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蟲夫人率領卯家寨眾人與劉軒昂這些漢人糾纏之時,卯家寨的族長卯翁柳也已經隨同翁家寨的兩長老抵達了翁家寨外寨範圍之內。(.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這翁家寨的確選建得個好地處,離馬道之處恐有數百裏之地,遠離塵世煩擾,自處山野林中,四周皆被成片成堆一眼也望不到頭的原始老林所包裹,時時聽聞虎嘯熊嚎,鷹鳴狼嗷。其中更是高山溝壑多不勝數,沼澤滿布,無路可行,無道可通,滿地爬來爬去皆是毒蟲蛇物。出了沼澤又入林子,但見草高葉茂,蓋天蔽日,整日黑氣沉沉,如同暗夜。如此地界,想引來漢人騷擾,隻怕拿著八抬大轎去請,人家也未必願來。


    卯翁柳心中暗驚,思道:“怪不得翁家人越來越勢大,隱居以此,不受外人相擾,物產又極是豐富,翁家寨一家獨大,想不發展起來都難,哪像我卯家寨,與漢人雜居而住,平日裏都是乒乒乓乓打成一團,受漢人製約,已是比不上翁家寨了。”一念至此,心中輕歎一聲,但麵色卻沉靜如水,毫無表情,自顧催促翁家兩人前行。


    翁瘸子再行一陣,轉回身道:“再過兩裏地,就是我家外寨所在,你還要進去麽?”


    卯翁柳冷笑道:“怎麽的,你莫不是認為我此來隻是看看風景便回的?”


    翁瘸子道:“你就不怕我倆把你給賣了,叫你進得去可出不來?”


    卯翁柳聞言哈哈一笑,猶得止笑道:“怕甚?既然敢來,自有對付你們之法,你囉嗦什麽,盡管帶我進去就是。”


    翁老五怒瞪了翁瘸子一眼,眼神甚是恨意,似乎埋怨他不該多說話,把此等事情也說了出來,其實翁瘸子所說之話正是他心中所想之事,隻待一進了寨子,就呼人捉了這人,報了這幾日來連受屈辱之罪。翁瘸子卻絲毫不以為意,坦然處之,他方才其實也是故意提醒卯翁柳的,想不到卯翁柳絲毫不懼,想來真是胸有成竹,有備而來?


    再行一陣,便出了此林,三人頓覺眼前一亮,前邊卻是一處空地,數十丈外立有一寨子,房子林立,規模倒是不小,屋上炊煙嫋嫋,想來已到了淘米做飯的時辰。卯翁柳貼近王老五,將一隻手搭上其後頸處,嘴裏笑道:“咱哥倆好好親熱親熱。”


    翁老五隻覺頸後生熱,一股氣絲從他手中傳入,若有若無在頸內翻動,知道那人為防不測,已是先機製住了他,若是不老實,轉眼之內便斃命於他掌下,心中暗暗咒罵,也是無可奈何,隻得由那人推著自己往前直走。


    進了寨子,不斷有人上前與翁瘸子打招呼,翁瘸子笑眯眯一一點頭應答,可見他平日裏人緣極好,翁老五則不斷朝旁人暗擠眼色,可惜根本無人衝他張望,倒是翁老五轉過臉來,裝著一臉驚奇道:“老五,你眼睛怎麽了,進風沙了?”


    翁老五冷不防被其一問,回不過神來,愣了一下,隻覺頸後生緊,忙故意擠眉弄眼道:“是啊,是啊,進了些風沙,弄得雙眼極不舒服。”說著伸袖不斷擦試雙眼,直揉得雙眼生痛,心裏暗罵翁瘸子不仗義,故意弄他出醜。


    卯翁柳低聲道:“帶路,出寨,去你們主寨。”


    翁老五一驚,道:“去……去主寨幹什麽?”


    卯翁柳道:“去了就知道,無需多問。”


    翁瘸子聽得明白,卻也不問為何,徑直順著寨中土路往前一拐一拐的急走,似有帶路之意,翁老五心裏直罵道:“這個死瘸子,我還想讓他在寨中拐來拐去迷了方向呢,你倒好,還怕別人認不得路,走得倒快。”


    不多時,三人就出了寨子,行了一會,又是鑽入一片叢林之中,林中黝黑,黴腐之氣甚濃,枝葉間多見蛇物盤繞,引頸吐信,地上毒蟲成群,奔來爬去,三人在林中穿越良久,仍是見不著頭,卯翁聊問道:“尚有多遠能達主寨?”


    翁瘸子道:“出了這林子,再走個三五十裏的山路,就可到達。”


    翁老五冷笑道:“你是等不及趕著去送死?”


    卯翁柳鬆開緊握他脖頸之手,淡道:“那不正合了你意?”


    翁老五道:“其實也不是沒得救,隻要你應承我的條件,咱們還是可以合作的嘛。”


    翁瘸子不屑道:“老五啊,你直到此時還念念不忘你那撈什子計劃?做人可得憑良心喲!”


    翁老五怒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安著什麽心思,你一心想把他帶到主寨,然後幹掉他,對不?老子這是在救他。”


    翁瘸子長歎一聲,搖搖頭,也不和他反駁。


    卯翁柳嘿嘿冷笑一聲,道:“誰救誰還不知道呢,廢話什麽,快走就是,我的安危還輪不到你們操心。”


    三人當下無話,各懷心事匆匆趕路,走了不知有多久,隻見前方隱隱透出一絲光亮,翁瘸子道:“前方就出林子了,出了林子估計我們得在此露宿一夜,明晨才好趕路。”


    卯翁柳奇道:“為何一定如此?”


    翁瘸子答道:“往前幾裏地,是一條長達十數裏的峽穀,裏邊沼澤滿布,毒氣甚濃,須得小心翼翼才成,黑夜趕路,路況不明,很容易就陷入沼澤地去了,那可不妙之極。”


    卯翁柳深思片刻,道:“好,就依你。”


    翁老五哼了一聲,道:“就算在此露宿,夜裏虎狼甚多,我等三人,毫無防身器刃,豈不一樣是白白等死?”


    卯翁柳深聲道:“那平時你們都怎麽過山的?”


