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欣悅小區,方知嬅的房間。


    蘇鬆屹跟著兩個姐姐一起,縮在被子裏看《貓和老鼠》。


    “這首曲子叫什麽名字?”


    看著湯姆穿著禮服演奏鋼琴,方知嬅下意識地問道。


    “匈牙利第二狂想曲。”


    蘇鬆屹答道。


    這個算是他小時候彈鋼琴的初衷了。


    小時候他不想練琴的時候,牧君蘭就會給他看《貓和老鼠》。


    作為米高梅最經典的動畫,《貓和老鼠》裏的音樂幾乎都是世界級的經典曲目。


    尤其是這一集,180人的團隊曆經了一年半的時間,才製作出了這個幾分鍾的片段。


    每一幀都是手繪,並且湯姆的手指和鍵位,正好與原曲對應。


    就連傑瑞的搗亂與指揮,都與原曲吻合。


    堪稱藝術品的一集,奧斯卡獎實至名歸。


    “你會不會彈?”


    方知嬅拍了拍蘇鬆屹的胳膊。


    “小時候,我媽媽教我彈過一段時間,但我彈不好。”


    蘇鬆屹搖了搖頭。


    “你媽媽?”


    方知嬅和閔玉嬋同時轉過臉來,異口同聲地道。


    這還是他第一次當著她們的麵提起自己的媽媽。


    “可能是我記錯了,應該不是她。”


    蘇鬆屹立馬改口。


    牧君蘭的這首曲子彈得特別好,可惜蘇鬆屹怎麽也學不會。


    畢竟這首曲子,不是一般人能彈好的。


    閔玉嬋和方知嬅聞言,很識趣地沒有多問。


    “原來你也有彈不好的曲子啊?”


    方知嬅有些感慨,在她的認知中,蘇鬆屹好像是無所不能的,沒有他不會的曲。


    “這首曲子非常難,彈不好是很正常的事。”


    閔玉嬋解釋道。


    “你最近不是要參加那個鋼琴比賽嗎?如果你在比賽上彈這首曲子,那該有多驚豔啊。”


    方知嬅托著腮,笑吟吟地看向蘇鬆屹。


    蘇鬆屹隻是笑笑,對音樂沒什麽了解的她,自然不會知曉這首曲子意味著什麽。


    “對了,初賽要彈的曲子,定下來了嗎?”


    閔玉嬋問道。


    “初賽沒有要求,就《克羅地亞狂想曲》吧。難度不算高,而且比較符合比賽的要求。”


    蘇鬆屹稍加思索,就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馬克西姆的這首曲子節奏很快,給外行人一種難度很高的錯覺。


    其實它隻是六級難度的鋼琴曲而已,手指靈活性和速度跟上去就沒問題,主要難度集中在最後三分之一轉調的部分。


    論難度,其實還不如《野蜂飛舞》。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蘇鬆屹每天都會去鳳城路的別墅區,去那棟被呂依依拍下來的別墅。


    “沒想到,我還會有再回來的一天。”


    蘇鬆屹在客廳裏坐下,看著落地窗外透明的世界。


    白色的窗簾上點綴著藍色的鳶尾花,在微風中搖曳。


    兩株高大的紅花刺槐亭亭玉立。


    現在是冬天,看不到它們開花。


    蘇鬆屹記得童年刺槐花期的時候,那些紅花被鎖在窗格裏,非常漂亮。


    這裏哪裏都沒變,沙發沒有變,地毯沒有變,天花板上懸著的吊燈沒有變,客廳裏還擺放著一架白色的施坦威鋼琴。


    茶幾上沒有煙灰缸,屋子裏也沒有人了。


    他去了自己小時候住過的房間看了看。


    房間裏的家具都沒有換過,書架上還擺放著成排的書。


    蘇鬆屹翻了翻桌子,沒有從裏麵找到任何屬於自己的痕跡。


    獎狀沒有找到,相片不翼而飛,就連他喜歡的玩具也看不到。


    他最後把視線放在了書架上,從上麵取出了一本《淘氣包馬小跳》,他記得這本書是牧君蘭給他買的。


    粉色的這一冊是巨人阿空的故事,阿空是一個患了巨人症的汽車銷售員。


    阿空非常地孤獨,大家接近他,隻是因為他與常人不符的長相。


    他被熱鬧簇擁著,卻沒有一個人是因為真心喜歡他而接近他的。


    馬小跳和他的朋友們潛入了阿空的城堡,和他成為了好朋友,讓他不再孤獨,非常溫暖的一個故事。


    另一冊比較舊的,是麥當娜姐姐和**的故事。


    **是一隻看起來很凶,其實很溫柔的狗的名字,常常被誤以為是恐怖分子。


    還有關於跳跳電視台的,關於野外熊貓考察的,以及馬小跳的表妹杜真子。


    《淘氣包馬小跳》,牧君蘭給他買了好多冊,蘇鬆屹小時候很喜歡。


    翻開故事書的扉頁,一行鋼筆字映入眼簾。


    “祝蘇鬆屹小朋友生日快樂!”


