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隻要活著就是另外一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你死我活的死局中,隱忍、退縮與事無補,反倒助長敵人的氣焰。唯有用些雷霆手段,才能保住性命。”


    沒想到長年持齋禮佛的郭太妃會說出這種斬草除根的狠話,若瑤從心底滲出寒意,咬牙保持麵容平靜,斂袖施禮告辭。


    蔣氏親自送若瑤出蓮心院,“身為女子講究的是德容言工,出嫁為婦除了這些還要照顧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六夫人成親不久,就蒙太妃看重,委派您主持一府中饋,顯見是看重信任六夫人的,六夫人怎麽一口拒絕了?”


    聽出蔣氏有替郭太妃當說客的意思,若瑤一臉恭順的轉了話題,“您也稱我為軒哥媳婦兒就好!”


    蔣氏像受驚了似的退了半步,笑道:“妾不敢逾越!”


    不敢僭越稱呼她為兒媳婦,卻敢僭越插手王府中饋?若瑤暗暗皺眉,對蔣氏這種若有若無說不清目地的試探有些厭煩。略歉讓幾句便淡笑著斂袖告辭,“媳婦兒用藥的時辰到了,改日再來伺候!”


    見若瑤竟像是躲避洪水猛獸似的疾步遠去,蔣氏眸中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笑意。想了想,她轉身回房,將若瑤帶來的茶花插好捧到了郭太妃房中。


    “軒哥兒媳婦不肯?”將茶花擺到幾案上,蔣氏走到郭太妃身側,輕輕地替她揉肩膀。


    郭太妃歎息著點了點頭,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到蔣氏新插的茶花上。墨青色的敞口土定瓶配著幾株錯落有致的豔袖茶花,動靜相協濃淡得宜,別有一番質樸的味道。若是平日,她肯定喜歡,可這會看著突然覺得心煩。花無百日好,人無千年聚,武安郡王府真要敗了不成?


    敏銳地察覺出郭太妃心緒的變化,蔣氏忙起身將那瓶茶花捧了出去,返身回來時眼角已是淚痕斑斑。


    “大不了一死,有什麽可哭的?”郭太妃瞪了她一眼,雖是斥責語氣卻很蒼涼。


    蔣氏忍不住哽咽起來,“軒哥兒媳婦年輕,沒經過大事兒又不知道外麵形勢,怕是不懂抄家滅族的厲害。不如母親直接跟軒哥兒說,軒哥兒明白事理,再看在當年您養他一場的份上,興許……”被郭太妃淩厲地表情嚇住,蔣氏不敢再說下去,心頭卻愈發恐懼。


    “我要靜一靜,你下去歇著吧!”郭太妃對眼下的局勢比蔣氏更明白,也知道如果她出麵肯求趙淩,趙淩絕對不會置之不理,可是……人有臉樹有皮,但凡還有一絲希望,她不想吃相那麽難看,!


    幾乎是一路疾奔,回到鬆風院,若瑤懸著的心才鬆了鬆。顧不上把氣喘勻,她直直地奔趙淩的書房而去。


    本以為長喜在屋裏等著回話,誰知她推門進去,竟瞧見神情倦怠的張希歪在椅子裏。不但瘦的皮包骨,而且發髻散亂滿臉胡茬。沒穿他那件招牌似的舊道袍,可身上那件儒生的布袍子上灰漬油汙,下擺還滿是口子,看著就像個要飯的花子,渾身上下隻有那對桃花眼還有些精神。


    若瑤一驚,“到底出了什麽事兒,請仙長如實告之!”


    “快給我弄些吃的,餓死了!”張希有氣無力的擺擺手。若瑤這才發現書房裏擺的一盤子水果已被張希啃的核都沒剩,就差吃皮了。沒想到自詡神仙轉世的張希落到這個地步,若瑤又是狐疑又是好笑,急忙吩咐花影準備飯菜。


    花影聞聲下去,馬上打發春喜端了盤饅頭過來。張希一見立刻搖頭,“我不吃這個,給我換燒雞,再上壺酒!”


    若瑤暗中鄙視這個要餓死了還挑食的假道士,好言勸道:“您先墊墊!這會兒不是飯點,廚房火都封著呢,現做要耗些時間。”


    “我捱得住,三天沒吃飯不也過來了,不差這一會。”想像著豐盛的酒席,張希咽了咽口水,嫌棄地把饅頭推遠點。萬一受不了****吃了這個,哪還有地方裝酒肉!


    若瑤眉頭皺緊,到底出了什麽事兒,這個假道士居然三天沒吃上飯?看張希有出氣沒進氣的模樣,她也不好馬上詢問,耐著性子等張希酒足飯飽,才急急地問道:“出了什麽事兒?六爺有沒有危險?”


    張希詫異地瞧了若瑤一眼,暗自奇怪,趙淩將五行密部的事兒都告訴她了,居然沒把外麵的情勢說給她聽?出了這麽大的事兒,這個女人居然不知道?