    翁瘸子道:“若是天色晚,就在外寨過夜,備好治毒草藥,待天亮再行,若天色早,自然無礙,可如今……。”


    翁老五接口道:“可如今你一味催促趕路,想要退回寨子裏也是來不及了。”


    卯翁柳笑道:“這有何難,這裏參天大樹何其之多,呆在樹上一晚也就是了。”


    翁瘸子麵有憂色道:“這倒是個好法子,不過也有著很大的風險,這林子中有種蟻蟲,專棲居於樹中,毒性極強,極好嗜血吃生,而且都是夜間出沒,我等不察,剛好宿在其窩樹中,豈不糟糕?”


    卯翁柳不耐道:“這也不行,那也不是,豈不是說就白白坐以待斃?你們翁家人常年在此行走,難不成就沒人行過夜路?”


    翁老五嘿嘿陰笑,道:“還讓你說對了,倒不是無人行夜路,隻是行夜路的人全都死於非命了,再說了,你們卯家人還不是一樣,不敢行夜路?”


    卯翁柳一時語塞,低頭深思起來,這天下厲害之極的蟲兒,既不是五毒,也不是金蠶,正是這些個體極小如同塵灰一般的螞蟻,若翁瘸子所言是真,倒真是麻煩之極。


    翁老五見他不言不語,冷笑一聲,自顧坐到地上,隨後雙手托頭躺了下去,一腳疊著一腳,竟是躺著翹起二郎腿來,仍自一顛一顛的,神態悠閑之至。


    卯翁柳瞧他如此,心中一動,一把拉他起來,厲聲道:“瞧你樣子,似有主意,且說來聽聽。”


    翁老五雙眼一翻,道:“我哪有何主意,隻不過行得累了,躺下休息休息罷了。”


    卯翁柳道:“好,今夜虎狼來時,先把你丟出去喂飽它們,免得累了我們。”


    翁老五聞言一驚,但隨之麵色如常,仍自嘴硬道:“就算你現在把我殺了,我也沒有半點辦法。”


    卯翁柳冷道:“好,依你所言,反正留著你也沒什麽用了。”言畢舉手就往他頂門拍落。


    翁老五初時也隻以為是他嚇唬嚇唬而已,沒料到他竟是來了真格的,直到頭頂感到勁風罩落,大驚失色,忙忙高呼道:“且慢,我還有話說。”


    卯翁柳將手放於其頭上,道:“你還能有何話要說?”


    翁老五瞪了他一眼,神情有些無奈道:“隨我來。”便往前行去,翁瘸子一臉驚奇,與卯翁柳一道跟了上去。


    他領著兩人走出了林子之外,卯翁柳抬眼往前一瞧,隻見前邊是道幹涸已久的河床,彎彎曲曲朝前邊延伸而去,河床兩旁俱是崇山峻嶺,高聳入雲,山壁怪石嶙峋,其中青草藤蔓互相纏繞,綠綠蔥蔥遍布滿眼。


    翁老五繼續往前,行了約有四五丈,停下步子四處張望一番,走到一側山壁前,伸手往草葉藤蔓中上下左右摸索著,卯翁柳與翁瘸子均不明其意,待在其身旁靜觀其變。


    翁老五摸索了良久,突地麵色一喜,雙手加快動作,不斷拉扯那些依附在山壁中的青草藤蔓,將那處地兒的草葉藤蔓清除幹淨,隻見一個黑黝黝的洞口顯露出來,洞口並不算大,僅能通過一人。


    卯翁柳與翁瘸子一見此洞,不由吃了一驚,翁瘸子沉吟半響,沉聲問道:“老五,你怎麽知道此地竟有這麽一個洞窟的?”


    翁老五不答話,一矮身,便想鑽了進去,卯翁柳一把拉住他,笑道:“此洞甚窄,裏邊黑不隆冬的,也不知藏有何物,你身手不行,還是我先進吧”。也不待翁老五反應,已是鑽了進去。他心中對翁老五不得不防,裏邊黑咚咚的,情況半點不明,洞口又小又窄,行動不便,怕翁老五進去了搞什麽小動作,是以搶著先行入內。翁老五與翁瘸子站在洞口互相對望一眼,翁瘸子麵色驚疑不定,正待出言相詢,翁老五已是急急鑽到裏邊去了。


    卯翁柳當前走著,此條通道寬僅人身,高也不過兩丈來餘,所幸他身材也甚是枯瘦,倒也不見有多狹窄,走不多時便已到頭,隻覺周身一空,似是到了個極為寬敞之處。


    後邊傳來翁家兩人步伐聲,卯翁柳閃至一旁,讓他們進來,兩人進來後,翁老五腳步不停,往裏行了幾步,隻聽一陣嘩啦啦的聲響,似在翻找什麽物事,又聽他腳步聲踢踢噠噠往一邊移去,熟門熟路之極。


    不一會,卯翁柳和翁瘸子兩人眼前一亮,刺得他們不由眯縫起眼來,好一會才適應過來,原來翁老五竟點燃了旁邊石壁上的油燈。兩人凝目四望,隻見這竟是個四方石室,三四丈見方大小,石壁上鑿印痕跡道道,一瞧便知是人工開挖而成的,房中鍋盆柴火等生活用具是一應俱全,房正中是一火塘,左側牆邊尚有一張石床,上邊墊滿厚厚一層幹草,裏邊一角處從石壁中不停滲出絲絲水珠,下邊用石塊徹成一座小水池,裏邊聚滿了水,水滿溢而出,卻不知怎的,又全滲入地中不見了。


    翁老五點亮油燈後,又行至那石床處,從邊上取出一麻布袋子,拉開聞了聞,咳了兩聲,皺皺眉,輕聲道:“雖有些黴爛,但還可將就吃點。”說著提著袋子走到正中火塘處,拿了個鍋,將袋子頭朝下輕輕一抖,約有斤數玉米粒落入鍋內,他放了袋,拿起鍋子行到水池邊,淘洗起來。


    翁瘸子是又驚又奇,又是問道:“老五,這石洞都是你開鑿出來的?”


    翁老五喉間嗯了一聲,自顧淘洗,也不出聲。翁瘸子怒道:“單是你一人,是做不出來的吧?想不到你這幾年間,也不知背地裏還做了什麽事情了?”


    翁老五聞言手略微一停,又繼續動了起來,轉頭道:“引火燒柴吧,難不成吃生的?”


