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兩人瞅準了方位,一下水就徑直朝那片石林所在拚力遊去,倒是比來時無頭無腦瞎遊一氣要快上一些,雖也是凍得夠嗆,但總算還是堅持遊到了石林之處。一到了石頭上邊,兩人皆是渾身打顫,抖抖索索凍得不行。兩人不敢停留,趁著水霧未起急急忙忙朝前方躍行而去。


    才奔至一半的路程,那濃濃的大霧迷迷茫茫瞬時而至,將兩人裹得是嚴嚴實實。計天嶽見狀苦笑道:“又成睜眼瞎了,隻怕那些怨靈在前方已經等不及要吃咱們這兩道餿菜了。”


    陽有儀這當口哪有心情開玩笑,當下開了天眼地耳先前引路,引著計天嶽或躍或行或左或右行不多時便又來到了那死水潭邊。兩人離水邊尚遠,對那些正在水裏遊蕩的怨靈倒不足懼,隻是如何穿過這片入水即沉的區域大傷腦筋。陽有儀放目到處打量,卻見石陣邊緣處停靠著幾隻空竹筏,正是進來時被怨靈吞噬掉筏上之人的那些筏子,在水裏自行遊來蕩去便卡在石陣邊上了。


    陽有儀看到筏子,低頭瞧了瞧腳下的怪石,心下一動,對計天嶽道:“你暫且在這等我一會,我去尋些物事就來。”


    計天嶽點頭應了,囑咐道:“兄弟,小心些!”


    陽有儀笑笑,自顧轉身一頭朝霧裏紮了進去,不多時就又見他肩扛著兩塊大石子躍了回來,計天嶽趕忙上前幫他取了下來,疑道:“你拿這些石子回來做甚?”


    陽有儀道:“這石林乃是隔絕怨靈的法陣,怨靈甚為懼怕,所以不敢入來。方才來的路上我仔細觀察了下,每三十支石柱中就有一支柱頂上安置著塊法石,就是那些刻印著大祭師封令的石頭。我就是去尋找這些印有封記的石塊,一會一人一塊,抱著它上筏子,諒那些怨靈不敢對我倆怎麽樣。”


    計天嶽聽他這麽一說,趕忙拿起石塊左右瞧個不停,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有些迷惑道:“我怎麽看得和別的石塊沒什麽兩樣啊?”


    陽有儀指指自己的額頭,道:“這些封印你們是看不到的,但我開了天眼,一眼便能瞧出,當然,那些怨靈也能瞧出。”


    計天嶽環顧四周,那些濃霧使他心底不由陣陣發涼,轉回首盯著陽有儀仍是不放心道:“這個石陣是個整體,你單獨取了這麽幾塊石頭就冒冒失失的出去,能成麽?萬一不起作用的話……?”


    陽有儀咬牙道:“顧不了那麽許多了,隻能搏上一搏了,成功的話我們就能脫困,不成功大不了兩人就把命丟在此處了。”


    計天嶽大聲笑道:“好,若是失敗了,黃泉路上能和你這樣的漢子做伴,那也是不枉此生了。”


    兩人各抱著塊石頭蹦蹦跳跳的來到水邊,隻見圈圈點點的漣漪立馬全朝兩人所立之處湧來,隻聽到陣陣嘩嘩啦啦聲,幾股大浪從水下忽地翻滾上來,水花噴濺中合到了一起,在兩人前形成了一道巨大無比的水牆,水牆中隱隱約約看到無數幽魂白骨在裏邊糾纏湧動,若有若無斷斷續續發出令人心悸的哭喊聲。兩人的身影在這道水牆前顯得極為渺小無助,水浪越升越高,浪中哭聲也越來越淒厲,股股浪花不斷在兩人身前忽高忽底的相互碰撞著,作勢眼看就要撲將下來,將兩人吞噬得幹幹淨淨。


    計天嶽低聲道:“你的分水咒還管用嗎?”


    陽有儀緊盯著眼前這道水牆,苦笑道:“如此大的水浪,我功力不夠,就算施展出來又有何用?”


