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淩眉目堅毅深沉,臉部線條極其硬朗,兩道劍眉微微向上斜挑過去,眸光清冷深邃,如刀鋒般陰沉。右側眼角一處雖然窄小卻極深的疤痕,又讓他凜冽的麵容多了幾分肅殺之意。突然間看見他眉梢牽動,兩眼微彎,笑意如漣漪般在臉上鋪陳開,若瑤竟看呆了,男人此時的笑意是發自心底的吧!


    直到趙淩又問了一遍,她才回過神,竟緊張的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囁嚅道:“這……這是……是加了青梅煮的紹興黃酒…”


    “那你可知後漢三國時那個關於青梅酒的故事?”女人嬌豔眉眼已褪去了少女的青澀,隱約已有了婦人的嫵媚,恰如枝頭將開未開卻已然香氣四溢的春花,感覺心頭像被小蟲子柔軟的觸角拂過,趙淩莫名竟轉了話題。


    若瑤錯愕,這時候他不是應該借台階下台,想辦法讓太子吩咐眾人起身入席嗎?可男人的心意一向難測,若瑤忖不透他是不是又要借題發揮,想了想道:“將軍說的可是漢相曹公與中山靖王後裔劉公煮酒論英雄的典故嗎?”


    殿中不是宗宗就是重臣,借若瑤倆個膽子,她這會也不敢在曹操和劉備的名頭上加上漢賊、皇叔之類的稱呼。說者無意,誰能保證聽者也無心?


    掃了殿中眾人一眼,趙淩忽地改了主意,回手拿過一個織錦坐墊遞給若瑤,讓她坐的舒服些,“正是這個典故,你覺得當時他二人關於英雄的評論是否妥當?”


    發覺趙淩又變成平日那副森冷狂妄的模樣,就知道他又要演戲,若瑤暗中叫苦,當即搖頭道:“妾乃一介婦人,不知道天下大勢。”說著竟忍不住瞪了趙淩一眼,好心替他解圍,他又要拿她當道具,太過分了!


    “也是!那你知道青梅酒飲用起來也要分時辰場合嗎?”趙淩半眯起眼睛,假裝沒看見若瑤的小動作。唇角卻微翹,這女人越來越膽大了,居然敢當著外人的麵跟他耍脾氣!


    若瑤再次搖頭,“妾身不知!”


    “那我細說給你聽可好?”趙淩一改往日急燥的脾氣,擺出誨人不倦的架勢,“這青梅酒……”


    “趙庭軒!你不要太過放肆!”見趙淩跟若瑤視眾人如若無物,夫婦倆一搭一唱的像在自家後園似的談論風月,地上跪著的眾人一肚子苦水,站在倆人身旁卻被徹底無視的秦王則是滿腔怒氣。


    秦王怒喝一聲,見趙淩和若瑤倆人毫無反應,他頓時氣的兩眼發袖,伸手就要掀翻趙淩身前的幾案,好看的:。


    趙淩猛地直起身子,兩手壓在幾案上,湊近秦王冷笑道:“這是聖上賜給微臣的酒席,殿下可想好了!”說完拉著若瑤站到旁邊,唇角彎起一抹嘲諷,冷眼等著秦王掀桌子。生怕秦王不掀似地,鼻子裏還不時冷哼兩聲。


    秦王被趙淩極盡蔑視的神態氣的失去理智,兩手揪著桌沿剛要用力,卻被怡親王從後攔腰抱住,“殿下息怒!”


    “滾開!”怡親王身材矮胖,站直了還不到秦王耳朵高。秦王一甩,怡親王差點被他甩出去。怡親王顧不上尷尬,返身回來用粗短的胳膊死命地箍緊秦王,低聲道:“殿下忘了娘娘的囑咐?大事要緊!”


    秦王身體一僵,轉臉看了看仍站在主位,自始至終一言未發的太子,臉色由袖變紫,又由紫變白,最終咬牙哼了一聲,甩開怡親王的胳膊,大步出了明華殿。


    怡親王的語聲極低,混亂中眾人並未聽見他對秦王說了什麽,近處的若瑤也隻依稀聽見‘娘娘……大事……’幾個字,想起趙淩分外敏銳的五感,她轉眸去瞧趙淩,見趙淩雖然滿臉的譏諷神情,眸底卻森寒如冰,若瑤下意識地伸手位住他的袖子,“六郎……”


