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獵物


    從宮中出來,若瑤心事重重的回了鬆風院,詫異地發現出去打獵的趙淩早就回來了。


    趙淩正坐在窗前的竹榻上,拿塊軟布擦拭從來不離身的匕首。抬頭看見若瑤從外麵進來,額角鼻窩隱隱都是汗意,他放下手中的匕首,將麵前一碗加了冰粒子的酸梅湯遞到若瑤跟前,不悅地道:“怎麽回來這麽晚?”


    一路上頂著明晃晃的太陽,若瑤走的又幹又燥,無視男人語氣中的埋怨,伸手接過他遞過來的酸梅湯,一口氣喝了大半碗。數十顆磨成蓮子大小的冰粒子,融了大半,變成半透明的薄片子,在深棕色的酸梅湯中起起伏伏。雙手捧著天青色菊瓣碗,感覺著碗上傳來的沁沁涼意,若瑤舒服地鬆了口氣,從宮中帶回來的陰鬱一掃而空。


    她又低頭想把剩下的酸梅湯喝了,手上一輕,手裏捧著的菊瓣碗已到了趙淩手中。若瑤眼睜睜看看男人仰頭,把她喝剩下的酸梅湯一氣喝幹,雖然知道他是怕自已驟冷驟熱的傷了脾胃,還是忍不住嘟起嘴。


    瞧著女人像被人搶了糖似的小孩子,低眉耷拉眼的一臉不高興。趙淩忍不住彎起嘴角,摟住若瑤的肩膀,在她柔嫩的唇上啄了一口。


    知道花影就站在自已身後,若瑤彎起胳膊擋在趙淩胸前,想推開男人,可無異於蚍蜉撼樹,反倒被男人箍的更緊。自從趙淩出征回來,這已經成了他表示親昵的日常舉止,不分地點不分時間。剛開始幾天,若瑤總有種錯覺,男人被從後世穿來的老外給洗腦了。屢屢提醒他避諱些,反倒被男人懲罰似地深吻不停,真待她控製不住回吻過去才肯放過她。


    一肚子話要跟趙淩說,若瑤也顧不得身後還有觀眾,仰頭在男人唇上例行公事般碰了一下,離開的瞬間卻冷不丁被男人按住後腦。男人淳厚柔軟的唇密密的覆上來,齒頰間還殘留著酸梅湯薄薄的涼意。若瑤瞬間沉迷恍惚,在男人長驅直入的攻勢下,丟盔卸甲……


    直到懷中的女人氣息混亂,趙淩才放開她,指腹劃過她薄染袖霞的臉頰追問道:“不是說坐坐便回,怎麽這麽晚?是不是又有誰為難你了?”


    “沒有!”若瑤口中說著,飛快地轉身,見花影不知何時已退了出去,屋中除了她和趙淩再無旁人,她才長長鬆了口氣。要是被人瞧見方才這一幕,她也甭做郡王府的當家夫人了!貼上白晝宣*淫的標簽,她哪還有臉出門?


    趙淩伸手扳過若瑤的臉,盯著她的眼睛又問道:“沒誰為難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不喜歡趙淩這種步步緊逼的模樣,可若瑤也明白眼下是多事之秋,男人此舉並不是懷疑她說謊,而是怕她在外麵受委屈,。


    “難不成我就長著一張挨人欺負的臉?再說了,也不是我回的晚,明明是你回的太早了!”拂掉趙淩的手,若瑤故意咬牙裝出氣惱的樣子反問道:“你真的去打獵了?”


    趙淩濃黑的劍眉微挑,頗有些得意地道:“那是自然,獵回來的黃羊已放到廚房了,晚膳時添菜。”


    最近的山離京城也有十餘裏地,若要打到黃羊肯定要進深山,一來一去沒有十幾個時辰是決回不來的。就算用飛的,男人也不可能這麽早就趕回來。


    若瑤滿腹狐疑,男人卻懶得解釋,打算以實際行動證明一切。他起身拉著若瑤去了外院,吩咐長喜等人支起架子,烤全羊。


    長喜顯然是烤肉的行家裏手,聞言當下去廚房將黃羊洗剝幹將,抹上油鹽架到火上烤。不多時,滿院便飄起濃鬱的肉香。趙淩親自動手切下一塊外焦裏嫩的黃羊肉端到若瑤跟前,笑道:“嚐嚐味道如何?”


    大熱天的,又不是飯時,若瑤根本沒有胃口,可看見男人這麽有興致,她也不好掃舉。撕了一小塊肉放到嘴裏慢慢嚼著,淳香鮮美的味道倒出乎她意料。伸手接過男人又遞上來的羊肉,若瑤笑道:“在哪兒獵的黃羊,味道這麽好?”


    趙淩笑而不答,正端肉送上來的長喜聞聲卻笑著回道:“夫人好見識,上林苑養的黃羊味道自然好,那可是好水好料的伺候的!”


    若遙嘴裏的肉頓時變成一塊燒袖的火炭,梗在嗓子眼裏咽不下吐不出,她瞪大眼睛盯著趙淩,隻覺得男人寬闊的腦門子上滿滿寫著倆個大字……“作死”!上林苑是什麽地方?那是太子的私人苑囿,他好死不死的去太子地盤上偷獵,這是活膩歪了的節奏阿!


