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日光初現,陰霾散盡。(.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待屍人被白日滅盡,師徒幾人方齊聚義莊,陽有儀這才將老者和那青年介紹給計天嶽和風樂二人認識,原來這名老者正是陽有儀的師父厲十二厲先生,而那名青年則是陽有儀的師弟,淩雲霄的師兄陰無極。


    眾人見厄運已除,自是興高采烈不止,厲先生師徒以及計風二人勇鬥屍兵屍人可是眾人親眼目睹,自是簇擁上前又是一番千恩萬謝,大表敬佩之意等等不提。


    淩雲霄抱起老劉頭屍身,行到厲先生麵前,厲先生見其抱著一老者屍首,認得是鎮西頭居住的老劉頭,自是驚奇不已,還沒開口,陽有儀和淩雲霄早已淚流滿麵,將老劉頭屍身慢慢平放以地上,兩人跪在屍身之前,淩雲霄哽咽著道:“師父,這老人家就是三師伯。”


    厲先生笑容頓消,腳步一陣踉蹌,幾乎站立不住,陰無極忙忙伸手扶住,厲先生緩緩蹲下身子,跪在老劉頭屍身之旁,伸出一手去撫摸老劉頭的麵龐,顫抖得厲害,卻怎麽也把持不住。


    陰無極也忙忙行到陽有儀身邊跪了下來,三師兄弟並排俯首,厲先生收回手來,嘴唇微微顫抖,兩行清淚落降下來,嘴裏喃喃自語道:“師哥啊師哥,咱們一別數十年,想不到臨別那夜把酒言歡,竟成了永別,你怎麽就不來找過我呢?為什麽到死了我才知道,打更的老劉頭,就是我那當年整天沒個正形,就喜好作弄兄弟們的師哥啊,我……我好渾啊,我怎麽就認不出你來呢,師哥,可你怎麽就不來尋我呢?這重逢之日,竟成了生死相隔的陌人,你怎麽就不來看我啊……”他翻來覆去的念叨著這幾句話,悲慟不止。


    四人守著老劉頭屍身,個個神情悲切,哀悼不已,久久不願起身,整日是不吃不喝,對旁人相勸之語俱是充耳不聞,不理不睬,見他們如此,諸人也很是無奈,但心中思量,也是理解,最後也隻得由著他們。


    一直待到傍晚日落時分,計天嶽滿身土泥行了過來,俯下身子湊到陽有儀耳邊,低聲道:“劉老前輩的埋身之所已是挖好了,你要不要去瞧瞧?”


    陽有儀忍住悲痛,點了點頭,對厲先生道:“師父,我去瞧瞧三師伯的墓穴,一會就讓他老人家入土為安吧?”


    厲先生聞言頷首,道:“你們幾兄弟都去,一會為師親自為你們的師伯做足一場法事,讓他好好上路。”幾人低聲應了,站起跟著計天嶽匆匆而去。


    幾人才跨出義莊大堂,便見一群人圍在院子中,原來計天嶽等人為老劉頭所挖的葬身之處就在義莊院子之中,他外表看似粗魯,內心倒也想得細致,這老頭一生守莊,死後也葬於莊內,讓他一縷清魂也能有個安身之所,也算了了他一樁心願。


    陽有儀不住點頭,眼神望向計天嶽,露出讚許之色,計天嶽會意,連連擺手道:“不必謝我的,劉老前輩一生護莊,死後也應埋在此處,讓他的魂魄再繼續守護著這一方平安。”話語間,幾人走到坑邊往裏一瞧,挖得倒挺深的,足足兩丈有餘。陽有儀瞧了甚久,抬步圍著墓穴邊沿遊走起來,不時掐指捏算,嘴中喃喃低語,又不住抬頭觀望四周地形的風水之況。


    轉了幾圈後,他停下步子,點頭道:“合數合數,這地方不錯,正適合師伯日後所居。”當下又低頭悶聲掐指算了一番,抬起頭道:“明晨辰時正是入葬吉時,想來一過子時,師父他老人家就要為師伯開祭壇,做法事。”言畢沉聲不語,眼光一一掃望過眾人麵上。


    眾人不明其意,計天嶽給他瞧得心底發虛,奇道:“做法事就做法事唄,你眼神怪怪,瞧我們作甚?”