    卯翁柳哈哈一笑,道:“對極,就算天大的事,也總不能餓著肚子,我來燒吧。”說著行到火塘邊,木柴都是劈好的,石房雖有些潮濕,但木柴還算幹燥,引火也還不算很難,過不多久,燃將火了起來,翁老五也掏洗好了玉米粒,拿了過來架在火上。


    卯翁柳盤膝坐在火塘邊,瞧著熊熊烈火,像是自言自語道:“物事倒齊全得緊,也不知準備那麽周全幹甚?”


    翁瘸子雙眼緊盯翁老五,瞧他如何回答,翁老五麵上一紅,咳了兩聲,道:“為防趕夜路不測所需,就像今夜此時一般。”


    卯翁柳哦的一聲,似有些明白道:“那你是有經常趕夜路的習慣咯?而且都算好了,必定都是過寨而不住,所以在此挖好了過夜的房洞?”


    翁老五支支吾吾一陣,窘道:“是,是,是為防不測挖的,倒也不常行走。”


    卯翁柳點點頭,道:“這倒也是,外邊洞口都結滿草藤了,想來也是長時間不住人了,不過我就有些想不明白了,既然不常行走,挖這洞來有何用,在個石山裏挖出這麽個房子來,人工定是費了不少吧?”言畢抬起頭來,緊盯翁老五一字一頓道:“這房子不單單是為了預防夜路不測之需時使用的吧?”


    翁老五不敢與他對視,忙忙低下頭來,久久不語,翁瘸子不耐大聲道:“老五,你倒說個明白,你背著我們在此地建這麽個玩意做甚?”


    翁老五幹笑一聲,道:“沒,沒什麽,就隻是為了夜路所需而建的。”


    卯翁柳冷道:“哦,真是如此麽?”


    翁老五猛地抬起頭來,道:“就是如此,你們不信,我也無法。”就在此時,鍋裏熱水沸騰,溢了出來,滴落在火上,發出嘶嘶聲響。


    卯翁柳伸手往鍋裏撈了幾撈,撈出一把玉米粒來,放到眼前凝視著。鍋裏熱水沸騰,他竟能在裏邊空手取物,手掌卻是完好無損,翁家兩人見他使出這麽一手神乎其神的絕技來,齊齊大驚,也不知道他此舉是何意思,半響不敢出聲。


    卯翁柳盯看了良久,突地一開口,將那些玉米吞入口中,那米粒半生不熟,還硬得很,他咬得嘎吱嘎吱響,喉嚨不停,一會就吞個幹淨。


    他吞下那些米粒後,閉著雙眼搖頭晃腦半響,神態似乎甚為享受,翁瘸子不明,出言問道:“一些硬邦邦的米粒,真有那麽好吃?”


    卯翁柳開眼呼出一口氣,道:“米粒倒不好吃,不過它的調料味道不錯。”


    翁瘸子更是不明,奇道:“調料?不就一些白水對著米粒麽?哪來的調料?”


    卯翁柳盯著翁老五,意味深長道:“這個,就得問你這個五弟了。”


    翁瘸子還沒反應過來,翁老五猛地站起,一腳踢向火堆,火星飛濺中,幾根殘木焦炭飛射向卯翁柳,他一腳踢罷,身影一晃,便向洞外竄去。


    翁瘸子嚇了一跳,怒道:“老五,你……”事情突兀,下邊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卯翁柳坐著紋絲不動,也不知怎的,那些就要射及他身的殘木焦炭如同被一隻無形之手拉扯住一般,在他身前一尺處紛紛落將下來,他突地伸手一撈,已是握住一段然得正旺的焦木,手一抖,焦木直飛出去,噗的一聲打在翁老五後心,翁老五哼也沒哼便翻倒在地。


    卯翁柳才緩緩道:“五毒絕命散,滋味果然不錯。”


    翁瘸子本已搶上前去查看翁老五的傷勢,聞言停下步子,驚道:“他在鍋裏下了五毒散?”


    卯翁柳淡道:“五毒絕命散,聚五毒之毒,合成散粉,其毒性之強,天下無出其左,可惜啊,此地是你等煉製金蠶蟲蠱的密窟,金蠶正是五毒的克星,此處蠶味甚濃,五毒散,自然是不大靈驗多少了,哈哈。”哈哈長笑,笑聲得意。


    翁瘸子更是吃驚,道:“金蠶蟲蠱?那不是你們卯家人的拿手之作麽,怎麽竟牽扯到此處之上,還和老五有了關係,唉!越說我越糊塗了?”


    卯翁柳伸出右手來,隻見其手掌上放著半個殘破蠶繭子,在火光映射之下閃著幽幽的銀光,他待翁瘸子瞧個清楚,手一收,冷道:“我方才進來,就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唯有金蠶蟲味,才有此獨特之味,隻是見奇怪,你翁家不是使毒的麽,怎麽竟有著金蠶蟲味,當下仔細一尋,還真找出這玩意來了。”


    翁瘸子用力一聞,觸及都是一股子黴味,詫異道:“這都能聞得出來?再說,荒郊野外,有些蠶繭也很正常,難道就非得是金蠶蟲繭?”


    卯翁柳笑道:“這個自然,我卯家人自有其分辨之法,隻是你們翁家人不知道罷了?”


    翁瘸子將信將疑道:“你若說金蠶蟲蠱是五毒克星,此言不假,可就憑這是金蠶蟲房,有金蠶之味,就能破解五毒散之毒性,實在是匪夷所思了吧?”


    卯翁柳道:“瞧你這人也老實,不似那翁老五如此多陰詐,說與你聽也無妨,若說洞裏隻有金蠶蟲味就能化解五毒散之毒,的確是不能,但金蠶本身能不能呢?”說著抬起左手來,撩起手中長袖,隻見其腕上趴著一隻身子肥碩,長約十寸,長得晶瑩剔透的金色蠶蟲,嘴緊咬著卯翁柳手腕,肚腹處正一起一伏不停的吸吮著。


    翁瘸子驚道:“這就是金蠶蟲?”


    卯翁柳得意道:“自然是金蠶蟲,在它麵前,天下無毒不解。”


    翁瘸子沉聲道:“我聽聞,能養金蠶蟲之人,必是卯家寨中極為要緊的人物,否則是不能輕易擁有金蠶蟲的,你到底是誰?”