    蘇鬆屹看著,不動聲色地將書本合上,放回了書架原來的位置。


    他躺在床上,把臉埋在幹淨的枕頭裏,耳邊好像還能聽到那個女人站在門口喊“不要蒙著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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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床上坐起身,他調整好情緒,來到了客廳的那架鋼琴麵前,試了下音。


    比賽在即,他沒有練習比賽要彈的《克羅地亞狂想曲》,而是把《兩隻老虎》彈了一遍又一遍。


    從《兩隻老虎》到《魯冰花》,再從《魯冰花》到《青石巷》。


    他一邊彈,一邊回憶自己的童年。


    好像那個女人就站在一旁,對他說:“音樂不是用來炫耀才華的,而是用來改變生命的。”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明知道有些回憶隻會讓你痛苦,卻還是固執地要去一遍遍品嚐。


    “我恨你……”


    “但是,謝謝你教我的鋼琴。”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蘇鬆屹將手指從琴鍵上移開,頭也不回地走了。


    隻剩下那架白色的鋼琴在這裏煢煢孑立,似在凝望他的背影。


    臨近除夕夜到來的前一個星期,是全省少年鋼琴比賽初賽開幕的日子。


    “哎呀,別動,給我老實點。”


    方知嬅罵罵咧咧地,將蘇鬆屹的襯衣領口上的扣子扣緊。


    “胳膊抬起來看看。”


    蘇鬆屹很是老實地抬起胳膊,任由她擺弄。


    “這衣服料子挺好的。”


    方知嬅將他身上穿著的西裝禮服打理了一番,連連讚歎。


    “那當然了,這是賀蘭德&謝瑞的,我專門找人訂做的禮服。”


    閔玉嬋一邊打量著蘇鬆屹的身材,一邊滿意地點頭,拿出手機拍了照。


    “有必要穿得這麽正式嗎?”


    蘇鬆屹覺得衣服領口很緊,非常地不適應。


    “以前是沒得選,現在有條件給你更好的,那為什麽不呢?”


    方知嬅看著他的眼睛,很是認真地道,在他領口係上了玫紅的蝴蝶結。


    “這身衣服穿著,多好看啊。”


    她把蘇鬆屹拉到全身鏡麵前,頗有些自家養的豬終於長大了的欣慰。


    呼吖~我們家養的豬,就是好看。


    “是挺好看的。”


    蘇鬆屹沒有反駁,看著鏡子裏已經長成少年,挺拔的身姿。


    他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鏡子裏的這個人是我啊,不知不覺,我都要長成大人了。


    時間過得真快。


    怎麽總感覺,昨天才被爸爸帶回家呢?


    站在我旁邊的是知嬅姐,知嬅姐也長成大姑娘了,不是以前那個任性的淘氣鬼。


    “真好啊。”


    蘇鬆屹有些欣慰,他從小就向往長大後的世界。


    長大後的他,會變得更有力量,能以一己之力抗下肩上的世界。


    但是當他快要長成大人了,又想讓時間慢一點。


    “走啦,我們陪你去比賽現場。”


    方知嬅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閔玉嬋也跟在一旁。


    “好!”


    蘇鬆屹跟著她們,去了楠城一中的校門口。


    在集合地點,除了他以外,還有幾名一同參賽的音樂生。


    這次的比賽由音樂老師負責帶隊。


    學校專門租了一輛大巴車,有足夠的空間容納陪同的家屬。


    “穿得挺好看的,很有鋼琴家的感覺。”


    江老師看到了蘇鬆屹,微微一笑。


    “是吧,別的不說,以你今天的打扮,往台上就這麽一站,評委還不刷刷給分。”


    比起蘇鬆屹,方知嬅要激動得多。


    今天她家養的豬要去參加鋼琴比賽了,在那麽多人麵前露臉,當姐姐的,肯定會有些自豪。


    “初賽不限定曲目,想好彈哪首曲子了嗎?”


    音樂老師問道。


    “克羅地亞狂想曲。”


    蘇鬆屹答道。


    “還行。”


    音樂老師聞言,微微頷首。


    另外幾個音樂聲聽著,也上前和蘇鬆屹熱情地交流起來。


    “學長,我想彈理查德的曲子,應該問題不大吧?”


    “學長,第二輪比賽的時候,我想挑戰一下帕格尼尼大練習曲!”


    “鬆屹學長,今天的比賽,你有沒有信心啊?”


    看著那些洋溢朝氣和熱情的學弟學妹,蘇鬆屹偶爾也會有一種錯覺。


    自己是不是已經老了?