    計天嶽笑道:“也罷,我計某人短短一生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早算好不得好死,隻是想不到竟然是死在這些妖物的口中,那倒是始料未及的。”當下縱聲長嘯,嘯聲如雷,震得四處嗡嗡回響。計天嶽閉嘴止嘯,與陽有儀互相對望了一眼,同時長歎一聲,轉回頭對著水牆仰首閉目待死。


    兩人耳邊盡傳來嘩嘩的水聲及那時隱時現的幽魂哭喊之聲,卻再也沒有任何動靜。兩人不禁大奇,忍不住開眼一瞧,隻見那浪在前邊裝勢做態看起來倒是凶惡恐怖之極,但始終離他們兩人一丈開外不敢再近前一步。陽有儀一樂,道:“這石頭還真管用,嚇住它了。”言畢扯了扯計天嶽,尋了就近的一隻筏子登了上去。


    怪浪圍在竹筏之旁不斷做出欲撲之勢,浪頭忽高忽矮,水花不斷濺灑到二人頭上身上,澆了個渾身透心涼,兩人也不理它,暗自運力,身上白汽直冒,幸好筏上尚散落著幾隻劃排的木漿,兩人將法石置於筏中央,持槳劃了起來。


    那浪忽地縮回水裏,激起了一股大水花,水花落盡後水麵上慢慢形成了一股漩渦,圍著竹筏前後左右不停繞轉著,兩人也不知它要玩些什麽花樣,如今情勢緊急,也無心多想,隻顧一味打漿劃水,想越快離開此地越好,隻是竹筏沉重,僅靠兩人的力量遊行得甚慢,兩人竭盡全力劃了大半個時辰也隻不過向前行了十數丈而已。


    陽有儀見那漩渦雖然不敢靠近,但其越轉越急越轉越快,轉化出的水浪也是越來越多,將整個潭麵攪得是翻來覆去,水麵波濤洶湧不止。(.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兩人一筏在這狂浪凶水之中是搖來擺去,有幾次都險些被拋入水中。兩人心中是叫苦不迭,卻又無計可施,隻得先暫且停了動作,將身子緊緊趴在竹筏上,雙手牢牢抓住筏上束縛的粗繩,盡力保持住身體的重心,以免稍有不慎就掉落下去。


    那漩渦初時還隻是一個,轉來轉去是越變越多,竟衍生出數個之多,各個轉速又極是不同,有快有慢,有時兩個或數個撞到一塊,頓時變成一股股衝天大浪,從竹筏上方飛濺過去,如同一隻隻水龍在互相嬉戲一般,攪得水麵是顛來倒去一塌糊塗,兩人給它們攪得頭暈目眩,肚腹間也是翻滾不已,嘔吐感強烈之至。


    陽有儀眉頭緊鎖,正苦苦思索脫困之策時,忽聽身後計天嶽驚呼道:“糟糕!”趕忙回頭一瞧,原來那兩塊石頭中體積較輕的一塊經不住竹筏的顛簸,竟咕碌碌的隨著竹筏搖擺的方向滾來滾去,眼瞧著就要翻落水中。


    計天嶽騰出一手來抓,始終是差上一些,陽有儀急忙身子朝後急退,想用腳勾住石頭,眼瞅著就要夾住,一陣大浪襲來,筏身一歪,那石頭咚的一聲掉到水下。兩人皆大驚失色,同時啊的驚呼出聲來,心中俱是惶惶不安,這石頭是他們賴以活命的根本,一旦失去,後果不言自明。


    不料那石頭一掉入水中,隻見方才還是狂浪凶濤洶湧不止的水麵頓時平靜了下來,隻剩遠遠的周圍還有幾隻漣漪在徘徊遊蕩著,兩人不急細想,趁這平靜的少許空當,趕忙起身運起全力朝外不停急劃。又劃出了十數丈,眼瞧著就要出了霧區,那些漣漪又繞過方才石頭掉落之處,朝他們急湧而來。隻聽嘭嘭嘭數聲巨響,數條大水柱從他們前方冒了出來,水花到處飛灑,簌簌往下隻掉,如同落雨一般。


    隻見數條大水柱一衝出水麵,也不停留,徑朝他們噴湧勁射而來,計天嶽大驚道:“這次它們竟然不懼這石頭了?到底想要幹什麽?”