    卯翁柳淡道:“你們本是使毒的,現今都養起金蠶來了,我們養蟲的,難道就不能養金蠶了?”


    翁瘸子急道:“這些都是老五弄出來的花樣,我可半點不知。”沉吟半響,繼道:“估計他這密室,也少有人得知。”


    卯翁柳眼帶諷刺瞧著翁瘸子,話中有話道:“你是少有的好人啊,他屢次想加害與你,你都佯裝不知,甚至還多次救他性命,不知你是真糊塗呢還是假糊塗?這間密室,建起來不容易,非一朝一夕之工就能建成,靠他一人?哼,隻怕是建到猴年馬月也未必能成,你們寨子裏,目前也是暗流湧動啊。”


    翁瘸子想了一陣,突地麵色大驚,忙轉到翁老五身旁,見其麵朝下一動不動,望向卯翁柳道:“你把他殺了?”


    卯翁柳懶洋洋道:“你把他抬轉過來不就知道了?”


    翁瘸子依言蹲下身子,將其翻轉過來,隻見翁老五麵色如紙,一摸鼻息,氣息仍存,遂放下心來,轉過頭對卯翁柳道:“你放心,這事我也得查個清楚,待他醒轉,我得問個明白。”


    卯翁柳將一木柴拋入火中,凝望火苗霍霍,拍了拍手,冷言道:“就算你們不查,我也會一查到底的。”


    翁老五沉思片刻,道:“我知道了,不管你是何人,肯定是為了這金蠶蟲之事而來的。”轉而一想,又覺不對道:“此地如此隱密。連我都尚且不知,你從沒來過此地,如何知曉我寨竟然出了金蠶蠱蟲?”


    卯翁柳緩緩道:“有句古話說得好,要想人莫知,除非己莫為,很多事情,並非是看到了才知道的。”


    翁瘸子決然道:“明日一早,我就帶你去主寨,我在翁家尚有些威望,麵呈族長,想來不難,此事不明,翁家危矣!”他說得斬釘截鐵,此番話語說出來又與前段完全不同的心態,他原先倒也是想帶卯翁柳去主寨,隻是抱著心正不怕影歪,還怕你查出什麽子醜寅卯來的想法,此時卻感覺事情大有端倪,並非他想象中那般簡單,自然而然就與卯翁柳站到一塊了,雖然兩人想法各有不同,但目的都是一致的。


    聽他如此一說,卯翁柳卻擺手道:“萬不能帶我去見你家族長,此時非同小可,很難知道你家中到底有多少人牽扯其中,若是族長得知,必是大張旗鼓的行事,打草驚蛇,反而不妙。”


    翁瘸子想了片刻,也覺得他此話甚在理上,當下道:“那按你之意,該當如何?”


    卯翁柳沉聲道:“不露聲色,暗地裏悄悄查探。”


    翁瘸子搖頭道:“此事估摸著甚難,翁家上上下下都互相認識,突然多了你這個外人,難免會讓人起疑,一舉一動都落入旁人眼中,如何可以暗中行事?”


    卯翁柳笑了笑,道:“所以我才要依托以你,由你出麵查探,而我則在暗處,審時度勢,再做計較。”


    翁瘸子略微沉思,道:“這法子也倒不錯,隻是你以何種身份進入我家寨子?說得不好,突然多了個來曆不明的外人,就算平日裏你不出麵,也總會有人注意與你的。”


    卯翁柳道:“這個不難,我早想好了,你可曾記得,十數年前,我家寨子曾有個姑娘遠嫁到此,許配給的正是你家族長的大兒子?”


    翁瘸子點點頭,道:“是有此事,這姑娘是你家族長的大孫女吧?”


    卯翁柳答道:“正是,我現在就拿這個做文章,娘家人差遣我來探望與她,這個說口總合理吧?一個族長的孫女,遠嫁他方,十數年未聞其息,想念得緊,差人來望,怎麽的都合情合理吧?”


    翁瘸子笑道:“合理之極,其實若早想到這一層,此事就好辦多了。”


    卯翁柳有些奇道:“為何?”


    翁瘸子道:“這女娃娃不簡單啊,厲害至極,她來我寨不到五六年光景,就已經儼然是寨中第二號人物了,除了族長之外,翁家人都得對她服服帖帖,曆來說話說一不二,若有人敢違背她的意思,活著隻怕比死還難受。”


    卯翁柳雙手猛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來,麵色得意,道:“不愧是我卯家寨的種,好,好,好得很!”笑罷,突地又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有些驚疑道:“不對啊,她來你寨時不過十四五歲,五六年光景,也還就是個黃毛丫頭片子罷了,竟能如此厲害,整治得你們這些個個自命不凡的前輩齊齊對她俯首稱臣的?你莫不是說笑話戲耍與我?”


    翁瘸子麵色一紅,歎了一聲,神態羞愧道:“不瞞你說,就因為翁家人以前個個都自命清高,總以為老子天下第一,一個也不服一個,弄得全寨都似一盤散沙,這也是以前翁家寨雖然從不受外界幹擾,但總是被你們卯家寨高高淩駕在上的根本原因。這女娃娃來到後,頭裏一兩年還很本份,第三年就開始初露鋒芒了,提出了整治山寨的一係列措施,初時我們自然個個不服,翁家人曆來是男兒漢說了算,憑什麽你一個外來的女娃娃指三道四的?但她城府深,手段高,做事幹練老道,不但族長對其言聽計從,族長家裏的三個兒子也是她主張的絕對支持者,既然族長一家子都對她表示讚同,我們明裏也不好說什麽,由她來弄那些什麽整治措施吧,暗裏個個幸災樂禍,就想看她笑話罷了。不料她手段的確了得,短短三年內,竟將翁家寨帶上了不止一個台階,從原先一個主寨隻有五家分寨變成了現今一主寨十二家分寨,而且家家安居樂業,家畜興旺,一派欣欣向榮的新景象,我老兒雖然心氣高,但對一個能把寨子帶著走向繁榮的人,是衷心的佩服的,所以,沒得說,自然轉變了態度,全心全意死心塌地的支持於她,這女娃娃,不簡單。”


