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便是越州刺史府下轄的銀庫。其中有庫銀七十四萬五千六百兩。乃是一到三月的稅收結餘。”


    銀曹拿著銀庫的收支記錄向楊清源匯報道。


    “隻剩七十四萬兩了?!”


    這個數字有點太少了!越州素有七山二水一分田的說法,但越州之富聞名天下。


    越州的手工業和商業極度發達,又臨近東海,航海業發達,而昌國的舟山渡,更是大周第二大海港,僅次於閩州的刺桐港。


    故而每年越州上繳朝廷中樞的財政都不在少數,而大周東南、西南邊境的餉銀都是靠越、閩兩州的稅收。


    以越州之富,銀庫之中卻隻剩下七十四萬兩,這是不可思議的。


    “怎麽就剩下這麽點了!?”


    楊清源隨口問了一句。


    “楊大人,你是不知道,這兩年越州也不容易。前年颶風襲擊越州沿海,越州便損失慘重,越州刺史府光是修複港口,安撫災民就花費了近百萬兩。去年又疏通運河,延長拓寬航道,又花費了近百萬兩。今年,又遇上神武軍和錢塘水師更換武器裝備。再加上這次的八百萬兩,越州的府庫幾乎被掏空了!剩下的這七十萬餘兩,乃是用於發放越州官吏、城防軍的月俸餉銀,以及山陰府的禹皇陵的修葺。”


    “那八百萬兩,都是越州刺史府,從各地東拚西湊,籌措到的餉銀。”


    “……”楊清源被銀曹這麽一說,覺得越州的日子確實也過得緊巴巴的。


    像越州、揚州這些富庶之地的稅收,上繳朝廷的稅銀要占到本地稅收的五到七成。


    剩下的七十四萬兩白銀正整齊地堆在銀庫之中。


    即便隻剩下原庫存的零頭,但七十四萬兩的現銀還是足以震撼人心。


    “其餘的銀兩也沒有少嗎?!”


    “是!”銀曹回答道。


    “這銀庫一般多久開一次!?”楊清源繼續訊問道。


    銀曹對此顯然撚熟,不假思索地答道,“一般每月的商稅收齊點清,入庫之時會開啟一次;越州的各級官吏發放月俸之時,會開啟一次。這兩次是每月固定的,如果其他還是什麽收入支出,那要另當別論。這銀庫之中每一錠銀子的支取都需要由越州刺史府乃至朝廷的批文,否則便是一兩都取不出來。”


    楊清源點頭示意,單從銀庫的製度來看,已經是相對健全完備得了!


    環視越州銀庫四周,這銀庫乃是以精鐵所築造的,精鐵之外還有一層岩石包裹,想要從四周破壁進入銀庫,還是能做到的。


    但是與此同時還要躲過駐守的神武軍以及兩個元化境高手的注意,那就不簡單了。


    一旦被發現,那就從偷變成明搶了!


    當然也可以選擇買通駐守的人馬,但一千五百人想要盡數收買,那是需要大量時間和精力去滲透的。


    等你完成這一舉動之後,原本駐守的人馬也就要換防了,又來一隊新的人馬,原本收買的努力也就付之東流。


    而銀庫的守衛兵馬是從神武軍中隨機抽調的,很難提前預知。


    楊清源的目光隨即來到腳下的地麵之上。


    “王銀曹,這地麵隻有一層石板,下麵就是泥土嗎?!”


    王銀曹立時答道,“回大人,這地麵之下,也是精鐵,整個銀庫都是用精鐵鑄造,渾然一體。這是為了美觀,所以在這精鐵之上再鋪了一層石板。所以這底下也是沒有漏洞的。”


    楊清源點了點頭,其實銀庫之中他雖然有懷疑有鬼,但這個懷疑在確認其他銀兩尚在的時候,就被打消了大半。


    別看七十八萬兩銀子不到八百萬兩的十分之一,但這是可是一筆巨款。


    七十八萬兩銀子,可以給越州大小六千與官吏發放一年的月俸。即便是加上越州一州城防軍的軍餉,也能發放七個月有餘。


    代入竊賊的視角,你會不會在到手八十億之後,對於另外的七億八千萬置之不理?!