    打了個飽嗝,張希摸著滾圓的肚子慢慢道:“就到底,這些事兒還得從怡親王妃被處死,各地藩王肯花大價錢保怡親王性命開始……”


    隻聽了個開頭,若瑤已目瞪口呆,全部聽完,她已呆若泥塑,滿腦子裏隻有一個聲音在叫嚷,天下大亂了!


    藩王肯交出藩地和廂軍保怡親王性命,誠元帝自然是願意的,當即下旨赦免怡親王,同時下旨敕令各地藩王進京。同意保舉怡親王的藩王麵上沒有疑異,卻以交割藩地事務為由一再推遲進京時間。另外幾位作壁上觀的藩王也找出各種理由,不肯進京。


    誠元帝雖然惱恨藩王們陽奉陰違,可也無可奈何。唯一的辦法就是催促三部九卿盡快拿出接管藩地的章程來,農田賦稅還好說,以懷柔安撫為主,各部大臣都沒有意見。可收上來的近百萬廂兵怎麽處置卻各方勢力吵翻了天。


    交到兵部那就是交到了徐家人手上,******不同意誠元帝心裏也不踏實。交到各洲府分巡道,一則各地洲府吃不下這些兵馬,二則百萬廂兵放在一處是股勢力,分而置之就是一盤散沙,徐家人當然不願意把到嘴的肥肉再吐出來。誠元帝也覺得把百萬大軍分散開,交到文官手中,把老虎養成羔羊有些可惜。


    朝中眾臣連吵了數十日也沒吵出結果,最後趙淩上書,在藩地附近的幾個洲府單設團練使掌管廂軍。每個團練使最多掌管五萬兵馬,並從異地調動武將任職。這樣即可以防止有人擁兵自重,又可以保存軍事實力。


    此舉一出諸方各自盤算了一下,紛紛叫好,誠元帝也感覺可行,好看的:。可十餘名團練的人選又成了諸方爭執的焦點。多安插一個團練使,就多了五萬兵馬,這個帳誰都會算,******與秦王黨針鋒相對,誰也不肯讓。吵來吵去,卻吵來一個驚天噩耗……滇南王反了!


    滇南王反了的消息,若瑤並不驚訝,怡親王被抄家下了大牢她也不奇怪。她仿造的那些密信的內容,就是怡親王跟藩王們約定時日,裏應外合一舉助秦王奪位。她奇怪的是,滇南王居然憑一封信就按著約定的時日造反了?就沒派人來京找怡親王或是秦王核實一下,或是權衡利弊再多考慮些日子?


    瞧穿若瑤的心思,張希指著書房裏那些裝滿文書的櫃子,衝她翻了個白眼,“難道夫人以為這櫃子裏裝的都是廢紙?五行密部數千人日夜殫精竭慮的,可不是白花銀子的!”


    聽張希又細細解釋了一遍,若瑤對自家男人由驚到畏,由懼到敬。


    滇南王視做心腹,多年來一直跟怡親王傳遞消息的人,是趙淩的死士;


    怡親王最寵愛的侍妾,能隨意出入他書房的暗衛,都是趙淩的死士;


    各地藩王、朝中大臣、秦王、太子、後*宮,甚至誠元帝、太後身邊得力倚重的人中,都有趙淩的死士、眼線……


    有這些人處心經營暗中運作,什麽樣的假消息都成了真的!


    若瑤錯愕得半晌回不了神,聽男人淡淡地提起五行密部,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也淡淡地聽著,隻以為男人建了個完善的情報風而已,沒想到居然有這麽大的勢力。短短十幾年的功夫,男人是怎麽做到這個地步的?


    他……他到底要讓天地還他一個什麽樣的公道?


    暗吸了口氣,若瑤強迫自已冷靜,“那真人怎麽會落到這地步?”


    “滇南王目無君上,謀逆造反,當然不能讓他順利,仙人我自然要點撥一下迎戰他的各地守軍。”張希一臉浩然正氣,桃花眼卻笑的賊兮兮的。光點火不煽風從來不是他的風格,可是火太狠了把滇南王那幾十萬廂兵全燒死,也不是六爺和他想見到的結果。要讓誠元帝和滇南王都感覺到疼,又不能真的傷了筋骨,掌握好這個平衡,非他張神仙莫屬阿!


    可同時撩撥兩頭猛虎,神仙也吃力阿!否則也不會落到被兩方人馬追殺的地步。更不會怕泄漏行蹤,不敢回大營能裝成要飯花子,半道假裝衝撞長喜,讓他把自已帶進府,再想辦法名正言順地把他弄回大營。


    “怪不得六爺特意讓長喜給我傳話,讓我呆在府中不要出去,原來竟亂到這個地步了!”若瑤黯然地自言自語,她兩世為人自詡有些見識,原來隻是個井底的青蛙,非但幫不上男人的忙,還連累他分心。


    忽然間又有些疑惑,照張希所說,現在滇南王與另外幾股叛軍和討逆的官兵之間,互有勝負。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對峙的大軍上,明麵上並沒有趙淩什麽事兒,他這麽緊張做什麽?這不是此地無銀了嗎?


    若瑤心裏想著也這樣問了出來,聽到她的疑問,張希突然做正身子,反問道:“夫人覺得大理寺的人因為一介家奴,就敢上門挑釁正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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