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疇哥,剛我沒看清,勃兒在這兒偷看什麽書呢?”窗下的兩個大身影隨著小身影的離去這才站了起來,不用問,自是尋找王勃一直尋到藏書閣的王福疇夫婦了。


    “好像是《王氏六經》……”王福疇望著王勃背影消失的方向,有些懵。


    “《王氏六經》?那是什麽書?”王夫人讀書不多,隻得噘著嘴問到。


    “是他爺爺畢生嘔心瀝血之作……”王福疇摸了摸額頭的汗。


    “啊?公公的書?勃兒能看懂嗎?”王夫人一聽也蒙了,要知道王通可是前朝大儒啊,不知多少文人高士都爭相借閱他的著書而不得,怎麽這剛滿六歲的勃兒也盯上了這本書,而且看他取書放書的動作嫻熟之極,顯然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這書其實並不難懂,都是取自儒學經典,但父親在書中的批注,就非同一般了。莫說勃兒,便是勮兒,我也準備晚兩年才教授與他。”王福疇皺著眉搖了搖頭:“或許,勃兒看得隻是書中引用的經典吧,可即便如此,以他的年齡……也有些難為他了。”


    “哼,你怎麽知道我的勃兒不是在看注解?”王夫人眼中露出了一絲驕傲:“雖然我不想他像你們父子三人一樣到處之乎者也去忽悠老百姓,但論聰明,我的勃兒肯定不比你們差。”


    “話雖這麽說,可,可如果以他的年齡,若能看懂注解的話……未免,也太過驚世駭俗了吧……”王福疇咧了咧嘴,不可置信的說到。


    “好啦好啦,你看你,勃兒不讀書吧,你怕他被別人看輕,如今勃兒主動學習吧,你又這樣,依我說啊,你們讀書人,真難伺候!”王夫人調笑著問到:“我的疇哥哥,那你說該怎麽辦?”


    “恩……”王福疇略一思索:“看來,也是時候給勃兒請一位教書先生了。”


    “那可得請個好一點的,要比勔兒和勮兒的都好。”王夫人不依不饒的拽著王福疇的胳膊說到。


    “嗬嗬嗬嗬,你啊你,都是我們的孩子,怎麽就這麽偏心!”王福疇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不管,勃兒本來就發育晚,被外人說道,雖然不指望他做一番大事,但絕對不能長大了還讓別人家孩子笑話!”王夫人堅定的說到。


    “哈哈,這回可是你說的!”王福疇不禁被夫人的出爾反爾逗樂了。


    “就是我說的,怎麽樣?你說你個大男人,老欺負我一個婦道人家,像什麽話!”王夫人自知理虧,臉上一紅,捏了王福疇胳膊一把,恨恨的說到。


    “好,好,你說怎樣就怎樣——”王福疇嘴角一咧,告饒到:“這次,我讓人去講學堂張榜,請最好的先生來,總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王夫人聞言心中一甜,臉上瞬間多雲轉了晴:“走吧,該吃飯了,我也餓了……”說著,也不管王福疇答不答應,拽著他,離開了藏經閣。


    翌日,講學堂。


    一張鮮豔的紅榜張貼在大門外的磚牆上,上麵用粗壯的黑筆寫下了兩行狂草:吾弟王勃,歲至垂髫,初識文辭,現請高師一名,望慎重揭榜。——太常博士府:王勔。


    “啊,是博士府在為三公子招教書先生啊!”一名中年學者看懂了狂草所書,賣弄學識到:“想不到王勔公子的狂草竟如此狂放,一點不像尋常年輕人的功力啊!”


    “唉,書法也還罷了,那文采更非我等凡俗之輩所能企及啊……”旁邊一位小生歎息著搖了搖頭:“也不知,什麽樣的人,方有資格入博士府教書去?”


