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數叢花木,趙恒遠遠地瞧見若瑤,仿佛兩人先前那些關乎生死的往事都不曾發生似的,竟像相交甚深的老友般含笑點頭。回身對身側一個高大威猛的男子輕聲細語了幾句。聽不清趙恒說了什麽,看他身邊的男子猛地轉頭瞧過來,若瑤直覺趙恒沒說好話。


    她朝自家馬車急走,眼前一暗,差點撞上突然出現的人。若瑤倒退兩步,不明白這個高大的男人明明是在太子跟前的,相隔數丈,怎麽突然到她麵前了?


    趙淩已是異常高大魁梧的身材了,可這個男人看起來比趙淩還要高大些。精壯的身軀像是一扇門板,往那兒一站竟把四五個人能並肩通過的小路堵死了。褐色短發也沒束起來,在頭頂編了無數小辮,每根發辮底下墜一顆碧藍的孔雀石,額頭上係一條鑲嵌無數彩色寶石的黑色抹額。身上穿著件黑絲絨繡狼頭的長袍,外麵卻套了副黃金裝飾的皮鎧,狂野蠻之氣溢滿全身。


    被他毫不遮掩像審視獵物般的審視,若瑤暗暗心驚,被他擋了去路隻好轉身往內院走。那男人卻一把扭住她胳膊,用一種古怪生硬的腔調問道:“你是大周第一美女?”


    周遭下人都嚇呆了,竟無一人上前,若瑤眉頭緊皺,一甩胳膊喝道:“放開!”


    湊近了,瞧清楚若瑤的麵容長相,那男人一臉震驚,抓著若瑤不放,仰天大笑:“你是大周第一美女!”


    一樣的話不同的語氣,前麵是質疑後麵則是全然的讚美。就算這人沒有惡意,若瑤也氣的心血翻湧,被這外邦蠻子糾纏,她又成笑話了!


    “她是我夫人,是不是大周第一美女都跟你沒關係!”趙淩不知何時到了她身邊,手中長劍出奇不意地劈向那個男人拉扯若瑤的手。


    那男人登時撒手,隻一錯身的功夫腰間獸皮裹著的長劍已擎在手中。那劍比一般的劍寬大一倍還多,夾著風聲朝趙淩劈過來。趙淩一把將若瑤推到旁邊,不退反倒迎著劍風上前,兩劍交擊撞得火星飛濺,趙淩手腕一翻,劍鋒便順著對方的劍身滑下去,另一隻手卻閃出一把匕首,斜下刺向那男人的大腿。


    那男了抽身退步,電光火石間也換了招式……


    若瑤一錯眼的功夫,倆人已拚了不下十招,劍風呼嘯刮得她臉生疼。趙淩武功高強,可那男人也彪悍異常的,手中的劍又大又沉,趙淩手中一長一短兩把劍,急切間竟未占到什麽便宜。若瑤嘴裏發幹,手心裏全是汗。竟忘了躲起來,傻愣愣地站在那兒,看著兩個高大的身影在劍光中交錯。


    ‘咣啷‘一聲,兩柄長劍又交集在一起,旋即兩個男人同時收劍後退,又上前,這次卻是互相用拳頭擊打對方胸口,然後竟同時扔了武器抱在了一起,仰天大笑。


    “粘罕,你還沒死!”趙淩鬆開那個男人,上下打量著他,拍著他的肩膀大笑。


    “趙淩你個王八蛋沒死,我怎麽會死!”名叫粘罕的男人說話腔調古怪,這句罵人的話卻異常流利,也不知罵多少遍了。


    剛剛生死相博的倆人,轉臉就開懷大笑了?若瑤長籲一口氣,這種相處的方式就是傳說中的相愛相殺嗎?幸好不常見。


    粘罕止住笑聲,一指若瑤問趙淩道:“這個是你的夫人?長的很美,我出五百匹上等好馬,換她,好看的:!”


    “不換!”趙淩眸色微冷,卻難得沒翻臉。“這裏是大周,不是你那蠻荒的北遼。”


    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誰都不願家鄉的壞話。粘罕當下磨牙,碧藍的眼睛蒙上一層淡淡的血絲,仿佛看見一頭處在暴走邊緣的野狼,若瑤下意識地往趙淩身後縮了縮。


    誰知粘罕卻沒像她料想的那樣揮劍攻上來,反倒伸手攏了攏散亂的發辮。又抻了抻身上的袍子,大步走到她跟前,彎起左胳膊手搭在心口上,朝她一躬身子,鄭重地道:“我!粘罕,是北遼的粘兒虎,草原上的狼王。美麗的姑娘,離開這個沒用的小白臉跟我走吧。我會讓你成為草原上最高貴的女人,成為萬人敬仰的阿諾!”


    縱然聽不太明白,若瑤也感覺得出粘罕這翻話中沒什麽惡意,看他鄭重的模樣倒像是施禮,可又是狼又是虎的,她一時竟不知怎麽回答。求救似地看著趙淩,趙淩臉上已是烏雲密布,兩手成拳骨節發白,半晌才手指微鬆冷笑道:“生擒你父王的人是沒用的小白臉?那你父王是什麽?比小白臉還沒用的東西?”


    粘罕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地騰地躥起來,揮拳就朝趙淩打過來,趙淩微閃身擋了一拳,便抽身冷笑道:“再攻一招,你這輩子都修想拿回族長的佩劍!”


