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瓔在出示赤玉之後,那年輕道人對她的態度便改觀了許多,他一揮打出一道碎冰一般的道路,引飛舟入了道宮之內。


    待飛舟落在庭前空地之上,年輕道人把楊瓔一行人帶到一處花苑之外,他對著守在門口的女弟子說了句什麽,後者轉身入內。


    過了一會兒,那女弟子走了出來,對著楊瓔一個福禮,道:“這位淑女,老師請你進去。”


    楊瓔回頭對嘉月和戴眼鏡的少女交代了一句,便隨著那女弟子走入進去,不過幾步之後,就感覺腳下微微一陷,低頭一看,卻是無意之間踩上了一片一丈長的荷葉。


    隨著腳下水流輕輕一動,她就覺得自己身軀隨著那一朵碧綠荷葉沿著一條蜿蜒流淌的小溪往前飄渡行去。


    她看著兩岸的繽紛花樹在麵前緩移而過,聽著耳畔傳來的潺潺水聲,還有飄來的陣陣花香,頓覺一陣心曠神怡。


    荷葉飄去不多遠,就在一座滿是梅花簇擁的古樸亭橋之前停下。


    亭橋之下有泊一葉小舟,一名膚色溫潤有光,眸光平和,姿容美好的白衣女子正坐在舟中,她的身前是一張漆墨小案,上麵擺放著一根綴著一對赤色瓔穗的玉簫。


    楊瓔知道這位應該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她在荷葉之上萬福一禮,道:“孟道修有禮了。”


    孟嬛真望來來,仔細打量了她一眼,語氣溫和道:“你是張守正的學生?”


    楊瓔道:“是,不過先生並沒有傳我修行,隻是教授我了一些學識。”


    孟嬛真當初作為玄廷行走去往青陽上洲巡遊時,曾親眼目睹了張禦與白秀那一戰。


    後來因為張禦歸還了故友蕭涵生遺留下來的玉簫碎片和瓔穗,她便贈給了張禦一枚赤玉,並言後者若是來日到玉京,可持此物來尋她。


    不過張禦如今功成玄尊,又是玄廷守正,以他的身份地位,他若要見人,自然不需要任何信物。


    而因楊瓔在玉京,所以也就將此物順手交給了她,並言若有難處,可以尋到孟嬛真這處幫忙,而此物現在卻是派上用場了。


    孟嬛真道:“楊淑女,不知我有什麽可幫得上你的?”


    楊瓔將事情經過大略說了一遍,又道:“我不懼他事,隻怕有修道人在背後使動手段,老師說過,若是遇上麻煩,可來找尋孟真修。”


    孟嬛真輕輕點頭,道:“楊淑女,你可先在我這裏住下,你下來若要出外,我會讓弟子陪著你一起。”


    在她看來,這事也容易解決,隻要楊瓔有玉璃天宮弟子陪同行走,這裏麵便已是表明出了一定的態度了,自然不會再有人不知好歹的撞上來。


    隻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女弟子匆匆過來,並在她耳畔輕聲說了幾句。


    孟嬛真略訝,她凝思片刻,就對楊瓔溫和說道:“楊淑女,你請稍等,我去去便回。”


    交代過後,她便讓一旁的弟子代為招呼楊瓔,自己則是離了這處水苑,乘一道霞光往璃玉天宮的主宮而來。


    隻是十來呼吸之後,虹光便落在一座重簷宮廬之前,她沿著地麵之上光潔的玉磚,一人往清冷幽靜的大殿內走去,到了裏間寬敞的殿廳之內,便見一個身著白色道袍的女道背對著她坐在那裏,兩袖如同重雲墜垂,流泄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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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上來萬福一禮,道:“弟子見過老師。”


    女道用清冷聲音道:“那個叫楊瓔的小姑娘拜求到你門上了?”


    孟嬛真有些意外,隨後她蹙眉道:“是不是芮師妹和魏師弟他們又來師父駕前說三道四了?”


    女道言道:“你師妹師弟是有些小心思,可這回他們做得對,這件事你最好別插手,我們璃玉天宮不去摻和這裏之事。”


    孟嬛真卻是道:“老師,那是……”


    女道打斷道:“為師知道你想說什麽,也知道那個小姑娘的來曆,可正是因為這裏麵涉及多位玄尊之爭,我璃玉天宮才不能隨意站去哪一邊,你可明白麽?”


    孟嬛真沉默片刻,道:“我已是答應了她們了。”


    女道語聲淡淡,但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語氣道:“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嬛真,你這幾日便留在為師這裏,你功行也是夠了,為師有一套法門正要傳授於你。”


    楊瓔一人在水苑之內等了許久,但始終等不到孟嬛真到來,此刻她心中已是隱隱感覺到了什麽。


    一個女弟子沿著溪流旁的碎石小路走了過來,對她躬身一禮,道:“楊淑女,孟師伯被宮主尋去有事問詢,怕是一時半刻回不來了,時候不早了,楊淑女可是要在宮中用食麽?”


