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字讓深夜之中,讓三個中年男人麵色大變。


    血河真經的名字從衛公子口中吐出的時候,慈圓麵色大變。


    這個名字,不該從衛公子這個年紀的人口中說出。


    “怎麽,三位大師沒有聽說過嗎?”


    慈圓大師作為方丈,表情管理還是很到位的,震驚之色隻是一閃而逝。


    “施主說笑了,我地藏法脈有《大乘大集地藏十輪經》、《占察善惡業報經》、《地藏菩薩本願經》等經典,唯獨沒有聽說過施主口中的血河真經。”


    血河一脈,魔威滔天。


    當年集結佛道兩家之力才將血河宗徹底消滅。


    現在突然被人提起,就是ptsd一樣,立刻引起了慈圓大師內心最深的恐懼。


    當年,慈圓大師不過是一個小沙彌,他尚且不知道血河之亂是什麽,他隻記得當時的師傅帶著門內武功最高的六個師叔以及一大批的精英弟子參與剿滅血河宗的大戰。


    但最後隻有一位師叔和三個師兄帶著師父師叔的遺蛻歸來。


    其中兩位師兄都是重傷,壽元無幾,回寺之後不久便圓寂了。


    另一個師兄受傷最輕,右臂被斬斷。


    武功最高的師叔,一身內傷再也難以治愈,最終在主持大覺寺大局十年之後,走火入魔而死。


    雖然沒有親眼見證大戰的慘烈,但慈圓可以想象。


    當時歸來的三位師兄還帶回來了半部殘經,在兩位師兄


    衛公子今日的一句“血河真經”,讓慈圓再度想起來了當日的恐懼回憶。


    “慈圓大師,身為大覺寺的主持,為何武功不過通脈之境?!”


    “阿彌陀佛,老衲修的是佛法,不是武功!”慈圓大師慈眉善目,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所謂武道不過是護持佛法之術,小道爾!”


    衛公子聞言,臉上的笑意更盛,“武道是小術,然武道可延年益壽,洗精伐髓,使人康健長壽,大師就不想要?!”


    “阿彌陀佛,老衲雖然修為淺薄,但早已看澹了生死之別,若是有生之年小有佛果,能於圓寂之時得見世尊,則靈魄萬世不滅,西天極樂。”


    慈圓看著衛公子不禁搖頭,現在的年輕人怎麽會見識如此淺薄。


    衛公子看著此刻細說佛理,看澹生死的慈圓大師,不禁覺得好笑,像他這樣的人物,他見得多了。


    多少江湖上大俠高手,個個義正詞嚴,開口仁義道德,閉口道德仁義,動不動就是天下如何,蒼生如何?!


    但真的遇到小小的誘惑,他們都沒法抵禦。


    不知道有多少人倒在了血河宗的秘法麵前,血河秘法可助人易筋鍛骨,改善資質,武功大進,這樣的誘惑,就沒有幾個武林中人能夠抗拒。


    “慈圓大師有所不知,這血河真經之中有上古傳承的修煉秘術,可助資質平平之人變得根骨上佳,甚至在短時間內突破洞玄境。”


    衛公子說這話的時候,一直觀察著慈圓,這個大德高僧的手還是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以大師的佛法見識,若是能延壽三十載,必然能留下佛門經典。”


    “阿彌陀佛,施主何必以這等小兒之言來動搖老衲之心呢?!區區生死,豈在我等修佛之人的眼中。況且,若是血河真經真的是這等無上秘法,又豈會被佛道兩門聯手銷毀,血河宗豈會被稱為邪宗?!”


    慈圓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穿衛公子所說的話。


    衛公子搖了搖頭,“這不過是一小撮人的陰謀而已,一旦血河宗的秘法擴散開來,他們就再也無法高高在上。”


    “大師,佛說眾生平等,但是眾生真的平等嗎?!”衛公子看著慈圓略顯渾濁的雙目問道。


    “阿彌陀佛!”慈圓隻是默念佛號,不是他沒法反駁,而是他的心亂了。


    心亂了,又如何去辯難呢?!


    “當然是不平等了!”衛公子開口說道,“有的人天生奇才,過目不忘,像李太白、墨觀瀾、楊清源、莊曉夢、柳望舒、葉劍寒……這些人他們天生就能擅長武學之道,小小年紀就能達到洞玄境甚至法天象地境,這公平嗎?!”