    銀庫內部的結構很簡單,也確實沒有什麽可看的。


    簡單檢查了一圈之後,楊清源便出了銀庫。


    不過這越州的銀庫建設得還是不錯的,不僅僅安保性能好,而且景觀也不錯!這銀庫之中還種不少樹木,甚至還有觀賞竹,還有一種江南園林的韻味。


    雖然景致不錯,但是案件卻陷入了僵局。


    現在的線索根本查不出,餉銀是如何丟失的?甚至楊清源連餉銀丟失在哪個環節都難以確定?


    不過案件的偵破不可能按照罪犯的犯罪順序來,他們的最終目的就是找到丟失的餉銀。


    楊清源在回到欽差行轅之後,立刻和狄知遠一起找到了原東鎮撫司指揮使青龍。


    在青龍的指引下,楊清源兩人前往了錦衣衛東鎮撫司衙門。


    接待他們是東鎮撫司鎮撫使,劉雯玉!也是錦衣衛中少見女子高級官員。


    “青龍大人!”


    “楊大人!”


    “狄大人!”


    雖然青龍暫時被周帝免去職務,但是他在錦衣衛內的威望是短時間內難以消除的。


    劉雯玉在見到三人的第一時間,先是向楊清源行禮。


    “我現在是戴罪之身,不必多禮。”


    劉雯玉看了楊清源和狄知遠一眼,而後正色道,“大人此言謬矣!大人乃是我錦衣衛之首,即便是現在暫時蟄伏,也不影響大人在錦衣衛中的地位,我東鎮撫司以大人馬首是瞻!”


    青龍看著這個自己帶大的少女,一向波瀾不驚的神色也微微動容。


    不同於青龍的感動,楊清源和狄知遠卻對視一眼,看出了不同尋常之處,這個劉鎮撫使,心機很深啊!


    很快青龍就收起了情緒,“劉鎮撫使,楊大人和狄大人此次是來查詢情報的,還望你鼎力相助!”


    “青龍大人,二位大人,但有吩咐,劉雯玉敢不從命!”


    說著劉雯玉帶著楊清源三人來到了主司搜集情報的地方,東鎮撫司的總部就在山陰府,揚州、越州、閩州、嶺南、徐州、青州的情報,都是有東鎮撫司負責的。


    東鎮撫司乃是錦衣衛四大鎮撫司中最重要的一司。


    “不知兩位大人想要查什麽?”


    “我需要查出,越州境內,有哪些能神不知鬼不覺處理掉八百萬兩白銀而不引起他人注意的勢力?”


    既然暫時查不出劫餉者是如何將餉銀神不知鬼不覺地掉包,那就從餉銀的蹤跡入手好了。


    而且目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找到餉銀的所在。


    八百萬兩餉銀,若是用普通的馬車,至少需要上百輛,而走水路,也需要好幾條大船。


    在餉銀丟失的第一時間,越州境內的主幹航道都被封鎖了,從水路將餉銀運出越州的可能也是極小,這八百萬兩必然還在越州境內。


    在青龍的指揮下,劉雯玉從檔案室中找出了兩個卷軸,交到楊清源的手中。


    隨即青龍開口道,“楊大人,在越州境內,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八百萬兩,而不留下痕跡的,隻有江南花家和金錢幫!”


    江南花家,乃是天下最大的地產商,在江南的任何一處縱馬飛馳,從日出到日落,都跑不出花家的範圍。


    而花家的七童,花滿樓,也是楊清源的朋友之一。


    初識花滿樓,自然是因為陸小雞這不靠譜的貨,那時的楊清源也是個瞎子。


    因為道瞳太過神異,無法駕馭,所以初到此界的楊清源瞎了!