    卯翁柳樂開了懷,哈哈笑個不停。他表麵高興不已,心中卻暗暗驚道:“阿草在我寨子裏時,性格雖說也很剛烈,但沒見她有何出彩的地方啊,平日除了脾性野點,倒和一般丫頭無二,想不到竟厲害至此,將一個大寨整治得服服帖帖,如今已經隱隱超越卯家成為苗家第一寨了。”轉念一想,又思道:“不管如何,她總是我卯家出去的人,如今翁家有此成就,也是我卯家人之功,還是我卯家比你們翁家厲害那麽一點點。”思到此處,心中得意,又是哈哈一陣長笑。


    翁瘸子待他笑罷,繼道:“所以你若要說是娘家人差你來探望他的,隻怕沒人敢對你起疑的。”


    卯翁柳心中得意道:“別說差遣了,如今可是我這個阿公親身上門,原先這隻不過是個借口罷了,想不到阿草這丫頭竟有如此成就,少不得真要去看看她了,十數年不見了,也不知道她長成何模樣了?”當下不住點頭道:“如此甚好,甚好!”


    翁瘸子轉頭瞧了瞧地上的翁老五一眼,麵露難色道:“隻是老五他……”望著卯翁柳不言不語。


    卯翁柳知道他意,他是深怕翁老五個性反複無常,實在奸詐之極,弄不好為出賣他倆的意圖,壞了大事,但要下手除掉他,又是不能,是以為難之極。


    卯翁柳笑道:“這有何難,如此反複小人,必是貪生怕死之輩,對付此種小人,法子可多得是,一會再整治他,如今可得再起一鍋米飯填飽肚子才成。”


    那鍋裏米粒被翁老五下了五毒散,自然不能再吃,兩人重新整治了一鍋,待煮熟了,卯翁柳行到翁老五身邊,一把提了他起來,行回火塘邊放下,拍了拍他臉幾下,他幽幽醒轉,唉喲發出一聲低微的**。卯翁柳待他完全醒轉,伸指在其身上一點,製住其穴位,接著用手捏住他下巴,將其嘴張開,另一手伸到他眼前晃悠著,隻見他拇食兩指之間捏著一隻綠瑩瑩的大蟲,肉體肥碩,還在兀自掙紮著。


    翁老五不明其意,眼神恐懼,苦於身不能動,隻得不住搖頭擺腦想掙脫他手心控製,卯翁柳嘿嘿一聲冷笑道:“我們卯家人是幹什麽的?想必你清楚得很,這是一隻已經煉製成型的蠱蟲,一旦入體,必將蟄伏在人體內某個地處中,除非得到蠱主指令,它才會自行爬出,當然,若是蠱主行得是另一種指令,嘿嘿!”冷笑數聲,其意不言自明。


    翁老五冷汗直冒,渾身戰栗,不住點頭,隻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急得他雙眼翻白,幾欲暈倒。卯翁柳伸手往他嘴裏一送,那蟲瞬時沒了蹤影,翁老五隻覺喉間一涼,已有什麽物事滑入他肚腹中,知道蟲蠱已然入腹,麵色煞白,雙眼一翻,已是昏了過去。


    卯翁柳也不理他,招呼翁瘸子一同用飯,兩人吃飽,翁瘸子驚疑道:“這蟲子不會不聽指令,亂咬一通吧?”


    卯翁柳嘿嘿一笑,湊近翁瘸子耳邊低聲道:“哪是什麽蟲蠱,無非就一隻普通青蟲罷了,他性子卑劣,讓他吃隻蟲子,也算對他小有懲戒吧,一會他醒轉,再嚇他一番,不怕他不乖乖就範。”言罷坐回身子,哈哈大笑一番,翁瘸子未曾料到他所說之法竟是如此,有些哭笑不得,連連搖頭不已。


    不多時,翁老五又是醒轉回來,卯翁柳見他醒轉,伸手解開了他的穴道,翁老五忙忙朝卯翁柳跪下,衝著他不住磕頭求饒,是哭得眼淚鼻涕齊齊流出,滿臉齷齪不堪,嘴裏急道:“大人不計小人過,大人不計小人過,您老就饒了小的一命吧,從今兒起,隻要您老發話,咱就水裏遊火裏去,不敢對您老有二心,隻望您老就饒小的一次吧。”


    翁瘸子怒道:“老五,如此沒骨氣?”


    翁老五不理會他,隻一味磕頭求饒,卯翁柳冷道:“要我饒你不難,但你今後得老老實實的,隻要你表現好了,我自然會將那蟲取出,如若不然。”猛瞪了他一眼,翁老五忙道:“如若不然,就叫此蟲吃掉小的五髒六腑。”


    卯翁柳哈哈笑道:“算你聰明,好吧,你起來吧。”


    翁老五應了,戰戰兢兢立起身來,垂手恭敬站立一旁,小心翼翼低聲問道:“不知今後要小的做何事?”


    卯翁柳淡道:“什麽都不用做,隻需將我帶到主寨,就沒你什麽事了。”


    翁老五一驚,不敢相信道:“就這麽簡單?”


    卯翁柳道:“就這麽簡單。”停了一停又道:“當然,我所說的不用做何事,包括不得亂說話,你是個明白人,這個不難理解吧?”


    翁老五忙不迭點頭道:“這個自然明白,小的把嘴閉得嚴嚴實實,誰問打死也不說的。”


    卯翁柳搖頭道:“我要你和平時一樣,該吃的吃,該睡的睡,該說的就說,不該說的,嘿嘿,若是我此行有甚三長兩短,你可就活不了了。”


    翁老五伸手一抹額上汗水,喃喃道:“明白,明白。”


    翁瘸子滿臉鄙夷道:“瞧你那點出息,真丟翁家人的臉。”轉過頭去不再瞧他,打心底裏甚是瞧不起他。


    翁老五卻不還嘴,他本來臉皮就夠厚,何況此時他滿腹心思都在如何討好卯翁柳身上,哄騙得他取出這要命的蟲子來,除此以外,世上再也沒有任何事足可令他動容的了。


    卯翁柳道:“我且問你們一事,你們這次翁家五老一同出行,可有何事?”


    翁瘸子還在沉吟中,翁老五已是忙搶答道:“主要有三事,第一嘛,自然是要去你們卯家寨要人。”


    卯翁柳一愣,不解道:“要人?要什麽人?”