    “王勔公子嘛,確實是才高八鬥。但這榜上所說,是為其三弟王勃請先生,左右算下來,他也不過六歲,能教授他的老師,還不遍地都是?”另一位學子略帶傲慢的說到:“便是仁兄你,去教教寫字,讀讀四書五經,想來也是應付的了的。”


    “不敢不敢,博士府請先生,豈是誰都能去的……”小生腦袋晃得跟巴浪鼓似得,生怕被人當了真。


    “咦?鄒老夫子,你也在啊?這榜非你莫屬啊!”中年學者正要離去,轉頭突然看見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靜靜的站在不遠處,默默的看著榜文,仙風道骨。


    “對啊,鄒老夫子,此榜非你莫屬啊!”眾人一聽鄒老夫子的名號,當即起哄開來。


    “鄒老夫子,學堂裏常提起說王勔王勮兩兄弟天賦出眾,才識過人,但我們都知道,這兩兄弟,可都是您帶過的高徒啊!想來,您的功勞也不小,現下三公子找先生,您要不去啊,我看這學堂也沒人敢揭這個榜啦!”一位老者從學堂中走出,和顏悅色的對著鄒老夫子說到。


    鄒老夫子萬分鎮定的站在門外,皺巴巴的臉上絲毫沒有動色,也不回應眾人的言語,思緒卻早已飛回了多年之前……


    “王勔!你別仗著父親在朝為官就為所欲為,看不起我等教書先生。告訴你,若你真有才能,博士大人也不用請我來授業了!”鄒老夫子一臉正氣的站在書桌前,訓斥著對他愛搭不理的王勔。


    “我怎麽記得你好像不是父親請來,而是毛序自薦來的呢?”王勔一臉不屑的反問到。


    “我……我毛序自薦……我毛序自薦也是因為惜才!”鄒老夫子被一語戳破要害,胡子被氣得呼呼直飛,差點臉上就要掛不住。


    “你想惜才,也得先有才才行啊?你有才嗎?”王勔句句緊逼,絲毫沒有要給鄒老夫子留點情麵的意思。


    “你,你居然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難不成,你,你個小兒,還敢跟我叫板不成?!”鄒老夫子聞言差點氣瘋,指著王勔的鼻子怒吼到。


    “牆頭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王勔隨口扔出了一句。


    “什麽?”鄒老夫子一愣。


    “對下聯啊,對上就讓你教。”王勔撇了撇嘴,不耐煩的說到。


    “那,那個,剛才我沒聽清楚……”鄒老夫子結巴著問到。u看書 .uknshuco


    “牆頭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王勔一字一句重複了一遍後,自個練上了字。


    “牆頭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鄒老夫子推敲著,眉頭皺了起來。


    “牆頭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鄒老夫子的額頭已經滲出些許汗珠。


    “牆頭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鄒老夫子已經開始雙眼發紅,心中一團亂麻。


    “牆頭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鄒老夫子已快遁入癲狂狀態,卻依然對不起下聯來。


    “喂?有完沒完啊?太陽都快下山了,你不是還想賴著吃了飯再走吧?”王勔見鄒老夫子都尋思一個時辰了還沒對出下聯,實在是很無語。


    “你,你……”鄒老夫子破釜沉舟,幹脆反將一軍:“我是對不出來,但不意味著你就比我有才,要是你也能對出……”


    “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王勔不等鄒老夫子說完,便甩出了下聯。


    “什,什麽?”鄒老夫子聽王勔接話,心中一寒,差點沒聽清楚。


    “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王勔又說了一遍後,頓了兩吸,補刀到:“說你呢!光會嘴上功夫,肚子裏一點墨水沒有!”


    “噗!——”鄒老夫子一口鮮血吐出三丈多高。


    就這樣,鄒老夫子初入博士府的經曆,就定格在了這天,雖然臨走前王福疇給足了麵子和銀子,還對外宣揚鄒老夫子的才德,但博士府的人都知道,鄒老夫子是被王勔用才學氣吐血才不得以告老還鄉的。


    這一年,王勔方滿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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