    陽有儀此時也別無他法,急忙暗念分水咒,對著最先擊打而來的水柱一指,喝道:“開。”隨著陽有儀的手勢那水柱化成水花四散開來,落入水中消散得無影無蹤。陽有儀左右開弓指東點西,喝聲連連中,那些水柱的攻勢一一被化解開,鬥了良久,那些水柱不再冒頭,兩人總算再次化險為夷。


    計天嶽驚魂未定道:“怎麽回事?”


    陽有儀緊盯著水麵不敢鬆懈,嘴裏道:“那些怨靈不敢靠近竹筏,就驅動潭中之水化為水柱,想把我兩衝入水中,著實好險!”


    計天嶽不解道:“你怎麽知道這隻是一些尋常之水呢?”


    陽有儀拚力劃著水頭也不回道:“你忘了我有天眼地耳麽?怨靈之水中怨氣甚重,一眼就能瞧出,方才水浪清澈無比,自然是普通之水。”朝前路瞧了一眼,道:“再加點勁,再過幾丈咱們就可以脫困了。”


    兩人奮力劃著,眼瞧著就要脫出霧區,忽覺得水麵震動不止,從身後傳來的震感越來越強烈,不由回頭瞧了一眼,頓時是麵如土色。隻見身後水麵高出十餘丈,直達洞頂,朝他們鋪天蓋地而來,來勢洶湧之極。這襲來之水看似勢大無比,卻無半點水聲,兩人耳邊聽到卻是淒慘無比的哭喊之聲,震耳欲聾,洞中皆是回音陣陣。


    兩人是避無可避,危急之中,陽有儀拾起那塊法石,雙手舉過頭頂,運足力氣大吼一聲,將那石頭朝急湧而來的巨浪遠遠拋了進去,水靜浪止,慢慢的一切趨回原狀,竹筏也因水浪的餘勢一推,衝行出了霧區。


    一出了霧區,兩人不敢停留,拚盡全力朝來路劃去。又費了整整一日總算回到了出發地,卻把兩人累得夠嗆。兩人筋疲力盡剛上了岸,便有人遠遠瞧見了,頓時一大群人呼啦啦持刀持槍圍了上來,待近前一瞧,個個是大驚失色,皆以為撞到了鬼。膽子大的人問道:“計大人,您老……您老沒死啊?”


    計天嶽眼一瞪喝道:“老子命長著呢,怕什麽,老子能吃了你們不成?快去稟告管帶大人,就說我計天嶽又活著回來了。”有人應了,便見幾人急急忙忙飛奔出洞,找那管帶張大人去了。


    計天嶽叫人取來柴火等物事,燃起了篝火,支開了人群拉著陽有儀坐到火旁,邊烤嘴裏邊罵道:“奶奶的,這次一去還真凍得夠嗆,現在一看到這火堆簡直比看到親娘還親。”


    陽有儀笑道:“一會不知道是有人拿著刑具來押你呢還是直接提著刀過來?”


    計天嶽不在乎道:“沒事!怎麽的也先把身子烤暖和了再說。”兩人坐在火旁談笑風生,隻把那些在四周遠遠立著的兵士們瞧得一頭霧水,皆不知道和計大人如此親密的這人到底是誰?


    不多時,隻聽洞道中傳來一陣吵雜的人聲和腳步聲,由遠而近。人還沒現,聲音先至,一人在洞道裏急急叫道:“計大人啊計大人,你可把本官急壞咯!”話聲剛停,洞裏就湧出一大群人來,朝兩人所在急急奔來,當前一人正是那管帶張大人。


    陽有儀不願與那些人相見,起身快步走到一旁,混到那些兵士人群中。


    計天嶽忙朝那管帶大人迎去,到了跟前撲地便跪,頭也不抬道:“卑職叩見管帶大人!”


