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在想什麽呢?”上官婉兒小心地看了看武則天的臉色。


    武則天從窗邊轉過身來,走回桌邊坐下,喝了一口參茶,才微微一笑,“婉兒啊,朕的這點心思你還看不透嗎?連那個丫頭都看透了,更何況你還跟在朕身邊多年呢!”


    “陛下,您還在為那蘇晴眸成親的事情耿耿於懷嗎?”上官婉兒微微一笑,走過來幫武則天輕輕地捏著肩膀,“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她已經十八歲了,在尋常百姓家早就該嫁人了。”


    武則天點了點頭,又歎了一口氣,“是啊,女人的命運就是嫁人生子,然後相夫教子,了此一生。朕本以為她是不同尋常的女子,想讓她留在朕的身邊成就一番作為,而不是淪為那千百年不變的習俗的犧牲品。誰說女人就一定要為男人犧牲?”


    上官婉兒聽她這話裏飽含著心酸,柔聲地道:“陛下,她怎麽能跟您相提並論呢?您是九五之尊,她不過是個有點小聰明的尋常女子罷了。雖然婉兒也想她能在陛下身邊祝您一臂之力,不過若是她本人沒有這個意願,那也強求不得。最起碼陛下身邊還有婉兒呢,婉兒這輩子都不會嫁人,都會陪著陛下!”


    “婉兒啊,辛苦你了!”武則天拍了拍她的手,點頭道,“是啊,朕還有婉兒呢。隻有婉兒你比女兒還貼心啊……”


    “娘親這話是在說平兒不孝嗎?”太平公主一步邁了進來,撅著嘴巴不滿地說道。


    上官婉兒連忙過來見禮,“公主您來了?”


    “嗯!”太平公主用鼻子答應了一聲,也不見禮,跑過來拉住武則天的胳膊,“娘親,您是不是覺得平兒不夠孝順呐?”


    “沒有,沒有,朕什麽時候說過平兒不孝順了?”武則天一生見過許多大風大浪,最是拿這個唯一的女兒沒轍,“朕是說婉兒跟你一樣貼心。”


    太平公主撅起嘴巴,“那是娘親您不要平兒陪在身邊,不然平兒日夜都對您貼心。”


    “別說傻話了,你已經嫁人了,有丈夫有家,哪能整天陪在朕的身邊呢?”


    “我寧願不要駙馬……”


    上官婉兒見母女二人其樂融融,自己顯得很是多餘,微微一笑,起身走了出來。原來女皇也不過是個普通的母親,自己的女兒就可以成為習俗禮教的犧牲品,要求她相夫教子,了此一生。也許是女皇她站得太高了,隻看到了江山社稷,看不見那孕育在平凡中的幸福。


    她默默地立了半晌,拂了拂鬢邊被吹亂的頭發,不知道怎麽的心情空蕩蕩的。站在金碧輝煌的皇宮大院之間,人來人往,卻孤獨無比,沒有人比她更深刻地體會這種感覺。每每這個時候,她都羨慕蘇晴眸,雖然隻有十八歲,卻把一切都看得透徹了,一開始就知道什麽才是她所要的。


    “上官大人!”冰瑤正坐在假山上假寐,見上官婉兒走了過來,連忙跳下來見禮。


    “原來是冰瑤啊。”上官婉兒溫柔地笑了一笑,看著冰瑤,“怎麽一個人在這裏發呆呢?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嗎?”


    冰瑤搖了搖頭,“沒有,上官大人。”她確實不開心,準確地來說是感覺空寂,自從離開杭州府,這種感覺就揮之不去。就連做夢都會夢到跟蘇晴眸她們一起,同桌吃飯,閑話家常,一起辦案,四處遊玩,那段日子是她有生以來感覺最真實最快樂的日子。


    “冰瑤,你沒有對陛下說實話吧?”上官婉兒見她回答之下怔怔出神,笑著問道,“就連徐大人也沒有說實話,恐怕官船失蹤一案出力最多的不是五泄知縣而是青溪知縣吧?”