    不僅僅是慈圓方丈、一旁的慈靜、慈安也在聽著衛公子的話。


    你別說,他還真有幾分歪理。


    “而血河宗就是來消除這種不公平的!


    ”


    慈圓麵對衛公子的蠱惑之言,怒斥道,“一派胡言!”


    “大師還別不信,那些高門大派,武學高手,世家豪門哪個不是千年積累?!”


    “武當就不是啊!”慈安大師是個實誠的人,他察覺到了衛公子的話裏有漏洞,於是就提了出來,“自張真人創立武當派起,至今不到五十年。”


    然後衛公子就像是吞了一個辣子一般,“我……”


    “你……”


    “武當……”


    一時間,衛公子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連慈圓老僧的眼神都清明了幾分。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我問的是這個問題啊?!我說我殺人不眨眼,你問我眼睛幹不幹,這是眼睛幹不幹的事情嗎?!


    被打斷了之後,衛公子足足花了十息才找回了剛剛的狀態。


    “血河宗的存在,讓這些都成了浮雲,什麽資質,什麽底蘊,什麽積累,都是假的!血河真經之前,眾生平等!”


    看著的模樣,三人都有些震驚,沒想到衛公子竟然能說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話來。


    “歪理邪說!”


    “蠱惑人心!”


    ……


    三僧不是傻子,自然不會信衛公子的血河宗這一套。


    麵對三僧的怒斥,衛公子非但不惱,反而微微一笑,越來越有意思了!


    就在慈靜和慈安怒罵之時,衛公子動了!


    兩人隻覺得眼前一花,一道血色身影便已至身前。


    慈安先反應過來,隨後向著襲來的血影,一掌推出。


    大覺寺秘傳,十轉輪掌!


    這十轉輪掌乃是大覺寺之祖,從《大乘大集地藏十輪經》中悟出的無上佛門武學。


    出招之間,似有輪回轉動之意,威力無窮,掌力不盡,乃是當世第一流的掌法。


    這門掌法,不僅看重修煉者的根骨,還極重佛緣,少有人能練成。


    一旦練成,便直入洞玄之境,所以之前的慈靜才如此看重那個大盜王大光。


    慈靜以為一個人的品行可以靠佛法熏陶,即便是大奸大惡之徒,在佛法之下,也會棄惡揚善。


    但是像王大光這樣根骨佛緣的人,實在是難尋,故而不惜與點蒼少林兩家翻臉都要保下那個王大光。


    “阿彌陀佛!”


    在慈安出招之後,慈靜也是緊接著一掌拂過。


    同樣是十轉輪掌,但是兩人施展出來卻截然不同。


    相由心生,法亦有心生。


    兩人不同的十轉輪掌,正是兩人性格的彰顯。


    這一虛一實兩道掌力,攻向那道血影。


    掌力分明是擊中了這血影,但似乎卻沒有任何變化,兩僧繼續出掌,澎湃的掌力威力強大,竟然將血影打了出去!


    慈安和慈靜對視一眼,“他想跑?!”


    “追!”


    兩僧身影變幻之間,便向著禪房之外追去。


    一時間,外界均是三人的打鬥之聲,掌力轟擊,地麵甚至在微微震動!


    慈圓大師身前的紫砂杯中,茶水不斷蕩漾,一如慈圓此刻的心緒。


    片刻之中,禪房之外沒有了動靜。


    慈圓顫顫巍巍地起身,想要出門看看,是不是慈靜和慈安已經製服了這個衛公子。


    未等他完全起身,衛公子便拖著慈靜和慈安進了禪房,就像是拖著兩條死狗一般。


    “佛門的武功,馬馬虎虎!”衛公子撣了撣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開口道。


    大覺寺的兩個洞玄高手聯手,在這個衛公子麵前沒有堅持一炷香的時間,這讓慈圓難以置信。


    慈安和慈靜在慈圓方丈的眼中,乃是當世的頂尖高手,甚至是接近半仙之軀,武學之間附帶有天地元氣,威力巨大。


    這是慈圓想都不敢想的修為。


    但現在這兩個師弟,在衛公子的手上,就像是兩條死狗。


    武功稍弱的慈靜,此刻麵如金紙,昏迷不醒,嘴角有鮮血溢出。


    慈安武功略高,修為更加深厚,尚能保持清醒,但也因為嚴重的內傷,動彈不得。


    兩個洞玄境的武僧就這樣被扔在了慈圓的身前。


    那種震撼感,是慈圓用言語無法表達的。


    “慈圓大師,現在兩個聒噪的螞蚱都閉嘴了,咱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慈圓雖然心中有惶恐之意,但依舊憑借著自己強大的佛學修為,沒有表露半分。


    當然這是他自己的以為的,衛公子何等修為,對於人體變化何其敏感,隻需微微感知,便能發現慈圓的身子在微微顫抖,隻是這個顫抖的幅度很小,並且被寬大的僧袍給遮住了,讓人難以發現。


    “我與你這等邪魔外道,沒有什麽可談的!”