    張大人連忙雙手扶起計天嶽,笑道:“計千總快快請起,起來說話。”計天嶽趁勢起身俯首站在一旁。


    那張大人左瞧瞧右瞧瞧了他半響,笑眯眯道:“計大人這一去真是急煞本官也,聽那些奴才回報,本官以為計大人已經……唉!隻道我大清軍中自此又少了一員虎將,此番見大人無恙歸來,本官甚是欣慰之極,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當下拉著計天嶽的手對著眾人道:“計大人此番能夠化險為夷,安然無恙的歸來,實在是本官之幸,大清之福啊,今夜本官將和眾位大人痛飲一番,為計大人壓驚洗塵。”


    眾人附聲大笑,計天嶽忙俯首作揖,低聲道:“不敢不敢,卑職此行,累得大人擔驚受怕,甚是惶恐不安之極,哪還敢再勞大人為卑職接風洗塵?”


    張大人板起臉道:“哎!計大人,你這是說哪裏話?將軍本是軍中棟梁,此番脫險歸來,本官豈能當做無事人一般置身事外?這酒嘛!那是一定要喝的。”


    計天嶽見狀也不好再推辭,隻好道:“既然如此,那就全聽憑大人安排吧!隻是卑職現尚有要事相告,不知大人……”


    張大人打斷他的話語道:“今夜酒席上再說,本官和眾位大人也都想聽聽計大人此番的洞中險遇呢。”突想起什麽似的望著站立於洞牆前的兵士,惑道:“方才好像見計大人是在和什麽人在一起談得正歡吧?”


    計天嶽忙道:“是卑職手下的一名親兵,怎麽,大人也要見他?”張大人搖搖手笑道:“沒事沒事,本官隻是隨口問問罷了。”轉頭對那些隨從道:“來呀,帶計大人去換套幹淨的衣服,讓計大人好好休息休息。”說著間就拉著計天嶽的手和眾人步出洞去,計天嶽回頭往陽有儀所在的方位瞧來,陽有儀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擔心自己,盡管放心跟去就是。


    陽有儀望著眾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疑惑萬分,暗道:“不知道這姓張的管帶和那安然搞什麽鬼,竟是沒事人一般,似乎還甚為關心計天嶽的安危,難道先前的猜測都是錯的?”想來想去卻是百思不得其解。有人捅了捅他的腰間,把他嚇了一大跳,轉首一瞧,一張老臉從暗處現了出來,正是那老劉頭。


    陽有儀低聲道:“您老怎麽都是這麽神神秘秘的,嚇了我一跳。”


    老劉頭噓了一聲,低著頭拉起陽有儀就走,行到一處僻靜所在,放開了陽有儀的手,問道:“出了什麽事了?我聽有人說你們都死了?”


    陽有儀苦笑道:“離死也差不遠了。”當下將洞中情形原原本本說給了老劉頭聽。


    老劉頭聽完之後自是吃驚不小,摸著他那稀稀疏疏的山羊胡子,似是自言自語道:“原來那大祭師就藏在洞裏,還有那五口棺材,現在這夥官兵就衝著它們來的,問題可越來越複雜了,這官兵不好好上陣殺敵,跑來這窮山僻壤搶棺材?”


    陽有儀笑道:“我估摸著官兵裏有人對這血棺甚感興趣,至於什麽目的我還不大清楚,一切要等我見了那鹽商才能猜測出個大概。”


    老劉頭急道:“那可得趕早啊,要是讓那些官兵搶了先機,事情可就不大妙了,這五具屍兵一旦出世,可就說不準要出什麽大事了。”


    陽有儀沉聲道:“那洞裏的水中守護怨靈甚是厲害,官兵想進去隻怕不易,而且就算闖過怨靈這關,沒有運輸工具他們也拿不出那些沉重無比的血棺。”


    老劉頭點點頭道:“但願如此吧!”接著問道:“那你打算幾時進城去見那關押在州獄裏的鹽商?”