    冰瑤愣了一下,一時間摸不清上官婉兒的意圖,看著她的臉色不回話。


    “還有成親的事情也不是真的吧?”上官婉兒見冰瑤眼睛裏閃動著警惕的光芒,笑了,“你不用怕,我是不會告訴陛下的。因為……我跟蘇晴眸也是一夥的。準確的來說,我受過她的恩惠。”


    冰瑤剛想問問她所謂的恩惠是什麽,卻見她已經舉步離開了,不知道怎麽的,感覺她的背影很是蕭瑟。


    “小姐,蕭大哥,你們回來了。”鬱兒正在指揮著一群衙役在院子裏翻土種花,見蘇晴眸和蕭占進門來,連忙迎了過來,還不等他們回話,就迫不及待地問道,“新上任的刺史大人威風不威風?給我帶梨花糕了沒?還有還有……”


    蘇晴眸忍不住打斷她話,“好了好了,你還讓不讓人說句話啊?新上任的刺史大人就是原五泄知縣韋大人,你見過的,你說威風不威風?梨花糕也給你帶了,一會兒讓你吃個夠。還有啊,我們去了金府,見了柔娘和蘭草,蘭草很好,跟柔娘也相處得很好,娘親娘親叫得可親熱了。柔娘還給她請了個先生,教她讀書認字,她現在認識的字比你可多太多了!”


    “怎麽我沒問完小姐你知道我想問什麽了?”鬱兒撇了撇嘴。


    蘇晴眸笑,“我認識你十幾年了,還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啊?對了,我離開的這兩天,衙門裏沒什麽事情吧?”


    “能有什麽事情啊?太平得緊。朱二寶升上縣丞了,都勤快出油了,有點事情也讓他屁顛屁顛地解決了。我看啊,小姐你就快被篡權了!”鬱兒看起來對朱二寶很有意見。


    蕭占聽了這話笑道:“那不是正好,事情都讓朱二寶做了,晴眸就有更多的時間跟我在一起了,我巴不得他篡權呢。”


    “你少臭美了,你先把我家老爺搞定再說這話。”鬱兒瞪了他一眼。


    一提起蘇全福,蕭占臉色立刻不自然起來。他蕭占行走江湖這麽多年,還沒怕過誰,可是一見到未來老丈人就如同老鼠見了貓,恨不得找個老鼠洞鑽進去。


    正說著呢,朱二寶和秦雲姑從裏麵走了出來,看到他們招呼道:“大人,蕭捕頭,你們回來了。”


    “大人,上頭的公文下來了?官船那個案子判下來了嗎?”秦雲姑畢竟也是杭州府的人,對這個判決很是關心。


    “走,我們進去說吧。”蘇晴眸一路頂著大太陽回來,又累又渴的,於是招呼了幾個人來到二堂,灌下去兩杯涼茶,才說道,“薛林山和竇平良因為罪大惡極,秋後問斬,梅若素被處以絞刑。竇、路的家人都被流放至隴右道,馬旭被流放至懷遠,五年後得歸。梅殊月本應與梅若素一起行絞刑,但因為她懷有身孕,等生產過後再行刑。奉國侯方雲也被剝奪封號,一起流放到隴右道去了。”


    秦雲姑想了一下,“這麽說若是碰上天下大赦什麽的,那梅殊月還有活著的機會了?”


    “天下大赦十年不遇,恐怕沒有那麽容易被她碰上。”其實蘇晴眸對那梅殊月倒是有幾分同情,不過她指使倭人殺害了兩任知縣,也是死有餘辜了。


    “小姐,那些倭人怎麽樣了?”鬱兒對那幾個倭人深惡痛絕,最想知道他們的下場。


    蘇晴眸笑了一笑,“我正想說呢。幾個倭人侍從都被就地處死,那個中鐮倉造被杖責百下由遣唐使送回了倭國,交由倭國皇帝處理,我想陛下是有意留了他一條性命,想要看看倭國是如果處理的。倭國一向以我大周為尊,那中鐮倉造此次捅了這麽大的婁子,回國之後怕也難逃一死。”


    “那些大食轉運商抓到了嗎?”


    “嗯,已經被我大周邊陲軍攔住了,薛林山想要偷運出過的所有銀兩和貴重物品都被繳獲,送回了神都。”


    “啊,太好了,總算都解決了,也不枉我們辛苦那麽久!”鬱兒拍手笑道,又有些遺憾地說,“可惜了,小姐做了那麽多都沒得到什麽獎賞,功勞全讓那個五泄知縣占了去,一下子升到刺史了,太便宜他了!”


    蘇晴眸不以為然地道:“鬱兒別那麽說,韋大人也是有才能的好官,隻可惜這麽多年被壓製著,終於有了出頭的機會。這下也能施展才華,為杭州府的老百姓做點事情了!”