    上了大巴車之後,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就到了此次鋼琴比賽初賽的比賽地點,楠城最大的音樂禮堂。


    這次鋼琴比賽時間是在假期舉辦,前來觀看的學生還是挺多的。


    禮堂外麵人滿為患,音樂老師帶著學生們走專門的通道入了場。


    “怎麽辦啊,我好緊張?”


    高一的音樂生沈逸凡呼吸急促,心跳得飛快。


    “習慣就好了。”


    跟他一起同行的女孩子顯得要平靜許多。


    “老師,這次參加比賽的,一共有多少人啊?”


    “全省雖然有五百多所高中,但來參加的鋼琴音樂生數量並不多,小鄉鎮下麵學鋼琴的很少。”


    “大概,總人數也就四百人的樣子。”


    “而在楠城這個區比賽的,隻有三十多人。”


    音樂老師淡淡地道,帶著學生們入了場。


    “時間差不多了,去抽簽吧。”


    “能抽到靠前的最好,盡快彈完了一起回去。不然時間會拖得比較晚。”


    江老師說完,就朝著評委席上走去。


    關於音樂老師能擔任評委這件事,蘇鬆屹倒也不是很驚訝。


    她的音樂造詣足夠高深,擔任初賽的評委,自然是綽綽有餘。


    “江老師,你好!”


    牧君蘭從在評委席上站起身,伸出了手。


    “牧老師,你好。”


    出於禮貌,江岸芷和她握了手。


    “蘭,這位小姐是?”


    一名普通話略顯僵硬的金發女子打量了一番江岸芷,對她身上的那股清冷氣質有些著迷。


    “黛西,這是江岸芷,一位堪稱天才的小提琴家和鋼琴家。”


    “你好。”


    黛西友善地打了招呼。


    “黛西,我聽過你彈奏的圓舞曲,非常棒。”


    江岸芷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恭維了一句。


    “我很榮幸能得到你的認同。”


    黛西微微笑著。


    最後一個評委,是一個穿著精致西裝和白襯衣,帶著金絲眼鏡的老人。


    非常優雅,氣質卓越的老人,想必年輕時也是一個美男子。


    他叫卡梅拉,是牧君蘭在國外進修音樂時的老師。


    卡梅拉性格古怪,不喜與人交際,隻是閉目養神。


    他和黛西和江岸芷都沒什麽話講,隻是偶爾會和牧君蘭說上兩句。


    抽完簽,看到球裏麵顯示的十一號,蘇鬆屹不由得有些慶幸。


    若是抽到了三十以外,今天回去的時間就要大幅延後了。


    第一個上台的選手,彈的是《夢中的婚禮》,理查德·克萊德曼的曲子。


    從音樂技巧性上來說,理查德克萊德曼的曲子並不難,甚至可以說是“入門級”,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的曲子很美。


    真正的音樂,應該是能雅俗共賞的。


    “我覺得這個女孩子彈得挺好聽的,分應該會很高吧。”


    方知嬅坐在觀眾席上,頗有些讚許。


    但是結果出乎意料,第一個演奏的女孩子,最終的得分隻有75分。


    江岸芷給了72,她一向嚴苛。


    牧君蘭給了78,以表鼓勵。


    黛西給了75,她認為這是最合適的分數。


    至於卡梅拉,他隻是聽,但沒有給分。


    “我覺得她彈的很好啊,為什麽連80分都不到?”


    方知嬅側目看向閔玉嬋。


    “鋼琴比賽不是音樂會,《夢中的婚禮》,隻適合在音樂會上聽,但是對手指的力度和速度要求不夠。”


    “評委們不隻是來欣賞音樂的,會更偏重曲子的技巧性。”


    “所以比賽則會選取一些比較考驗選手技術性的曲子,一般都是古典樂,比如像《李斯特》、《克拉默》的曲子。”


    “說白了,理查德的曲子太簡單,不能很好地表現出技巧性。”


    閔玉嬋耐心地解釋道。


    第二位選手,彈奏的是肖邦的《夜曲》。


    這首曲子難度不低,而且音樂性很高,但難點在於細膩的感情表達。


    二號選手基礎很紮實,但是在情感表現上,還是稍欠火候。


    牧君蘭給了82,黛西給了80。


    至於卡梅拉,蹙著眉沉思了一會兒,微微搖頭。


    江岸芷隻給了70,肖邦的《夜曲》是她尤為擅長的曲目,她的理解和感觸都要更深。


    “江老師,學生們需要鼓勵,不必太過較真。”


    看著她舉起來的分數,牧君蘭有些意外。


    黛西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一分。


    蘇鬆屹在台下看著,心跳略微加快。


    江老師的打分標準,嚴苛得超乎了他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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