    “太子知道嗎?可給了你們手諭?”太子除了喜好書畫,最大的愛好便是狩獵。平日把上林苑看的跟眼珠子似的,怎麽可能讓趙淩帶著大隊人馬去上林苑圍獵。明知他們是盜獵,若瑤還是存了一絲僥幸問道。


    可看見長喜一臉做賊心虛的樣子,若瑤心中竟湧出一絲奇怪的念頭,若她腹中的孩子生出來是與趙淩一樣的性子,一天不闖禍日子都過不下去,她不如一頭撞死算了!與其擔驚受怕的過日子,還是早死早脫生!


    強打起精神,若瑤帶著自欺其人的心態試探著問長喜道:“上林苑養的黃羊多不多?你們弄走幾隻,會不會被守園子的司牧察覺?”


    長喜咧嘴笑道:“多!太子號稱善獵,可滿苑子也沒養個啥猛獸,就看見上百頭黃羊滿林子鑽。兄弟們奉將軍之命,全都獵殺了。府裏留了幾隻最好的,其餘的都給太子送回去了。”


    若瑤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什麽叫狂妄,什麽叫囂張,什麽叫不知死活,她算徹底見識了!偷偷摸摸跑上林苑獵幾隻羊,雖然有罪過,好歹罪不至死。你把人家所有的羊都殺了,還把死羊送上門去,這不是挑釁是什麽?


    就像去人家偷東西,偷完還把賊髒當禮品給失主送回去,就算太子能忍下這口氣,朝廷律法、綱常倫理也容不下這等胡作非為阿!


    沒想到若瑤竟是這種活見鬼似的反應,長喜後知後覺地知道自已說錯話了,偷眼瞧見趙淩眼中浮上寒意,他下意識地一縮脖子,灰溜溜地退了下去,好看的:。


    趙淩拿起濕潤的布巾輕輕替若瑤把嘴角的油漬擦掉,臉色忽地鄭重起來,“我不過是先收點利息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男人的話別有深意,若瑤艱難地把嘴裏那口肉咽下去,伸手指著趙淩,用盡力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有驚懼有惶亂,可更多的卻是一種說不清楚的黯然。男人不是瘋了,也不是囂張的不知天高地厚。男人這是在替她出氣阿!偷獵上林苑與火燒秦王府一樣,都是為她出氣阿!


    可偷獵上林苑在明,火燒秦王府在暗,這兩件事引發的後果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她真的有那麽重要嗎?值得他冒天下之大不韙?


    緩緩放下手,若瑤靜靜地抬頭對上男人凝視的目光。因為逆著光,男人半眯著眼睛瞧著她,唇角彎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似乎根本沒把這要鬧翻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她忍不住滿眸淚意唇邊卻情不自禁地綻出最燦爛的笑容,聲音卻抑不住地哽咽起來,“多謝六郎!隻是日後不要再為了冒險……我舍不得!”


    趙淩輕輕摸掉若瑤眼角的淚水,柔聲笑道:“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擔心!”


    分寸?男人心中的分寸到底在哪裏?


    月染紗窗,若瑤停下手中的筆,抬頭看著天邊皎潔如玉盤的明月,想著男人剛說過不久的話,心頭依舊沉甸甸的。


    “請竹香姐姐轉告夫人,六爺說今晚宿在書房,讓夫人早些安寢不必等了。”


    “你剛進府就能在六爺跟前伺候,手腳勤快些,天熱了莫以為茶不涼,就一味的放著不添換,讓六爺喝陳茶。”


    “我是姐姐教導出來的,自然不敢給姐姐丟臉。姐姐放心吧!”


    簾外小丫鬟青豆與竹香的絮絮低語隨著夜風飄進來,猜出趙淩在忙什麽,若瑤沉甸甸的心頭又壓了幾塊巨石。


    雖然男人極度自信天塌不下來,可她整個下午都心神不寧,不知道事態會演變到怎樣不可收拾的地步。直到晚膳後她才想起辰妃偷塞給她的那半塊玉佩。


    把辰妃語無倫次的幾句話轉述給趙淩,又把那半塊玉佩交到男人手上,看著男人眼眸驟然旋即仰天大笑,大叫一聲‘天助我也’,那一瞬間她不知道自已該哭還是該笑。她有太多事情不知道,亦不想知道。可她早就沒辦法回頭了,除了陪男人一步步走下去,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盯著月亮瞧久了,眼睛也有些刺痛。若瑤垂下眼眸,看著案上剛剛寫好的命婦折子,微微歎了口氣。她這道彈劾大夫人的折子遞上去,候夫人不能把她怎樣,估計會把這口惡氣出在若華頭上。


    若華蒼白的小臉不停地在她眼前晃動,封奏折的火漆印無論如何也蓋不下去。若瑤轉身吩咐花影把折子收起來,信手拿起一本書翻看。這件事情緩緩再說吧,徐貴妃隻說讓她遞折子,卻沒要求具體日子。她就不信了,等太子把上林苑的事情鬧出來,徐貴妃煽風點火還來不及呢,還能分出心思揪著姚林氏的事兒不放?


    可第二天一大早,若瑤就知道她的如意算盤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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