    陽有儀道:“肯定想越快越好,不過還得等計千總這邊的事情了了才能去,州衙大獄防備森嚴,沒他的幫忙咱們根本進不去。”


    老劉頭盯著他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如今隻能等,等計天嶽是死是活?”


    陽有儀嗯的應了聲,望著黑沉沉的洞道良久方一字一頓道:“若是等來壞消息,也隻得硬闖州衙大獄強搶鹽商了。”


    戌時,東街酒館,二樓雅間。


    張管帶與計天嶽等一幹人在推杯置盞觥籌交錯中已是喝得一塌糊塗之極,伏在桌上自顧伊伊呀呀唱著小調,那費胖子醉得更是不輕,整個人都趴到桌下去了。


    酒桌上仍然勉力保持清醒的還有四人,計天嶽和安然自不用說,計天嶽酒量甚大,素來千杯不醉。安然油奸巨滑,三杯裏就喝一杯,一杯裏隻喝一口,不醉也是自然。安然身側坐著個長得一臉英氣,相貌甚是俊朗的年輕人,此時也是喝得雙頰通紅,眼神迷離,但仍然是醉而不倒,似醉非醉之間。計天嶽身旁還有個身材甚為矮小的光頭小老漢,坐在椅子上也隻露出了他的半個腦袋,若不是他麵上長有三綹白須,還真和孩童一般無二,身材雖小,酒量卻大,一味吆喝著和計天嶽鬥酒,喝得也是幹脆,頭一抬,一碗酒就見底了。


    四人又喝了一陣,那安然舉杯道:“計大人此次能夠成功脫困,死裏逃生,而且還帶回了極其重要的物事,實在是福大命大之極。常言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兄弟在這裏先預祝計大人日後定能飛黃騰達,官運亨通,來,咱把此酒幹了。”


    計天嶽也不和他相碰,自顧拿起碗仰首一飲而盡,放下碗淡淡道:“哪裏哪裏?這還不是托安大人的福,若不是有安大人你的指點,我計某人何德何能能領到如此大的功勞?若論功行賞,當數安大人你功勞最大。”


    安然麵上閃過一絲尷尬,幹咳了幾聲掩飾其窘態,將杯中之酒淺嚐了一口,幹笑道:“計大人說笑了,兄弟我哪有什麽功勞可言,也不過是跑跑龍套罷了。”


    計天嶽裝做吃驚的樣子道:“安大人太過謙了吧?若你都是跑龍套的,那我等眾人還不就是台上的幾枝旗子而已。”


    那小老漢尖聲尖氣接道:“那是,全軍上下誰還不知道你安大人的斤兩?那是一出場就震天響的人物,跑龍套?也總比我們這些扛旗子的人強上許多吧?”


    安然哎的一聲,連連搖頭笑道:“計大人羅大人,你們兩位莫要再取笑兄弟我了,兄弟真的是羞愧得無地自容,來,來,咱們喝酒喝酒!”話畢舉杯張口就要喝下,他身側的那年輕人用手壓住他的酒杯,瞪著雙醉眼大著舌頭道:“安安大人,你……你說清清楚,這杯又…..又是什麽說頭。”


    安然讓開他壓住酒杯的手,皺眉道:“風大人,你已經醉了,這杯沒什麽說頭,不用你喝,我自個兒喝,我自個兒喝還不行麽?”


    那年輕人一聽之下呼得站了起來,手指著安然身子搖搖晃晃半響,醉眼迷離道:“誰誰說我我醉了?我我還清醒……”話沒說完一屁股就坐到地上,頭慢慢低垂下去,竟是真醉了。


    安然站起作勢欲扶,見那年輕人已然睡熟,又坐了下來,對著兩人搖頭苦笑道:“這年輕人啊,都說醉了還偏要逞能,這不,倒了!”