    陽有儀長噓一口氣,道:“昨夜雖然收伏了三隻屍兵和消滅眾多屍人,但此地綿延數百裏地,人口雖不算多,但也不少,如今距屍兵之亂事發已久,就算有人能夠存活下來,隻怕也是不多,此地目前估計是生靈聚集最多的場所,一到夜裏,各處死物將聞味而至,而師父他老人家今夜要為師伯做足法事,辰時之前,無法分身分神,一切隻能靠我們自己了,無論如何,一定要堅持到明晨辰時方行。”他略停了會,又重重道:“今夜,恐怕比昨夜更要凶險。”


    眾人聽他這麽一說,也俱是一陣緘默,心頭各自惴然不安,若說昨夜是前奏的話,今夜恐怕就是主題了,尚有三隻屍兵不見其影,若今夜攜同眾多屍人前來,而厲先生又無法分身,還能不能堅持到明晨,可就都心中無底了。


    陽有儀也不再答話,大步行出院門之外,眾人不明其意,也跟著他身後行了出去。陽有儀行到昨夜棺木插放的地前,隻見棺木支離破碎,殘片撒了一地,幸好離山壁處的兩具棺木尚保全完好,陽有儀略略揣摩對比一番,選了其中一具,雙手環抱,丹田發力,青筋暴現,大喝一聲,將那棺木從土中拔出,而後扛於肩上,一步一步返回莊內,眾人大悟,原來他是來取具棺木,好讓老劉頭能有個棲身之所。


    陽有儀將棺木平放在墓坑前,沉聲對淩雲霄道:“找些鬆枝花草來,為師伯搞個靈柩。”


    淩雲霄應了,轉身就走,義莊裏人眾甚多,此時見有事可做,哪用吩咐,呼啦啦也全跟著往外走去。陽有儀叫道:“去幾人就行,留些人在此與我一起搭建靈堂。”聽他話語,又有數人轉了回來。


    此地本就是義莊,專為死者亡靈而建,擺放的俱是祭奠的事物,那是一應俱全,再加人手又多,大家同心協力,齊齊動手,做個靈堂根本不費多少工夫。不多久,義莊大堂內已是建好了一個頗具規模的靈堂,陽有儀又在院外取回那些掛在屋簷下的白幔長條,撕成大小不等的數份,自己取了其中一份,披在身上,腰間用草繩係牢了,就成了一件送葬孝衣。其他人等,不管老女老少,不管相識與否,都知老劉頭是為了莊內眾人的性命而死的,心中都是感恩戴德,眼見陽有儀如此,自然紛紛上前,各自取了塊白布,為老劉頭披麻戴孝起來,人數雖多,但莊內掛著的白幔也不少,堪堪夠用。


    待天色完全放黑,淩雲霄等一幹人各自抱著大捆方采折下來的鬆枝花草行了回來。陽有儀等人迎了上去,取過這些物事,又是一陣忙活,用這些鬆木花草在靈堂正中處搭建起了一個靈柩平台,然後將那棺木放於上邊,在靈台下燃起了長明燈火,靈台前也擺上香爐,點上了香火。


    待一切準備妥當,陰無極到後院處取來清水,陽有儀行到老劉頭屍身前,給厲先生行了一禮,俯下身子抱起老劉頭屍身,行到大堂中,取水為其淨身。


    待清洗完畢,陽有儀叫陰無極淩雲霄兩人扶住老劉頭屍身,自己站起身來,依依呀呀唱著咒語,跳著神舞,圍了靈台行邊跳邊舞了三圈,轉到靈台正前,停步收口高聲道:“入棺。”聲調綿延悠長,尾音忽高忽低顫聲不斷,就似陰間地府中發來聲響一般。