    於是兩個瞎子,也成了朋友。


    當年楊清源在翰林院修書之時,經常向花家借書,年節休沐之時,也常去江南走動。


    反倒是當上大理寺少卿之後,沒有閑暇。


    上次路過江南,又碰上花滿樓外出訪友,有沒能遇上,這麽一算,楊清源已經快有兩年沒見過花滿樓了。


    若說花家是江南首富,那金錢幫就是江南第一大幫。


    金錢幫起初隱於江湖,鮮有聽聞,卻於一夜之間以不世梟雄之姿席卷江南武林,甚至壓製了聞名天下的錢塘七秀坊,成為江南武林第一勢力。


    其幫主上官金虹,功入洞玄,一對子母龍鳳環,已臻化境,妙滲造化,無環無我。無跡可尋,無堅不摧。


    雖不至武學巔峰,卻也知早已拋卻凡塵俗念,不受物之利誘


    七年之前,上官金虹擊敗江南武林第一高手天機老人孫白發,稱雄江南。


    而後網羅江南兵器譜上高手一十七名,包括了荊無命、“金剛鐵拐”諸葛剛、“風雨雙流星”向鬆等諸多高手組成了金錢幫。


    金錢落地,人頭不保。


    這就是金錢幫在江南的威勢。


    楊清源仔細看著手中的卷軸,無論是花家還是金錢幫都有能力將這八百萬兩消化。


    甚至從能力上來說,花家更能容易將這八百萬兩消化。


    整片江南到處都是花家的產業,要藏起幾百個箱子,對於一般人來說不容易,但是對於花家來說,完全可以將這八百箱子分開,八百個箱子雖然顯眼,但是幾個箱子就顯得很不起眼了。


    即便是一個宅子放一個箱子,那也就隻需要八百套宅子就夠。


    八百套宅子對於花家這個大周最大的地產商來說,真不是什麽難事。


    而金錢幫也是一方巨富,想要在不引人注目的情況下消融這八百萬兩銀子,雖然不像花家那般輕鬆寫意,但也是能做到的。


    雖然楊清源與花家交好,但是也沒有以此就減輕對花家的懷疑。


    “多謝青龍指揮使,多謝劉鎮撫使的襄助!”


    楊清源還是習慣性地感謝了一番,雖然以他的身份和官位即便是不感謝,對方也不會說什麽。


    但傲上而不忍下,欺強而不淩弱,這才是君子所為。


    隨後楊清源和狄知遠就出了鎮撫司府。


    “大人,這個劉雯玉怕是沒有那麽簡單吧!”


    經過楊清源的熏陶,原本專注探案推理的狄知遠,在政治素養上也有了極大地提高。


    這是一個好現象,法是用來約束權力的,但同時也要服務於政治。


    政法二字,向來是不分家的。


    狄知遠能早日成長,楊清源在朝中的壓力也就輕上一些。


    “說說!”


    “剛剛那個劉鎮撫使雖然表現出了一副青龍死忠的模樣,但卻實在不合時宜。她在我們麵前如此表演,簡直是想置青龍於死地!”


    楊清源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自己是什麽人?!天子欽差的越州黜陟使,大理寺正卿,在越州,楊清源可以代表天子。


    而劉雯玉當著在某種程度上可以代表天子的楊清源的麵,向青龍表忠心,這是什麽意思?!


    這不是在幫青龍恢複威望,還是在楊清源的麵前用軟刀子捅青龍。


    假設楊清源將這番情形上報天子,那天子會怎麼想?!


    一個被撤職戴罪的前東鎮撫司指揮使,還能有如此大的權力,錦衣衛到底還姓不姓朱了!


    就算相信青龍,天子的心中也會留下一道裂痕。


    威望過高,甚至天子的聖旨朝廷的詔命都沒有青龍個人威望好用,這時候天子便要開始忌憚青龍了。


    而這種忌憚,就是劉雯玉向上爬的機會。


    青龍是洞玄境高手,又是周帝自己培養的,肯定是要繼續用的,但又不會讓青龍的威望繼續增長。


    故此,東鎮撫司這個位子,青龍暫時便坐不上去了!


    而剩下的人中,最有希望坐上檢校東鎮撫司指揮使的人,就是劉雯玉和另一個鎮撫使了!


    隨著狄知遠的分析,楊清源連連點頭,如今的狄知遠就是在朝廷之上,也可以和那些老狐狸爭鋒了。


    這種養成的感覺——真好!


    “大人,你覺得這個劉雯玉會不會在本案之中扮演著什麽角色?!”


    狄知遠的直覺總覺得這個劉雯玉不簡單。


    “現在還難說,目前我們沒有一點證據。”楊清源搖了搖頭道,光從劉雯玉想要向上爬這一個細節根本看不出什麽。


    在官場中想一路高升才是常態,不想升官的反而是極個別的少數。


    “我們還是應該從花家和金錢幫出發,去追查餉銀的下落!八百萬兩餉銀,就算是砸入水中,都能激起一番巨浪來,我就不信會毫無聲息地消失在越州境內。”


    隨後楊清源便與狄知遠兵分兩路。


    狄知遠繼續趕回神武軍大營,追查餉銀消失的秘密。


    而楊清源則前往錢塘花家和金錢幫,看看從這兩家那裏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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