    計天嶽歪著頭斜眼盯著他道:“這醉也沒什麽不好,喝得下睡得香,說明人家沒做虧心事,若是象某些人一般,喝不敢喝睡不敢睡的,活得有多累啊,安大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安然一愣,心知計天嶽是在拐著彎罵他,麵上卻還是笑顏依舊,依次斟滿了酒後點頭道:“計大人說得極是,就是這個理。”


    計天嶽笑笑,舉碗對安然道:“安大人,看來你也很明白啊,來,咱倆幹了。”話畢酒空,幹脆得很。


    他盯著安然將杯中之物悉數入肚後,笑道:“安大人,計某人倒有一事不明,還想請教請教?”


    安然麵上閃過一絲異色,但轉瞬而逝,邊斟酒邊道:“計大人客氣了,但問無妨。”


    計天嶽拿起一隻空杯在手裏把玩著,良久方道:“安大人,此次進洞,拿來了這前明的兵符,你說我們這大清建朝都幾百來年了,要著前明的兵符有什麽鳥用?怎的?我見安大人似乎對這兵符很感興趣啊,很值錢?”


    那姓羅的小老漢麵上甚是鄙夷道:“值個屁錢,那腰牌我也看過,不就一土司婦人的統兵信物罷了,放在如今,也就一廢銅爛鐵,扔在大街上隻怕都沒人揀。”


    安然隨聲附和道:“羅大人說得甚是,兄弟我心中也覺得納悶,你說我堂堂大清王朝雄兵百萬,要這前明的兵符有什麽用?隻不過這都是上頭的意思,兄弟我職微官卑,其中的原由那也是不敢過問的。”


    “哦?”計天嶽瞧著手中的酒杯,淡道:“是麽?”


    安然瞧了那張大人一眼,噓的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低聲道:“你我都是奉命行事之人,隻管依著辦就是了,問這許多作甚?”


    計天嶽一拍酒桌,嘭的一聲,將桌上碗碗筷筷拍得乒乒乓乓彈將起來,桌旁諸人皆被嚇了一跳,不明所以,個個怔怔望住了他,那張大人卻是好睡,如此動靜,他竟是渾然不覺,兀自伏在桌上一動不動,久不久還蹦出一兩句依依呀呀的酒話。


    安然一臉茫然,不解問道:“計大人,你這是……?”


    計天嶽冷冷道:“安大人,你以為我老計好糊弄是吧?不錯,我計天嶽自小到大,沒進過學堂,大字不識幾個,就一大老粗,可心裏明白著呢,真要想蒙我,還得掂量掂量。”說著雙眼瞪著安然,不再發言。


    安然一臉笑容僵以麵上,愣愣望著計天嶽,口中道:“計大人此話都說得我糊塗了,還望明示一二?”


    計天嶽冷哼一聲,道:“你是裝糊塗還是假不知?還用得著我明示麽?我瞧你心裏裝的算盤比我們在座的各位都打得清楚。”


    安然正要答話,隻見那張大人停止了哼唱,醉醺醺的站起來道:“諸位大人,看樣子也喝得差不多了,本官不勝酒力,這就……散了吧?”言罷歪歪倒倒就往外行。


    安然見狀趕忙搶上前去,雙手扶住,嘴裏道:“大人大人,行慢點,卑職送您回去。”


    張大人醉眼一瞧,嘿嘿笑道:“甚好甚好!”又轉回頭對計天嶽道:“計計大人,你們喝喝喝好,本官這就就先行告退了。”


    計天嶽和那小老頭恭送他們兩人下了樓出了門後,眼瞅著那些親兵護送著他倆上馬行得遠了,計天嶽心道:“這張大人醒得可真是時候啊,再遲一會,我非問出個子醜寅卯來不可。”這才返身與那小老頭回到雅間裏。


    那小老頭用嘴努了努地上,道:“這兩人加起來起碼得有五百來斤,我身小力弱,計大人,你一人吃不吃得消?”