    陰淩二人神情肅穆,抬著老劉頭屍首行到棺旁,隻見兩人嘴唇開合不斷,低聲齊齊默念一番,才將老劉頭屍首放入棺內,眾人圍坐於靈柩四周,響來一片悲鳴之音。


    厲先生行到棺旁,端詳了老劉頭屍身一會,轉回頭喚來陽有儀三師兄弟,吩咐他們道:“到了子時,為師就要開法壇,行法事,送師伯上路。而子時,也是那些死物將來之時,一切就要瞧你們的了,定要拚了全力,切莫讓它們驚擾了師伯的清魂,待為師送走了師伯魂魄,再行收拾它們,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幾人麵麵相覷,著實心中無底,陽有儀猛一咬牙,踏前一步,拱手抱拳道:“師父請放心,就算徒兒拚了性命不要,也得護莊一個周全。”


    厲先生點點頭,望著陰淩二人道:“你們呢?有無信心?”


    陰淩倆人互望一眼,也踏步上前,麵色堅毅,抱拳同聲道:“隻要是師父吩咐下來的事,就是豁了性命,也自當全力去辦。”


    厲先生笑道:“事情是要辦的,但人也得活得好好的,聽明白為師的話了嗎?”三人齊齊點頭稱是。


    計天嶽在一旁有些不滿道:“厲前輩,你降妖滅魔的本事那麽厲害,您老出馬不是更為妥當麽?為何還要讓莊內數人之命為你護法,做這勞什子的法事,若是守不住,豈不大家都玩完?”他這話正說出了堂內諸人心中所想,個個抬眼朝厲先生望來,瞧他如何作答?


    陽有儀三人回頭怒瞪了他一眼,陽有儀正要出言反駁,厲先生笑著擺手製止道:“計先生此言甚是有理,你們不明內情,有此一問,也不見奇怪。”


    計天嶽“哦?”了一聲,奇道:“裏邊還有隱情?望前輩不吝告知,也好讓我等明白。”


    厲先生歎了口氣,望著躺在棺內的老劉頭,緩緩道:“我師兄一生孤苦伶仃,幼時無爹無娘,乃我師父一手帶大,本是青壯之年,雄心壯誌要大幹一番事業之時卻被派來此處蠻荒之地,一守就是大半輩子,連個妻兒都沒有,其心極苦,可說是怨氣極大。再說他是被喪屍所殺,我們學法之人,若是伏屍不成反被其害,心中定大是不服,魂魄久久不散,若不做足法事送其上路,七日之內,必化為厲屍,它生前是得道高人,死後化屍的話,可就大大了不得之極。”厲先生轉回頭來,望著計天嶽正色道:“七日中,隻有今夜方是做法的最好吉時,他新亡不久,魂魄尚能記得前世的瑣事,雖有怨氣,但尚無戾氣,有我相送,它自是去得高興,過了今夜,他的魂魄便無前世記憶,記得的,俱是那滿腔的怒怨,再做法事已是沒多大作用了,我這師兄若要變鬼,可比那些屍兵還要厲害上百倍,隻怕到時是無人可以製它,所以今夜是一定要把它送走的。”


    計天嶽等人聽得瞪目結舌,原來厲先生非要在今夜搞場法事,並非隻是出於兄弟之情,原來還有如此要命的隱情。計天嶽當下連連點頭,也抱拳道:“原來如此,我等愚鈍,誤解老前輩的良苦用心了,晚輩給你賠個不是了。”說著就要俯首認錯。


    厲先生行上一步,一手搭在他肩上,笑道:“不知者不怪,先生不必自責,先生身手極好,今夜還要多多仰仗先生助我那幾個小徒才是。”