    翁瘸子這次接口倒快,道:“十數年前,你們族長不是親口應承的麽?為了兩家交好,隻要自己三個孫女都到了待嫁年齡時,就許配給我們翁家,本來數年前,你們族長二孫已到了待嫁之年,卻遲遲不嫁過來,等得我們無法,隻好上門討要。”


    卯翁柳眼裏閃過一絲怒氣,但又生生壓住,笑得有些不自在道:“原來還有這麽一回事啊,我可沒聽說過。”


    翁瘸子也甚是詫異,問道:“怎麽?你們族長就此事從來沒和你們提起過?”


    卯翁柳幹咳一聲,笑道:“我又非族中重要人物,族長哪能事事都與我說?再說,他老人家幾年都難見一麵,神龍見尾不見首的,這種事自然不知。”他這話可說得半點不假,當年迫不得已之下,做出與翁家換媳交好之事,可說是他卯翁柳平生奇恥大辱,為了此事,他的夫人至今不願見他,與他恩斷義絕,每每念及,他都恨得牙關癢癢,如此丟臉之事,他哪敢大肆宣揚,所以除了寨中寥寥數人知道外,大多數人是不知道的。


    翁瘸子點頭道:“這也是了,我翁家與你卯家交好十數年了,甚至他的孫女都到了翁家了,可我們連你家寨主到底生得什麽模樣都還是不清不楚的。”


    卯翁柳佯裝驚道:“不會吧?難道嫁孫如此大事,他都不露麵?”一想到這,他心底隱隱作痛,當年阿草出嫁,正是他們夫妻兩翻臉成仇的日子,那一日,兩夫妻大打出手,從此成為陌人,老死不相往來,再說如此醜事,他還哪有臉出席,也從那以後,他深入簡出,不再過問寨中諸事,翁家人不識得他倒也沒見有何奇怪。


    翁瘸子搖搖頭,無語半響方道:“你家寨主的脾性倒是古怪得緊啊。”


    卯翁柳心底罵道:“廢話,把你家兒女逼到我家瞧瞧,估計你比我怪。”麵色卻裝得吃驚不已,和翁瘸子一道嘖嘖稱奇。


    翁老五輕聲道:“還有兩件事,還要問麽?”


    聞聽翁老五此言,卯翁柳才記起方才所問之事,為了阿草逼嫁一事,竟使他把先前所問之事拋到九霄雲外了,糊裏糊塗就轉換了話題,偏離了十萬八千裏地,當下麵色一沉,冷道:“自然,那其二其三呢?”


    翁老五道:“其二,就是三人上山索人,我兩人去省城,采買一些藥物。”


    卯翁柳沉吟道:“藥物?這就奇怪了,有什麽藥物竟然要跑到千裏之外的省城去購買的?”


    翁瘸子接口道:“我也見奇怪,無非就是一些常見的藥材,這漫山遍野見得尋常之極,卻為何差我兩人去省城購買,其中深意我也是不知道的。”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來,遞給了卯翁柳,卯翁柳接過粗略一看,的確都是些尋常藥材。


    翁老五眼神遊移不定,欲言又止,卯翁柳瞧在眼裏,淡道:“我先前說過,想活就表現好些,想死,那可就容易多了。”


    翁老五麵色一變,忙道:“其中因由我也是不大清楚,隻是臨出發前,翁老大交待我說,讓我拿這張藥單騙翁老二去省城,路途中他若是起疑,就結果了他。”


    “胡說!”翁瘸子猛地站了起來,戟指怒目道:“翁老大真是如此說的?”身子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翁老五斜瞄了他一眼,道:“你若是不信,日後見著他自去問他便是。”翁瘸子見他神色平常,不似說假,將信將疑氣呼呼的又坐回地上。


    卯翁柳“哦”了一聲,淡淡道:“那你意思是說,翁老大也是與你一夥的?那其他兩人呢?”


    翁老五咬咬牙,道:“老四也是,老三我就不知道了,當初出寨時,老大就說好了,老三武功最好,若是不從,老大和老四兩人聯手,應該能致其於死地,而老二脾氣最為剛烈,為人又最正直,恐怕難以說服,就讓我騙他一同上路,將其支開,他要是見疑,按他脾性,定不會先對自家人下手,隻要先其動手,便可穩操勝券。”


    卯翁柳斜眼瞟了翁瘸子一眼,眼角帶誚,意思明白,你為人正直善良又能怎麽樣,你不負別人,別人一樣負你,還不是成了別人算計中的砧案上之肉?翁瘸子一語不應,雙拳緊握,身子微微顫抖,氣息甚為沉重,已是怒極。


    翁老五自顧道:“隻是我見老二平素為人不錯,而且在寨中威信頗高,就這麽不明不白死去,也極為惋惜,若是被我說動,反來助我,那豈不是兩全其美之事。”


    卯翁柳點點頭,笑道:“隻是這翁老二脾性就是倔,自然不為所動,若不是我突然出現,估計他就已經命喪你手,而你也早就返回去交差了。”


    翁老五頭偏了一偏,眼中閃過一絲恨意,但隨之又恢複平常。卯翁柳繼續道:“這可就複雜了,你們翁家寨表麵風光無限,可內裏實則一團糟了。”話裏頗有幸災樂禍之意。


    翁瘸子哼了一聲,忿忿道:“一群宵小之輩,難翻大浪。”


    卯翁柳嗬嗬一笑,道:“如今可不是宵小啊,我估摸著,你們寨子中的長輩應是有六七成人都已經站在他們那邊了,他們是勢大的一方,反過來說,你們這些死硬派才是宵小啊。”翁瘸子又重重哼了一聲,他雖有不信,但又無法找出不信的理由,當下不再發言,卯翁柳之話是句句敲打在他內心深處,著實震駭不小。


    卯翁柳收起玩笑之意,正色對翁老五問道:“那你們為何要將這些寨子中的元老個個趕盡殺絕呢?”