    “隻知道動心眼的卑鄙小人!”粘罕的手生生頓在空中,本就有些紫袖的臉膛脹的幾乎要滴出血來。猛地後退,朝地上惡狠狠地‘呸‘了一口。


    趙淩麵色不變,“彼此彼此,有膽色你把方才的話用漢語當著我夫人的麵再說一遍!”


    滿臉怒容的粘罕突然尷尬起來,瞄了若瑤一眼,‘嘿嘿‘笑了兩聲竟轉身走了。


    若瑤滿頭霧水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想到人高馬大的粘罕竟被趙淩幾句話哄的團團亂轉,禁不住想笑。


    趙淩斜眼瞧著若瑤,見她竟對著粘罕的背影微笑,當下扳著她的下巴讓她扭臉對著自已,惡狠狠地道:“不許看他!”


    知道自家男人有些時候很小氣,若瑤白了他一眼,伸手抓住男人的手,朝他微笑,才把男人臉上那團黑霧融化。


    上了馬車,若瑤忍不住問道:“他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趙淩臉上黑霧漸起,終究敵不過懷中女人滿眼的好奇,咬牙解釋道:“他說他是北遼的大英雄,馬上要當可汗了,要你離開我跟他走,他要讓你成為草原上最幸福的女人。”


    雖然大體猜測那段話是這個意思,聽男人翻譯出來,若瑤心裏還是有些吃驚,這位粘罕王子也太直接了吧!當著男人的麵就勾引人家老婆,他是怎麽活到這麽大的?可是……“他馬上要當北遼的可汗?”與粘罕的行為相比,他的身份更讓若瑤詫異,北遼未來的可汗來大周做什麽?還跟趙恒那般親近?


    趙淩聽著這話不對味,“你後悔了?”


    若瑤微一愣怔,忙伸手抹平男人微緊的眉毛,笑道:“這種自賣自誇的登徒子,哪有我夫君有本事!北遼的可汗有什麽了不起的!”小酸小醋是情調,可男人這會兒醋味顯然重了。


    “真的?”趙淩有些不確認地追問,“你今生今世是不是隻跟我在一起?”


    對男人的得寸進尺習以為常,若瑤當下點頭,“山無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我也不跟你分開,!”暗中又補了一句,你也別想!


    “是阿!你我夫妻情深,那頭棕熊不過是癡心妄想!”趙淩瞥了一眼車外,應聲笑道。


    “我就知道你在背後說我壞話!”車門突然被撞開,一腦袋小辮的粘罕咬牙切齒地盯著趙淩。


    若瑤萬分意外,這貨不是跟太子在定襄伯府嗎,怎麽出現在她家的馬車上了?什麽時候上來的,剛才那些話他是不是都聽到了?


    眼角瞥見趙淩一副‘早知你在偷聽‘的模樣,若瑤恨的真咬牙,難怪男人一反常態的說這些酸話,原來……臉麵發燒已不敢再去看粘罕。這貨漢話說的不流利,可不妨礙他聽阿!


    粘罕惡狠狠地看著趙淩,喘了半晌粗氣,突然轉臉對若瑤笑起來。冷不丁從怒換成笑,表情僵硬的比拿劍砍人時還猙獰,若瑤心口‘砰砰‘亂跳,暗道您這是想嚇死我阿!看他嘴唇動了動,一時沒留神竟沒聽清他說了什麽。


    待粘罕又高聲重複了一遍,她才詫異地上下打量他兩眼,仍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你要娶我妹妹?”


    粘罕鄭重地點頭,“我問過了,你有個妹子,也跟你一樣漂亮!我出五百匹上好的戰馬做聘禮,再加上五十斛北珠……再加上一千隻羊……”價碼不斷攀升,若瑤也沒反應,粘罕心頭滴血,一時僵在那兒竟不知往下說什麽,未到大吼一聲,“你這個女人,想把我們北遼的王宮搬空嗎?”


    “你等等!”若瑤終於回神,打斷自說自話的粘罕,“我妹子才七歲,你多大了!”


    粘罕的心終於放下來,“我今年二十五,有十九個妃子,六個兒子三個女兒。我先把你妹子帶回去,等她十五歲的時候再成親。”


    若瑤無語,這貨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嗎?


    她不說話粘罕就當她是默認了,無比歡喜的又對趙淩道:“聽說你有了一個兒子,我們換親吧。我把我最漂亮的女兒送給你當兒媳婦,你把你的女兒也送給我當兒媳婦……”


    生生忍住一腳這頭棕熊踹下車的衝動,若瑤扭臉瞪著趙淩,一記滿含內容的眼刀飛了過去,你跟這頭棕熊結親試試!


    趙淩微微一笑,回了她一個眼神,意思是我有那麽蠢,跟頭棕熊結親嗎?


    “行不行給個痛快話!”看倆人眉來眼去的看的心煩,粘罕一拳砸在車壁上,寸把厚的老榆木車壁竟被他打出了個大洞。“你們大周人就是麻煩,不過就是娶個親,也要想這麽半天!”


    扯塊布也要看看花色吧,這可是定親!若瑤無語,知道自已跟這頭棕熊說不清楚,隻好扭臉把希望寄托在趙淩身上。


    趙淩卻摸著下巴想了半晌,忽然笑道:“其實端元郡王更適合給你當附馬!”


    若瑤下巴頓時掉地上了,這算是禍水東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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