    計天嶽拉過風樂,重重頷首道:“定當全力施為,前輩隻管行那法事就是。”


    厲先生沉吟半響,來回行了幾步,道:“現在有能力能夠與這些死物周旋的,也唯有你們五人了,但麵對無窮無盡的屍人,再加那幾隻凶悍無比的明屍,就以你們幾人獨抗,委實太過凶險,容我想想個較為妥當的法子才行。”言畢雙眼盯著那具棺木出神,久久不語。


    幾人趁著厲先生深思之時,不敢打擾與他,便四處遊走活動。淩雲霄左顧右望一番,卻不見了岑掌櫃,問了些人,也是搖頭不知,在莊裏莊外尋找一番,均不見其蹤影,心中一思量,猜他可能去後山尋那岑竟乾屍身去了,想來現在離子時尚遠,料來他也不會有事,也就由著他了。


    厲先生獨自沉思良久,回過神來,喚來五人,道:“我想了甚久,如今時不待人,要想在短時間裏思出個萬全之策來,已是不能的,如今我授以你們每人一道護身之法,到了實在萬不得已之時再用,也能救你們一命。”五人大喜,忙叩首稱謝。


    厲先生轉望著淩雲霄、計天嶽二人道:“你兩人武功修為不錯,但對道法一無所知,和本不屬於此界的死物相鬥,注定吃虧,我傳你們一道符法,此符法乃禁錮屍人所用,曰為禁魂咒,一經使出,可定住自身周圍死物少許的時辰,但此咒符我身上隻有十張,你們每人各取五張,切記不可濫用,這是拿來救命的。”說著從懷中取出一疊咒符來,各分一半遞給兩人,又道:“此法咒學來甚是簡單,我授於你們口訣和手訣,用心記住了。”當下先將口訣傳授給兩人,待兩人背熟了,又授於手訣,兩人反複練習幾次,已是覺得爛熟於胸,當下點頭表示已是完全學會了。


    厲先生不放心又是叮囑道:“你們再多練習幾次,還有小三你,為人浮躁,你得下力氣用心記住了,莫到了時候手忙腳亂又把此法給忘記了。”說罷眼神嚴厲,望向淩雲霄,淩雲霄麵色一紅,忙忙點頭稱是。


    淩雲霄抬眼偷瞧厲先生,見他雙目炯炯,緊盯著自己,就似要瞧到他心窩中一般,趕忙裝著左瞧右望起來,嘴裏喃喃道:“這岑胖子去了那麽久,如今天色已黑,再不知道回來,一會到了子時可就糟糕。”


    厲先生瞪了他一眼,道:“那還不快去尋他回來。”略停又道:“用心記住心法手訣。”


    淩雲霄暗暗鬆了口氣,忙不迭道:“知道了,師父,徒兒都記得真真的呢。”說著間早溜出門外去了。


    厲先生瞧著他的背影,微微搖搖頭,轉回頭來,陽有儀笑道:“師父請放心,萬事還有我呢,他若是有半點差池,唯我是問好了。”


    厲先生歎口氣道:“你們三人中,我最不放心就是小三,如今情勢危急,他還是這麽吊兒郎當,沒個正形。”接著往陽有儀、陰無極與風樂麵上一一掃過,又道:“你們兩人,還有風小哥,都是修法頗有建樹之人,但還有許多不足,若是往常,自保能力綽綽有餘,大不了逃之夭夭就是,但今夜不是自保,而是死守,此地已是唯一一處沒被死物侵擾的地處了,若你們防那些死物不住,可就再無活口了,你們肩上的擔子很重啊。”


    陽有儀抱拳拱手朗聲道:“請師父放心,徒兒決不會有辱師命,定當全力死守。”