    翁老五既然話已說開了,也毫無顧忌了,畢竟還有何事能比得上性命重要,道:“這就是第三件事情了。”


    翁瘸子截口道:“我隻道是出去接人而已,想不到內裏竟有如此多名堂。”


    卯翁柳道:“你先別忙著答話,讓他說下去。”


    翁老五勉強笑笑,道:“也就三月前吧,寨中元老長輩們都陸陸續續被派出去做事了,任務各有不同,但其實都是同一目的,在路上,順從者自然無事,若是不從,也就再也沒有回來的機會了。”


    翁瘸子聽得心中極為震驚,哪裏還忍得住,又插言道:“三月前直到我們此次出行,出去了那麽多人,都是你們事先計劃好了的?那原先出去了沒再回來之人,個個都遭了毒手?”


    翁老五嗯的應了聲,但隨之又道:“我也不大清楚,畢竟主事的核心我也沒份參與,他們到底死了沒死,我可說不準,不過想來也好不到哪去了。”


    翁瘸子驚道:“翁家五老,曆來是翁家主事之人,你竟然都沒份參與到他們的核心之中,想來這個主事之人,極是厲害啊。”而後又自沉思一番,道:“三月裏,連同子寨長輩,共出行百餘次,人數約有五百來人,都是各家各寨極有分量之人,現在歸來者不過兩三百人,那些未歸之人,我們都還道他們有事滯留,不能及時回歸,想不到,竟是如此結果。”


    翁老五也有些羞愧之色,停了半響方道:“我參與的時間短,也不過兩三月而已,很多事情,自然不會透露與我,我隻管聽令行事就是,估計翁老大能知曉一些內幕,到時候,抓他來一問就知。”


    翁瘸子喟然長歎,道:“想不到翁家寨表麵風光無限,內裏卻是如此肮髒不堪,都是兄弟姐妹,親如手足之人,現在竟弄得互相殘殺,親情友情,毀於一旦,可恨,可恨,實在可恨。”老淚縱橫,麵色痛心疾首之至。


    卯翁柳嘿嘿冷笑道:“你們翁家人自私自利慣了,也該有此報應。”翁瘸子怒目而視,卯翁柳卻神情自得,不以為意。翁瘸子瞪了他良久,目光又自黯淡下去,長歎一聲。


    卯翁柳轉對翁老五道:“那你們究竟要幹何種大事呢?那夜,我跟在你們後邊,可聽得清清楚楚,說什麽有利於翁家寨千秋萬代的事情,什麽一舉取代卯家人,從此苗疆之地唯我獨尊的?”


    翁老五答道:“具體我也說不上,我隻是聽翁老大說的,然後原話轉達給翁瘸子,結果他毫無心動,他這人,在寨內威信極高,若是不同意,又知曉了一些內幕,振臂一呼,甚是麻煩,可留他不得,毫無辦法之下,我就隻能動手了。”


    卯翁柳冷道:“那你再原話和我說說,瞧我心動不心動?”


    翁老五偷瞧了翁瘸子一眼,有些不自在幹笑道:“您老一瞧就知道是個視功名利祿為糞土的高人,這些話自然說不動您的。”


    卯翁柳笑道:“你且說來聽聽,興許我還真動心了。”


    翁瘸子哼了一聲,道:“無非就一些傳說中的虛事,哪能當真,就他們這些被豬油蒙了心的人才會上當。”


    卯翁柳道:“翁老二,此話差矣,雖是傳聞,但也並非空穴來風,要不然怎能將你寨中多人都哄騙上當了?”翁瘸子又冷哼一聲,不再答話,瞧他樣子,很是不以為然。


    卯翁柳也不再搭理他,轉而對翁老五道:“你繼續說。”


    翁老五應了聲,道:“翁老大說,我們此地,有個大大的藏寶之處,也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據說是明朝的什麽皇帝留下的,若是能夠取來,必將能使翁家發揚光大,光宗耀祖,到時候,人人都有吃不完的白米麵,穿不盡的綾羅綢緞,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卯翁柳“哦”了聲,淡道:“你們說得可是幽穀聖地?”


    翁瘸子道:“正是,那地處到底存在不在,如今都是未知之謎,就算真有,憑翁家這麽幾人,就想尋得出來?無疑是癡人說夢!”


    卯翁柳道:“此言甚是,若是輕易就能夠找尋得出來,古人還不早就取去了,還能留到現在?可就算幽穀真被你們找得出來了,又關卯家什麽事?為什麽你字裏行間處處透著要對卯家不利的事情?”


    翁瘸子道:“他說,翁家這麽多年來,處處受製,所以發展不起來,這些都是卯家人的錯,這次隻要尋得幽穀財物,第一個必先滅了卯家,再蕩平這數千裏地之內的漢人,從此翁家一家獨大,唯我獨尊!”


    卯翁柳冷笑一聲,道:“好大的口氣,先不說你們能不能取到財物,單說翁卯兩家開戰,你們就有絕對把握拿下卯家?更何況那些勢大的漢人,他們人多勢眾,火器銳利,就憑你們翁家?嘿嘿……”冷笑連連,神情鄙夷之極。


    翁老五忙道:“這些話都不是我說的,是翁老大說的,我隻是代傳他意而已,其實,我也覺得他口氣是有些大了,卯家人人才輩出,能人多不勝數,豈能那麽容易就被擊垮的,他翁老大也太自不量力了。”他此時受製以人,盡是揀些有利於卯家的好話來說。


    卯翁柳冷道:“說話口不對心,你當時可不會這麽想的吧?”


    翁老五急得就要做出對天發誓之類的動作來,卯翁柳擺手製止道:“夠了,我現在也沒興趣和你計較,你就把重要的選出來說與我聽就是。”


    翁老五唯唯諾諾應了,接道:“翁老大還說,其實現在就算拿不到幽穀財物也不打緊,卯家人早被他們控製在其中了,隻要頭兒一聲令下,踏平卯家寨輕而易舉之極。”


    卯翁柳奇道:“難不成我卯家人也和你們翁家人一般,早被你所說的那個什麽頭給收拾了?”


    翁老五搖頭道:“這個可不大清楚了,不過瞧翁老大言之鑿鑿,拍著胸脯大話是說得滿滿的,想來對卯家也應是有了什麽動作了?”


