出的是舒暢的背影,錢穎迎向了這位中年人,招呼道:“馬總,你的位子準備好了,老地方,8號桌,請稍等,電梯馬上下來。”


    迎向這位“馬總”的時候,錢穎有意無意地用身子遮擋著舒暢等人,“馬總”眼睛一閃,快速地瞥了關閉的電梯門,腳下毫不停頓,隨著錢穎走向電梯口。


    關閉的電梯裏,哈根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像是《教父》裏的情節,太像了。不知道他們把這部電影看了幾遍。”


    這幾個人一路快步,從沒有回頭張望。這句話說得很突兀,趙牧好奇地反問:“什麽?什麽意思?你說的什麽?”


    舒暢歪了歪嘴:“他說,這疙瘩不僅多農民企業家,還多農民黑社會?”


    “在那兒?在那兒?”趙牧好奇地連聲追問。


    “這裏,怎麽還有四樓?”電梯顯示的數字說明它正從四樓降下,那位馬總看見電梯樓層燈閃爍,立刻嚷嚷:“小錢,你怎麽從不請我上去,四樓怎麽布置的?”


    錢穎平靜地一笑:“電梯間而已。幾間棚子,夏天是我們工作人員的換衣間……馬總,來,我給你介紹,這是我們新來的助理劉韻,以後請您多多關照。劉韻,這是昆侖實業的總裁馬偉。”


    馬總恬著臉拉起了劉韻的手,帶著怪叔叔的笑容,問候說:“一定一定,啊啊,這麽漂亮的妹子,今年多大了?”


    露台上,趙牧晃晃腦袋,好奇地問舒暢:“市場競爭這麽多年了,農民企業家還有幸存者?”


    “別說話”,哈根搶先阻止了趙牧的評價:“那人身上有一股鮮血的味道,很新鮮的鮮血。”


    重新回到樓下的錢穎顯得有點心事,她不停的向外張望,似乎在等待著什麽人的到來。


    “奇怪,我剛才查了客人的名單,今天沒有特別的客人,可老板卻特地下了酒窖,裝了一桶多娜佳莉莊園紅。一瓶兩千多,他不會用這酒招待那個死老外吧?”


    “你問問老板,不就知道了?”劉韻小聲的建議。


    “也對”,錢穎擺手招呼門外的一位年輕人,那年輕人騎了一輛摩托車,停在酒吧門口。


    “你今天來晚了”,錢穎表情嚴厲:“快去換衣服,你陪小劉站一會兒,等天雲的李總來了,你讓小劉陪李總上來。”


    錢穎魂不守舍的走向電梯,劉韻無意瞥了一眼電梯門,卻發現,電梯停在了三樓。


    剛才進門的那個年輕人已換了一身保安製服,返回門口,他伸出手來,熱情的自我介紹說:“孫雲曉,這裏的兼職保安。昨天,我見過劉助理,可你沒注意我。”


    “兼職保安?”,劉韻反問:“怎麽會有兼職保安這個詞?”


    孫雲曉和煦的笑了:“我跟錢經理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我這人從小不學好,最擅長的就是打架。舒老板父母去世時,錢經理老遇到小混混鬧事。所以,我來這兒當保安,就上夜班兒,白天我要開公交車。”


    劉韻沒有經驗,一跟人聊起來就忘乎所以,孫雲曉倒是個盡責的人,他一邊聊天,一邊不停的觀察著周圍。


    三樓參廳內,錢穎拿著一瓶紅酒,向馬偉展示著酒瓶上的標簽,旁邊的酒車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酒瓶。此時,餐廳內的人並不多,輕柔的音樂軟軟的飄蕩著,馬偉目光閃爍,錢穎表情沉靜。


    “就它吧”,馬偉豪氣的一擺手,目光一閃,壓低了嗓門問:“上次我跟錢經理講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錢穎身體微微一顫,繼續保持著姿勢,目光飄忽,像是自言自語的問了句:“馬總,這事,我上次已經表示了,絕無可能。請不要再談這個話題,好不好?”


    馬偉重重的向後一靠,將身體埋在椅子裏:“剛才上四樓的幾個人,可能是舒小子吧,他回來了?”


    “不錯,已經回來兩個多月了。”


    “他什麽時間走?”


    “我正在訂機票,打算兩三天後去印度”,露台上,舒暢搖晃著紅酒杯若有所思地對趙牧說:“你打算在酒吧表演?其實你不必這樣,我養得起你。”


    “老人常說:曲不離口,拳不離手”,趙牧微笑著,謝絕了舒暢的好意:“我在美國賣藝多年,這次回國,如能在國內發展,我也不打算回了。


    我需要一個平台,一個展示自己的平台。所以我請你許可我在這兒演出。我想從你這出發,再次開始國內演藝生涯。”


    “好,我明天就安排一下。嗯,作為歌手,我可能付不起你的薪水,這樣吧,你邊在我這兒幹著邊找活,去留自便,隨時歡迎你來。


    當然,即使你離開這兒,我也歡迎你繼續入住舒家小院,不收房租。我欠你一個情,請給我這個還情的機會。”


    趙牧坦然的接受了舒暢的安排:“你盡管忙你的事,我有片瓦遮身,一個話筒,一把吉他,足夠了。對了,哈根,謝謝你陪我來中國,你也打算在這兒待段時間嗎?”


    哈根晃晃腦袋:“很湊巧,我也打算去南亞,奧,印度是個不錯的選擇。舒先生,我可以與你結伴同行嗎?”


    舒暢裝作欣慰的點點頭:“太好了,我本打算停留三天,安排好你們就飛往印度,這樣,我就可以坐明天下午的飛機動身了。你明天下午走,方便嗎?”


    三樓餐廳,錢穎慢慢的替馬偉斟上酒,在細柔的音樂中,紅得像鮮血般的葡萄酒無聲的注滿了捷克水晶杯。


    “馬總,你說,我算個美麗女人嗎?”錢穎低聲細語的問。


    馬偉被煙嗆了一下,沒有回答。


    錢穎自問自答,繼續說:“瞧,即使出於恭維,我也算不上是一個漂亮女人。我想貌普通,在大街上與人擦肩而過,沒有人會注意平平常常的我。


    那麽,我算是個聰明女人嗎?……不,我一點不聰慧。舒老板告訴我幾個酒的名字、產地、特性,我需要背誦幾個小時,還常常有遺忘。


    我也沒有顯赫的家世,我的父母是工人,他們全靠退休金生活。我的弟弟遊手好閑,父母要常靠我接濟。


    我沒有高學曆,畢業於一所三流普通大學。這種文憑拿出去丟在街上沒有人撿。如果我拿著這個文憑再去找工作,誰會雇我?馬總會嗎?


    我各樣都普普通通,如果我再失去了忠誠,我還有什麽與泯然大眾區別?


    馬總,你認為,像我這樣一個人,像我這樣一個隻剩下‘忠誠’可以依賴的小女子,什麽價錢能讓我選擇背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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