    厲先生微點下頭,道:“你外功剛猛,擅長與敵以硬碰硬,為師授於你一套護身之法,次套護身之法乃從金符甲術中演變而來的,乃為師無意間自創的符法,威力比金符護身甲更上一個台階,你用來對付那些尋常屍人,自當如虎添翼,若是碰上屍兵,也不至於像昨夜那般如此狼狽。”陽有儀大喜,忙忙謝過師父。


    厲先生將手訣與心法傳授於他,待他記住,又道:“此法術與金符甲術在內裏有著異曲同工之理,但又有極大的不同,金符甲術是必有咒符方可運轉,而此套護身之法乃集合天地人三地靈氣而成,與自身修為相輔相成,修為越高,威力越強,無須任何咒符便可自行流轉,一旦開啟,世間一切事物都可被它所用,拿來做為護身的器具。若是常人,對此法是極其難練的,何況時辰又短,在如此短的時辰內練出此法,也有些勉為其難了,但你本身已有底子,此法修煉,又與金符甲術極其相似,想來也不至於太難,為師也不要求你練成十分,隻要能練成三四分,也很不錯了,其中妙處,你自個兒慢慢琢磨體會吧。”陽有儀再次謝過,行到一旁就著心法默默修煉去了。


    厲先生盯著著陰無極和風樂半響,心中沉思一番才道:“小二,你打小起就身子骨柔弱,不似大師兄,所以走得是陰柔通靈一脈,擅長身法靈活,靈魄出竅,攻敵心脈,傷敵於無形之中,這點與風小哥所學之法,可算是同源而不同脈,同宗而不同枝。雖然你兩人所學,本屬於兩個不同的流派,但施法效果卻是一樣的,按照此理,我現在要教你們的,也是一套勾魂奪魄的心法,想來你們都能融會貫通,一通而百通。”


    陰無極倒沒什麽,風樂就有些茫然不解了,勾魂奪魄之法,雖說好用,但都是對著生人而言,如今對著這些無魂無魄的死物,雖有一定效果,但卻不大實用,最多隻能在短時間裏將其身子定住而已,而且一旦施出極其損耗施法者的修為元氣。自身昨夜與死物之戰,就是一個明證,以音控屍,結果效果不佳,反而將自身元氣消耗殆盡,差點命喪屍口之下。如今厲先生還要授於他們這種損屍不利己的心法口訣,能有何用?他雖心中諸多疑惑,但見厲先生是世外得道高人,這麽做法也必有其深意,當下也是稱謝領受。


    厲先生瞧風樂樣子,已知他心中所慮,笑了笑,道:“我這套咒法,與你們通常所施的勾魂奪魄之法有相同之處又有著極大的不同之處。”


    風樂“哦?”了聲,抱拳道:“還望前輩指點一二。”


    厲先生正色道:“就拿風小哥你來說吧,通常你們風家施為,都是於本身修為元氣注於音中,以音除魔鎮妖,此法甚好,免去許多口訣手訣,方便之極,乃是我們衛道士的一大奇招。但卻有個很大的弊端,就是自身修為的高低直接影響到施法的效果,你風小哥雖說修為不錯,但與你家那些前輩比起來,可差上太多了,若對付單隻或數隻死物,不足為懼,但我們如今麵對的,可是大批的死物,蜂擁而至,你就顯得力不從心了,空折損元氣而效果極微,是不是?”


    風樂點點頭,笑道:“前輩說得極是,昨夜晚輩就差點伏屍不成反被屍害。”


    厲先生撫須嗬嗬一笑,道:“”若是你大伯在此,可就不同了,他擅長以魔物控住魔物,就是控製了其中幾隻,讓其反擊同類,凡是被攻擊到的其他魔類,也成了其音的受控者,來來去去,便可控製住一大群,施法者消耗的元氣極少,他是用一分力使出你十分力的效果來,甚至更強上十倍百倍。”


    風樂聞言驚道:“老前輩知道我家大伯?”