    “是啊,要不是貪官當道,我爹也不會……”秦雲姑想起傷心事,眼圈不由得紅了起來。


    “雲姐姐,你別難過了嘛,不是還有我們呢嗎?”鬱兒連忙安慰她說,“以後你就把我家老爺和啞叔當爹一樣就行了,還有我家小姐和我給你撐腰,誰也不敢欺負你了。”


    “嗯!”秦雲姑點了點頭,破涕為笑了。


    “大人……大人……”


    一個衙役驚慌失措地跑了進來,氣喘籲籲地捂著胸口,“大……大人,不……不……”


    “不好了!”鬱兒聽不下去了,替他把話說完,瞪起眼睛,“你慌什麽啊?天塌下來還有個高的頂著呢。慢慢說,到底怎麽了?”


    衙役把氣倒順了,說話才流利起來,“大人,東街染坊的夥計來報案說,在染坊的染缸裏發現……發現了一具無頭屍……”


    蘇晴眸臉色一變,站起身來喊道:“楊朱,叫上三班衙役、仵作、錄事,趕赴東街染坊!”


    楊朱答應一聲,連忙去安排衙役們擺陣仗。


    “還真會找時候,椅子還沒坐熱,就要去查案了。”蕭占有些心疼地看了蘇晴眸一眼。


    蘇晴眸笑了一笑,“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讓我是知縣呢!”


    “大人,我去拿家夥。”秦雲姑一聽說有屍體,知道又來活兒了,跟蘇晴眸說了一聲,便跑出去拿她的家夥事兒了。


    朱二寶倒是很自覺,“不用說,我留守縣衙!”


    “你這還真是當幾品官有幾品官的樣子啊!”蘇晴眸忍不住打趣。


    鬱兒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不進衙門不知道,一進衙門才知道到處都是屍體。”


    “鬱兒你說什麽呢?太平盛世的,怎麽會到處都是屍體呢?”蘇晴眸瞪了她一眼,“別在那兒說風涼話了,快去看看衙役們準備得怎麽樣了,我們就去東街。”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東街染坊發現無頭屍的事情很快傳遍了青溪的大街小巷。閑來無事的都一窩蜂湧到染坊去看熱鬧。


    蘇晴眸帶著三班衙役趕到染坊的時候,染坊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了。


    “知縣大人到,閑人避讓——”嗬道衙役拉長了聲音喊道,看熱鬧的人連忙分開一條路,讓蘇晴眸等人走了進來。


    這是一個雜色坊,所用染料眾多,黃、綠、黑、紫、墨等染料缸擺滿了整個院子,散發出濃烈的苦澀氣味。發現屍體的染缸在東南牆角,周圍已經被先行前來查看情況的衙役清理出來,隻等蘇晴眸前來了。


    “小人孫茂財見過知縣大人。”染坊掌櫃的連忙帶著幾個夥計來給蘇晴眸見禮。


    “起來吧,不用多禮。”蘇晴眸掃了他們一眼,“屍體是誰發現的?”


    孫茂財指了指身邊一個瘦瘦弱弱的夥計,“大人,是王老三!”


    “嗯,王老三,你說說情況。”蘇晴眸一邊往東南牆角走去,一邊吩咐道。


    王老三身穿一件有些破舊的粗布短衫,上麵賤滿了各種顏色色點,層層疊加,相互暈染,已經變成一件黑衣服。他很不自在地搓著兩隻黑漆漆的手,“是,大人。剛才染工師傅說綠色染料沒有了,讓小人重新開一缸來。小人便打開了一缸染料,用瓢子一舀,碰到了什麽東西。再一舀,就看到一截棍子。小人納悶,這裏麵怎麽會有棍子呢,就找了一根杆子,往裏麵一撅,就……就看到一隻人手……小人就嚇得大叫起來……”


    “大人,剛才小人已經查看過了,裏麵確實有一具無頭屍體。”守在染缸前麵的衙役跟蘇晴眸報告道。


    蘇晴眸點了點頭,扭頭看了看秦雲姑,“雲姑啊,看你的了!”


    “是,大人。”秦雲姑答應一聲,吩咐道,“找一塊油布來。”


    掌櫃的連忙吩咐夥計拿來一塊油布,按照秦雲姑的吩咐,鋪在了地上。


    “撈上來!”秦雲姑一聲令下,幾名衙役便小心地用棍子將那屍體抬出水麵,移動到油布上去。


    “啊……”待那屍體出水,圍觀的人中有膽小的,都忍不住捂了眼睛驚呼起來。


    鬱兒更是受不了了,捂住口鼻奔了出去,找個僻靜的地方大吐起來。


    蘇晴眸等人雖然反應沒有那麽強烈,可是也忍不住皺了眉頭:這是一具半截屍體,頭和腰部以下都不見了,渾身被染成綠色,立在油布上甚是可怖……(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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