    翁瘸子截口道:“他就是這麽和我說的,說隻要我能助他一臂之力,以後卯家寨主就是我的,我死活不同意,別說你有沒有什麽動作,翁卯兩家交好,那是鐵板釘釘的事,豈能輕易反悔,將自己陷於不義之地?何況卯家是曆經千年的大寨,族人家庭觀念甚深,家家戶戶關係盤根錯節,不是翁家能比得了的,若是翁家挑事,卯家定會拚死一戰,以卯家實力,到時候孰勝孰敗還很難說,能不好翁家人偷雞不成蝕把米,滅人家不成反被對方滅了,我們不就成了翁家的大罪人了麽?所以我說什麽也是不幹的。”


    卯翁柳笑道:“你這人很有良心,說得也在理,若是翁家想滅卯家,隻怕現在還沒那個實力吧?”轉對翁老五道:“再說,就算翁老二同意助你,一旦事成,你真能給他做卯家老大?”


    翁老五嘿嘿訕笑道:“還不是為了誑他,空口說大話罷了,我哪有那麽大的權利。”


    卯翁柳麵色一沉,冷道:“你的一句空話,也不知拖了多少人下水了,就為這句空話,不知還要死多少人?”


    翁老五愣住了神,半響不敢出聲,心裏惴惴不安,不知卯翁柳此話何意,萬一觸怒了他,性命難保。


    三人沉默良久,卯翁柳方緩緩道:“你這個主子野心也的確夠大,滅卯平漢,胃口可真不小啊,可他難道沒想過,翁家真有如此實力麽?”


    翁瘸子恨聲道:“可惜偏偏許多人也與他一樣利欲熏天,臭味相投,就為了這麽個虛無縹緲的口號,轉眼就不知道慘死了多少同胞手足?”


    翁老五噤若寒蟬,不敢答話。卯翁柳想了一會,問道:“那此間石室,也是你那主子的主意吧?”


    翁老五忙忙答道:“正是,此處偏僻,前連峽穀沼澤之地,後連深山老林,一般人都不會在此露宿,白日路過此地也是匆匆而過,不敢稍加停留,怕誤了時辰,所以在此造個石室,根本無人察覺。”


    卯翁柳道:“造來何用?總不會隻是為了你們趕路不備之需吧?瞧著就像一間煉蟲的密室啊?”


    翁老五答道:“這個我也是納悶之極,平日裏隻是負責采買些日常用品,送來就是,至於拿來何用,可就不大清楚了?”


    卯翁柳道:“造來幾年了?”


    翁老五道:“前前後後,花了三年光景造成,直到大前年,才叫人開始往此處運送日常物資,算來也有五六年了吧。”


    卯翁柳聞言眉頭一皺,神色似是一驚,似有所悟,陷入深思之中,久久不再吱聲。約一炷香之後,他不停抬頭四處張望,鼻翼輕輕抽動,似在嗅聞著什麽,良久後站起身來,沿著石壁走了一圈,到處亂摸亂瞧一番。


    翁家兩人見他舉止奇怪,也不知他是何意,翁老五現在視他為洪水猛獸,避之不及,還哪敢過問。翁瘸子此時心中心事頗多,頭腦早亂成一團,更是無心過問。


    卯翁柳走走停停,繞了石室行了幾圈,麵色凝重回到火塘邊,輕吐一氣,道:“現在該到寅時了吧?”


    翁瘸子屈指一算,點頭道:“是寅時了。”


    卯翁柳又轉頭對翁老五問道:“平日裏你都是什麽時候送這些糧食來的?”


    翁老五仔細想了一陣,道:“說不準,時間不定,都是翁老大交待下來,我就照辦就是,有時候是一月裏送那麽一兩次,有時候幾個月都不用送一次,每次來的時候,裏頭都是空空蕩蕩的,塵灰滿布,就似無人居住一般,也不知道這裏頭到底住著什麽人?”


    卯翁柳又問道:“那上次送來這些食物是幾時的事了?”


    翁老五搖頭道:“我自己送來的時候距現今已是一年有餘了,其他人的就不知道了。”


    翁瘸子問道:“怎麽,這石室真有古怪?”


    卯翁柳笑道:“與你們翁家無關,但與我們卯家可大大有關了,閑話少敘,趁現在還有些時辰才到天明,眯下眼,養養精神好上路。”


    說著行到那石床上,盤膝坐下,閉上雙眼,不一會就鼾聲大作,看似睡得頗香。其實他現在根本不用擔憂自身身家性命的安危,倒是真的睡著了。翁瘸子此時心係翁家安危,急於查清事情真相,自然與他同坐在一條船上,而翁老五已經受製,他本是苗家一係中人,深知蠱蟲威力,一旦蠱主身亡,蠱蟲將不再受製,當然也不敢加害於他,反而會盡心護自己周全。


    洞外涼風灌入,吹得火塘中火苗撇撇亂舞,卯翁柳睡意正濃,可翁家兩人如何能睡得著覺,分坐火塘兩側各自想著心事,俱沉默不語。


    雖是短短幾個時辰,翁家兩人如同過了幾年般漫長,思來想去,心內酸甜苦辣是味味俱全。翁瘸子心中所思,無非是翁家的前途命運,家人生死,想得是憂心忡忡,無心睡眠。翁老五想得卻是自家性命,不和卯翁柳說,是一死,如今說了,若是翁老大知曉他出賣了他們,也難逃一死,這縮頭是一刀,伸頸還是一刀,左右都是個死,更使他心亂如麻,想要保命,又不知如何是好。


    洞外傳來鳥鳴雀語,聲聲歡愉清脆,不知不覺間,竟是到了清晨了,一絲微弱光亮從洞外照進,卯翁柳哈哈一笑,從床上跳下,伸了個懶腰,聲音慵懶道:“天亮了,是該上路了。”


    翁家兩人卻兀自想著心事,想得出神,卻未聽聞,坐著不動。卯翁柳走上前來,每人肩上拍了一掌,兩人大驚,齊齊跳起,一臉愕然。


    卯翁柳沉聲道:“該上路了。”


    兩人望洞外瞧去,這才恍然,翁老五苦笑道:“是該上路了。”


    翁瘸子也是笑得極為幹澀,道:“是啊,該上路了。”


    兩人說著一樣的話語,心情卻極不想同,翁老五此番回去,卻帶著瘸子一道回去,鐵定已是無法交差,難料寨子裏等著自己的將是什麽?翁瘸子也不知道,這次一踏入寨子裏,寨子中的兄弟手足,還能有幾個是自己認識的,是不是,都成了那個神秘主子的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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