    厲先生哈哈一笑,道:“何止知道,還很熟稔,年輕時就曾與你大伯一起把酒言歡,相互鬥法切磋,那是何等快哉的事情啊,細數起來,一晃眼也有三十餘年未曾見他了,這些事情不談也罷,以後你見著他,一問他便知。”言罷笑意甚歡,眼神發亮,久久不語,似來已是沉湎以往事之中,想來當年之事是何等的歡愉,何等的快哉。


    風樂大喜,轉而又神情黯淡道:“晚輩不肖,貪戀榮華富貴,投身軍戎,違了家訓,早被逐出風家門戶了。”


    厲先生笑道:“你是風家後一輩中的佼佼者,再說男兒誌在四方,投身軍界也不算得什麽大錯,長輩們罵罵也就過了,豈有真把你逐出門牆的道理,日後陪我一道回去,和你家長輩當麵說清楚,道個歉也就了了,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風樂喜上眉梢,忙忙叩首行謝,笑道:“前輩與家中長輩私交甚好,有前輩說道,那晚輩就放心了,先謝前輩今夜授藝之恩,再謝前輩說合之情……。”正待拜上幾拜,早被厲先生單手托住,一股大力傳來,再也拜不下去了。


    厲先生道:“閑話少提,趁著還有時間,先將此套咒法傳以你們,至於領悟多少,就看個人修為了。”言畢緩緩將此套咒法一字一句念將出來,風樂與陰無極聽他這麽一說,當即凝神靜心,豎耳細聽,不敢稍有分神,一五一十全記在心上。


    厲先生連念了三遍,問道:“可全記住了?”兩人齊齊點頭。


    厲先生望著風樂笑道:“其實此套咒法,還完全得益以你大伯,他那套以音控魔,以魔製魔之法甚為厲害,我與你大伯相交數日分別後,便一直苦思冥想,終在他那套咒法的基礎上創出這套咒法來,日後再與他相見,少不得要在他麵前賣弄一番,哈哈……”得意之情,躍於麵上。


    風樂作揖道:“晚輩愚鈍,還望前輩再細說下此法的妙處。”


    厲先生道:“此法精妙之處在於它損耗元氣少之又少,也不再似你那般隻能單控一隻或是數隻死物,而是成片成片的群控,然後指揮它們攻擊其同類,這樣一來,不管死物數量有多少,都將成為你手下之兵,呼之即來,揮之則去,讓它們互相死鬥,你們則在一旁坐壁上觀,豈不快哉之極?”風樂和陰無極兩人哈哈齊聲大笑,已是有些急不可耐的就想修習起來。


    厲先生卻是又道:“你們修習時間太短,自然無法達到此等境地,隻要能過了今夜,你們細心研習修煉,假以時日,定能將此法大放異彩。”


    風樂瞪目結舌道:“那前輩意思是,修習此法今夜是全然無用了?”


    厲先生搖頭笑道:“非也非也,隻要你們從現在起,熟知其運用之法即可,雖然不能達到方才我所說的那層境界,但在不測之需時使出,能控製住幾隻甚至幾十隻死物還是有的,不管如何,總也能拖上一些時辰,隻要捱到明晨辰時即可。”風樂與陰無極兩人恍然大悟,自是歡天喜地修習此法去了。


    厲先生待他們都去旁處修習所傳之法後,眼睛在堂中掃視一番,又行出大堂到了院中,隻見到處都是逃難到此之人,或坐或躺,心中估算一下,約有千餘人之數,個個神情疲累,雙目黯淡無光,不禁暗歎道:“都是人為造的孽禍啊,如今此地生靈塗炭,家園毀以一旦,好不容易才脫出厄境,大難又將至,弄得人人自危,心中哪還有明日之想?”心中思量一番,已有了計較。


    他站在堂前階下,揚聲高喊道:“眾位鄉親父老們,如今此地是唯一的生存之處了,咱們被困在這前無路後無道的地處,已是無路可逃了,今夜,那群嗜血的死物又將來襲,隻怕比昨夜更甚,你們說,我們該怎麽辦?”眾人抬頭望他,神情木然,卻是無人應聲。