    麵對慈圓的強勢怒斥,衛公子沒有絲毫的不滿,“其實你和我家祖師很像,慈圓大師,我對你也是做了簡單的了解。大師你在佛學之上有著極高的天賦,但是根骨猶如鏽骨爛銅,根本沒法修習武道,即便是以大毅力,配合佛門的秘法,也僅僅是通脈之境。


    這實在是太可惜了!”


    這一點倒不是衛公子在胡謅,而是確實是事實,慈圓的毅力、悟性、智慧都是當世一流,否則也不可能壓服慈靜、慈安兩個洞玄境的武僧,以通脈之身成為大覺寺的住持,執掌一寺。


    “本座對大師也有惜才之心,故而願意給大師兩個選擇。其一,大師自己交出那本血河真經的殘卷,與我合作,我願意傳下無上的血河秘法,可以讓大師在短時間內突破到元化之境,洞玄門前。假以時日,洞玄境乃至法天象地都不在話下。”


    麵對衛公子的話,慈圓似是沒有聽到,低頭誦經,絲毫不理會他。


    “其二,就是請大師和你的兩位師弟一起圓寂。哦,對了,如果大師選擇第二條路,那不僅僅是你們三人,這個大覺寺中所有的僧侶沙彌,乃至借宿的香客,掛單的和尚,都會被本座殺得一幹二淨。”


    “還請大師好好地考慮清楚!”


    說完之後,衛公子沒有繼續說話,而是自顧自地倒起茶來。


    他相信,慈圓會做出一個聰明的選擇。


    禪房之中再度陷入了寂靜,慈圓似乎也在做著艱難的選擇。


    “若是,我交出血河真經,你真的會放過寺中的無辜之人?!”就在衛公子喝完第五杯茶水之後,慈圓開口了。


    他吐出的每一個字,似乎都要花費全身的氣力一般。


    “當然,本座,說話算話,絕不食言!”


    “……”


    “好!”慈圓緩緩起身,緩步走到了禪房之中的一尊地藏玉像之前。


    隨後慈圓將地藏玉像抬起,隨後其底座之中取出了一把造型獨特的鑰匙,隨後慈圓轉身走向了一旁供奉的一個淨瓶。


    這淨瓶是觀自在菩薩的羊脂玉瓶造型,卻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單獨供奉在一邊。


    慈圓舉起玉瓶,在其側麵輕輕一按,其底部便有一個鑰匙孔露出,慈圓將鑰匙插入緩緩轉動,隨後從瓶口倒出了一個小型的卷軸。


    “這便是居士要的東西了!”


    說著慈圓將卷軸擲向了衛公子。


    衛公子隻是輕輕一招,這小型的卷軸便穩穩地落在了手上。


    緩緩展開,一直表現澹定的衛公子也有了肉眼可見的激動,這就是當年丟失的血河真經後七頁,上麵記載的是血河老祖關於斷生境的推斷,以及血河老祖的最新實驗記錄。


    而實驗的對象,就是人,活生生的人。


    老祖他老人家已經在研究以人血,提升功力,延長壽元了。


    血為生命之泉源,乃是人體精元之所在,若能將人血精元的作用完全開發,血河宗必然會更上一層樓。


    不過,血河老祖沒有來得及實現,便被佛道兩宗剿滅了!


    不然以這個生物科技天才的智慧,說不定真的能開發出新的邪術秘法。


    就在衛公子看完整個卷軸,瞥向慈圓和尚之時,他發現了端倪。


    佛像幹淨倒還說得過去,畢竟有信徒擦拭,但是這個卷軸一點沒有浮灰,而且看起來像是被人偶爾翻看的,這就很不科學……


    衛公子的嘴角露出了笑意,果然,人都是怕死的,至少在有選擇的情況下,大部分人都會選擇活著。


    慈圓大師,我們才是同道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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