    計天嶽尋了個椅子大馬金刀坐了下來,對樓下高聲喊道:“夥計,再拿兩壇酒來。”小老頭不明所以,有些**的瞧著他,計天嶽拍拍旁邊的椅子,道:“羅大人,坐啊!難得出來一趟,就要喝個盡興,這兩人嘛?咱哥倆喝到早上估摸著他們也該醒了。”


    小老頭笑道:“計大人好酒量啊,要喝到清晨,我可陪不了你。”


    計天嶽揮手招呼他來坐到近旁,側頭低聲道:“羅大人請隨意,計某人其實還是有事相求的。”


    小老頭聞言正色道:“咱哥倆誰跟誰啊,計大人有事要兄弟幫忙的,盡管開口,兄弟隻要能幫得上的,自當全力。”


    計天嶽哈哈大笑,一掌拍在小老頭肩背之上,道:“爽快,來,喝酒!”


    陽有儀再見到計天嶽時已是次日的午時,計天嶽喝了一宿的酒,一身的酒氣,雙眼通紅,神情略為疲憊。陽有儀關切道:“怎麽樣?沒事吧?”


    計天嶽搖搖頭道:“沒事,你猜得沒錯,我把腰牌呈給管帶大人的時候,他和安然兩個人的樣子都極為高興,自然也就沒降我的罪,不過也沒提什麽勞什子獎賞的事情,應該算是個無功無過吧。”


    陽有儀點頭笑道:“那樣甚好。”


    計天嶽給他遞過一個大大鼓鼓的包袱,陽有儀用手接過,隻覺沉甸甸的,不解道:“是什麽?”


    計天嶽答道:“我想,你到州府的話,應該會需要到這些的。裏邊有一些換洗的衣物,你身材和我差不多,穿著應該無礙。還有兩套百夫長的軍服,一套護身的戰甲,以備不測之時能有個用場。另外還有一張可以自由出入州衙大獄的官諜,昨夜裏將羅矮子灌迷糊了騙到手的。”說到這不禁得意的笑了笑。


    陽有儀大喜,讚道:“計兄弟,你好快的手段,我估摸著沒十天半月你辦不下來,料不到一夜時間你都全弄齊了。”


    計天嶽嗬嗬笑道:“也剛好趕上昨夜裏就我和羅矮子兩人鬥酒,他乃正五品州府同知,辦張監獄的出入官憑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把他弄趴下了,官憑也就到手了,哈哈!”又想起什麽似的伸右手在懷裏一陣亂掏,摸出張皺巴巴的紙片來,遞給陽有儀道:“兄弟,委屈你了,你現在的身份就是我計家營裏的一名百夫長,叫陸元,他前段不是死在洞裏怨靈的口中了嘛,這地方交通不便,消息閉塞,何況我們這些人又不得隨意外出,所以州府那邊還沒收到他陣亡的文書,這是他的身份憑證,你用這個身份和那張衙獄官憑,出入監獄是沒多大問題了。”


    陽有儀接過紙片,放入懷中收好,問道:“我怎麽出去?”


    計天嶽道:“今夜會有一批公文往州裏送,前去送文的正好是我計家營的夥計,你和他一起出洞,一般送文的都是兩人出行,不會引起懷疑的。”


    陽有儀壓低聲音道:“嘿嘿!不瞞兄弟你,我還有一個夥伴,我也要帶著他一塊出去。”


    計天嶽大驚,道:“還有一人?”低頭沉吟半刻,咬了咬牙道:“也無妨,我親自帶你們出去。”


    陽有儀有些為難道:“兄弟,不好意思,還得麻煩你件事。”


    計天嶽笑道:“盡管開口,隻要兄弟我能辦到的一定盡力。”


    陽有儀道:“我家裏有個師弟,傷重未愈,腿腳還不大靈便多少,我著實有些放心不下。這次去得匆忙,估計是不能回去言語一聲了,從這裏到州府,路途遙遠,若事情辦得順,十天半月我也就回來了,若是不順,待上一月兩月也說個沒準。若兄弟你有時間,盡量去瞧他一眼,告訴他聲,免得讓他記掛。”當下將家中的地址方位詳細告訴了計天嶽。


    計天嶽用心記下了地址,道:“陽兄弟,你盡管放心,這也不是什麽難事,一定辦到就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詭靈異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飛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飛岑並收藏詭靈異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