    厲先生望著眾人,自顧高聲道:“我們還能怎麽辦?隻能是和它們拚了,隻有敢死一拚,才能見到明日初升的太陽,隻有舍命一搏,才能闖出一條生路來。若是再這麽畏首畏尾,膽小如鼠的,過了今夜,大夥兒都似那些死物一般,毫無思想,晝伏夜出,已成了一具具行屍走肉罷了,你們想想,這是你們想要的後果麽?古人言道,死後最懼就是身無葬所,成了孤魂野鬼,整日遊蕩於天地間,尋找通往奈何橋之道。而成了那些死物,比做孤魂野鬼還慘,做鬼尚有靈念,做屍可就無魂無魄,永世不得超生,大夥兒可得細想啊。”他苦口婆心的勸說,眾人還是不應不答,但眼神已有些猶豫之色。


    厲先生繼續道:“你們怕什麽?它們雖說是死物,這些都是平日裏你們見不著的事物,自然有害怕畏懼心理,我能理解。但經過這麽些日子來,你們已經是司空見慣了吧?俗話說,見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它們是什麽?無非就是一群腐皮爛肉的動物罷了,和那些山林間的野狗野狼沒什麽分別,隻要我們克服了畏懼心理,一樣可以打敗它們,救了自己一命,乞求上蒼保佑,還不如靠自己救自己,大夥說,是不是這個理?”


    一青年站起來高聲附和道:“厲先生說得對,這些妖物也不過是死人變出去的,既然是人身,我們何須懼怕它們,大夥和他們拚了,拚一個夠本,拚一雙也值了。”他這話頓時引起多人呼應,雖說也是寥寥幾下,但氣氛已有些活躍起來,不似方才那般沉悶。


    厲先生對那青年讚許的笑笑,問道:“這位小兄弟貴姓?”


    那青年恭敬答道:“鎮西頭鐵鋪的夥計,免貴姓岑,沒得名字,因在家裏排行老二,大夥都叫我做岑二,叫來叫去也就習慣了。”說到這不好意思笑了笑,繼而又急道:“厲先生,我可熟悉您得很,你天天都打我鐵鋪前經過。”


    厲先生“哦!”了聲,笑道:“原來是馮鐵匠的徒弟啊,打鐵出身,怪不得性子直,就像鐵器一般,剛直不阿。”


    青年擾了擾頭,道:“厲先生,陽大哥他們這段日子裏來為了咱們大夥,是豁出命去了,咱們可都瞧得真真的,心中很是感激,想去幫忙吧,可又怕那些死物,怕這怕那的,終究還是不敢上前,為這我都在心中也不知罵了自己幾次了,簡直就是個窩囊廢,如今聽厲先生這麽一說,咱也明白,大夥兒都明白,您是為了大夥好,咱再這麽不爭氣,今夜鐵定是死了,也死得窩窩囊囊,還不如搏上一搏,就算死了,好歹也幫了大家的忙,死了也值,是不是?”最後一句他轉首問向眾人,眾人中已有數人站起與他附和,神情激動,那是你一句我一句吵成一片。


    厲先生待他們吵鬧嚷嚷夠了,出言安慰道:“也沒到這麽要緊的境地,隻要你們有敢鬥之心,敢拚之意,誰還能死?再說了,院子外圍尚有幾位修法得道高人防守,想來情況還是不至於太糟糕,你們隻管守在內院,若是有死物闖入,你們就群起而攻之,料它區區幾隻落單的死物,也不是眾人之敵吧?”說著故意瞧著他們,似有反問之意。


    岑二一拍胸口道:“厲先生,您老盡管放心,門口那塊地,就交給我了,保證不給它漏進來一隻,不就死屍嘛,有什麽好怕的,當年胡大掉河裏淹死之時,還是我親自下河把他屍首撈上來,還背他家裏去的。”一臉的洋洋自得。