    楊瓔看了眼遠處雲霞,道:“不必了。”她頓了下,“代我謝一聲孟道修。”


    那女弟子對她微微一個屈膝。


    半刻之後,楊瓔走出了水苑,嘉月和那戴眼鏡的少女迎了上來,並問道:“衛尉,怎麽樣了?”


    楊瓔搖頭道:“回去再說。”


    她沿著原路向往外走去。嘉月和那少女不難猜出事情並不順利,她們也沒有多說什麽,跟在她後麵往外來。


    隻是在走出道宮,正要前往泊台的時候,迎麵卻是走了過來兩個人,一個是身著道袍的中年修士,還有一個是唇上留著齊整胡須的年輕男子,他看著大約三十來歲,身著一身錦繡文袍,麵龐倒是頗英俊,隻是帶著一絲輕浮之色。


    他見到楊瓔一行人,饒有興趣的楊瓔兩眼,道:“你便是楊淑女麽?哦,我叫魏牟,出身魏氏,想必你也聽說過的。”


    楊瓔自然是聽說過的,因為天夏人壽命長遠,似如擔任高位的人都是服用延年益壽的丹丸的,所以朝堂之上一百餘歲,卻仍是精力旺盛的人比比皆是,他們子孫眾多,有幾個大族頗為有名,魏氏也是其中之一。


    隻她能感覺到,這人身上帶著一絲惡意,故是升起一股警惕之心,問道:“魏少郎有什麽事麽?”


    魏牟敲了敲自己腦袋,道:“那地方叫什麽來著……哦,對,東庭!一個邊鄙之地的都護府,楊淑女是在為這個都護府升府之事奔走吧?”


    他歎氣搖頭道:“楊淑女,這事情可是難做呢,不如你與我魏家聯姻如何?我有個弟弟,他從小腦子笨,需要人照顧,我看楊淑女挺合適的,隻要你與我弟弟結了親,你的事就是我魏家的事了,一切都好說啊。”


    這時他覺得楊瓔長得也是挺好看的,雖然玉京長的美貌的女子數不勝數,但是楊瓔有著一雙金眸,而且英氣勃勃,給他一種別樣的感覺,配他那個愚癡弟弟倒是合適。


    其實這也是因為楊瓔乃是混血,他心中對其較為看輕,若對方是一個純粹的夏子,那他說話倒會相對收斂些了。


    楊瓔盯著此人,心中頓時明白,孟嬛真的忽然離去和璃玉天宮此時所表露的態度一定與此人有關,這位很可能是專門在這裏等著她的。


    她冷然言道:“增洲擴府乃是朝堂大事,什麽時候可以輪到你們魏氏私相授受了?”


    魏牟攤開手,表情似很無辜道:“魏某說什麽了?魏某隻是說楊淑女若入魏家,會盡力幫忙罷了。”


    楊瓔看了魏牟幾眼,要是在以前,她早就拔劍砍上去了,可是隨著近十年的成長和經曆,她也學會了很多,知道若是解決不了對手,那發怒生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會讓對手得意。


    故她沒有再去理會其人,一轉身,直接往飛舟那處走去。


    魏牟看著她的背影,高聲道:“楊淑女,要是改主意了,可以隨時來找我啊。”


    他身後的中年修士皺了下眉,他不喜歡自己侄兒這副輕浮樣子,可是他自也不會站出來主持公道。


    說實話,他對楊瓔本人並無反感,也對都護府升府的事情毫無興趣,可既然是同道友人拜托到了他頭上,那他自然是要出力幫忙的。


    在玉京這個地方,就是大魚吃小魚,若是沒有足夠的背景,想在這裏妄圖謀求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那注定是徒勞無功的,在他想來,這等挫折當會教明白楊瓔這個道理的。


    楊瓔一行人很快回到飛舟之上,待飛舟騰空飛起後,那戴眼鏡的少女略顯憂慮道:“衛尉,看來我們的對手勢力很強大,玉京裏的那些大族怕是不但不會出麵幫我們,有的人還會設法阻撓。”


    楊瓔保持著冷靜,她道:“我知道,有人走在我們前麵了,畢竟東庭對他們來說隻是一個偏遠都護府,或許很多人連東庭在哪裏都不知道,我要是他們,也隻會選擇相信親近和有實力人的說法,不過我們不能認輸。”


    嘉月道:“衛尉,可要我聯絡玄首麽?”


    楊瓔一搖頭,道:“求助東庭玄府一來太遠,二來玄府的玄修到玉京也一樣施展不開。”不過此刻她的鬥誌仿佛也是被激發出來了,握住佩劍劍柄道:“璃玉天宮幫不了我們,我們還可以去找其他人。”


    戴眼鏡的少女道:“衛尉準備找誰?”


    楊瓔道:“還有一個去處,我想去試試。”她攤開手掌,看著手心之中的一枚骨哨,然後緊緊握起,道:“去雲濤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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