    他身後一人笑道:“你就吹吧,當年可是有好多人都下河打撈了,又不止你一個,而且是大白天下水,日頭高照,你當然不怕。”


    岑二一臉尷尬,朝後罵道:“去,去,去,你知道個球啊,當時你還躲在你老婆的被窩裏,知道個屁!”此話一出,引得眾人又是一陣轟然大笑,互相打起嘴仗來,木然冷寂的氣氛一掃而空。


    厲先生微微含笑,待眾人笑罵夠了,才接口道:“總之大夥記住,世上萬物,不管生的死的,也甭管厲害不厲害,隻要大家夥兒同心協力,團結起來,擰成一股繩,共同進退,就沒有什麽可怕的,也沒有什麽事物是打不敗的。”眾人轟然叫好。


    厲先生再道:“隻要我們大夥兒都能邁過這道坎,活得好好的,就能克服住一切困難。眼下家雖然丟了,親人也成了陌路凶物,但隻要我們的心還在,就有希望,便還可以重建家園,重新有個美好的未來。”他語氣激昂,句句在理,眾人情緒很快被他激活起來,笑聲不斷,鼓掌連連,更有許多青壯力,已經在四處尋找順手的器刃木棒等物,摩拳擦掌,隻待子時一到,便與那些死物大幹一場。


    岑二雙手揮舞,大聲道:“諸位諸位,聽我說一句啊,今夜我若是死了,也變成那些無腦的屍物,大夥兒隻管照著我的腦袋來這麽一下子,砸個稀巴爛,別給我留麵子啊,要不然哪天就是我咬死你們沒商量。”話音方落,大夥齊聲哈哈大笑起來。


    計天嶽大步從堂中行了出來,立住門口前沉聲打斷眾人笑話道:“裏邊還有軍卒的,踏前一步。”


    人群一陣騷動,多名黑衣人行了出來,站到堂前空地上,計天嶽冷眼打量,也有數百之眾,計天嶽微微點頭,厲聲道:“不管以前你們是跟著誰的,現在,我要你們都要記住自己的身份,你們是軍人,是戰士,軍人的職責與使命就是為了保家衛國而生的,如今國已不保,家也將亡,在此危難時刻,正是需要我們盡職盡責之時,今夜,這裏,就是你等的戰場,我現在命令你們,守住院牆,就是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絕不能後退,更不能放進一個死物。”言畢雙眼冷冷掃過那群兵卒之麵,靜了半響,突地振臂高呼道:“馬革裹屍的時候到了……。”眾兵士振臂齊聲拚力與他高呼,周邊眾人被他們激蕩的情緒所感染,雖說不是軍人,也不由自主跟著振臂呐喊,聲音響徹雲空,震得群山回應,傳來回音陣陣。


    待一番戰前動員做畢,大夥兒情緒高漲,計天嶽軍伍出身,對於攻守之道可謂經驗老到,厲先生則由他做統一調度安排,做好防禦之事。


    計天嶽命人將義莊內所有門窗護欄統統拆下,選好可用的木材作為武器,其他的全部堆積到昨夜被屍兵撞破的院門處,在鋪澆上厚厚的土泥,將院門堵死。那些晚清殘軍雖說逃得狼狽,但身上所佩武器還是齊全,再加之作戰經驗甚是豐富,進退間俱有章法,紀律嚴明,遠非那些平頭百姓可比,遂安排他們守護在牆垣最前處,作為內牆的第一道防線,裏邊才是民眾們組成的第二道防線。


    而計天嶽、陽有儀、陰無極、淩雲霄與風樂五人則鎮守外牆處,真正的防守壓力才在他們肩上,也是能否守得住的關鍵所在,他們一旦失守,全莊危矣!


    諸人生生死死,能否活著看見明日之陽光,且瞧夜裏子時一戰的成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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