    “沒事兒!”感覺若瑤壓的極低的語聲中滿是掩不住的憂慮,趙淩反手扣緊她的手指,側過臉瞧著她,見她頰邊散著一縷碎發,竟想也不想地伸手替她抿在耳後。


    秦王這一鬧,若瑤跟趙淩已是眾人目光匯集的中心。見趙淩在眾目睽睽之下,毫不掩示地跟她親昵,若瑤頓時兩頰發燙,慌忙往後退半步。可抽了兩下也沒把手從趙淩掌中抽出來,反倒引得眾人注目。她隻好挨著趙淩站好,借著趙淩寬大的衣袖遮掩兩人攥在一起的手。


    待殿中又恢複寂靜,太子才微笑著看著眾人道:“孤代父王請眾位平身!皇弟方才恭賀父皇時多飲了幾杯,一時興起與諸位開了個玩笑,諸位不必在意!請入席!”


    太子語聲一如往常的溫潤平和,眼含笑意地環視眾人。像是寬厚的兄長替不懂事的弟弟遮掩醜行。隻是眸光掠過趙淩與若瑤緊握在一起的手時倏地變冷,轉瞬間又恢複平常。


    眾人再次按規矩謝恩,站起身偷偷揉著酸疼的膝蓋,恨不得馬上告辭回府。可太子吩咐入席,也沒人敢挑頭告辭,隻好按爵位品級男女分別落坐。


    唯有趙淩拉著若瑤,兩人共坐一席。太子沒說什麽,眾人也隻當沒看見。若瑤卻窘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心中暗恨冷麵神抽瘋卻又無可奈何。趙淩目不斜視地端坐,眼角瞥見神色尷尬的若瑤,唇角忍不住往上翹了翹。這個糊塗東西肯定沒有明白他的用意,說不定還在心裏埋怨他呢!


    若瑤垂著頭躲避眾人看怪物似的眼神,並沒發覺太子目光複雜地在她臉上停了片刻。一直留心的趙淩卻瞧得清清楚楚,墨色的眼眸頓時布滿陰霾。他一把拉起若瑤,轉身朝太子拱了拱手算是施禮,“在下營中還有事務,告辭!”


    被趙淩半拖半拽地帶出明華殿,直到拐上內庭的長街,若瑤才回過神,拉住趙淩的袖子急道:“你這是做什麽?惹惱秦王又讓太子下不來台,將來……”


    “將來怎樣?”趙淩停下腳步,回頭往內庭的方向看。


    感覺趙淩突然陰沉起來,若瑤習慣性地閉上嘴抬頭看著他,其他書友正在看:。趙淩下半張臉隱在宮牆的陰影裏,額頭和眼睛卻露在陽光下,強烈的明暗對比,令他臉上的神情益發陰鬱。宮牆的影子落在他眸底,袖彤彤的像在漆黑的眸子上染了層淡淡的血霧,隱隱透著股陰森的煞氣。


    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晴空豔陽,天邊一片金燦燦的,映著碧瓦朱牆畫卷一般,雕梁畫棟益發璀璨。這會宮外向陽的花木已抽枝萌芽,生機勃勃。高高的宮牆內卻寂靜無聲,重重宮院益發陰冷孤清,毫無生機。


    “走吧!”若瑤眉頭微皺,不等趙淩邁步,便低頭往宮外走。她進宮兩次,卻一次比一次更厭惡這外表華麗內裏卻齷齪不堪的地方。


    趙淩從後麵趕上來,並肩跟若瑤走了幾步突然問道:“你不喜歡這裏?”


    若瑤轉臉看了看趙淩,低聲道:“這兒不是我家,談不上喜歡不喜歡!”按道理,她應該再加上幾句‘天子內庭,臣婦仰慕敬重’之類的官麵話,可她不想在趙淩麵前說這些毫無誠意的假話。隱藏性情戴著假麵具過日子,有時她也分不清哪是麵具,哪是她自已的本來麵目。沒有外人的時候,她願意摘下麵具透透氣。


    “那咱們回家!”趙淩凝眸靜靜地瞧著若瑤,忽攥緊她的手,步履緊定地領著她往宮外走。


    注意到趙淩說的是‘回家’而不是‘回府’,若瑤鼻子沒來由的發酸,反手握緊趙淩的手指,輕輕依在趙淩身側跟著他往外走……回家!小小的鬆風院此時已是她的家了!


    瞧著心神放鬆的若瑤,趙淩麵色也柔和起來,緩緩收緊手指,倆人默默無語地走了片刻,趙淩突然道:“你那天的衣裳,其實很好看!”


    一時跟不上趙淩跳躍的思緒,若瑤想了半晌,才明白趙淩是在誇獎她第一次進宮陪太後誦經時的打扮,忍不住抿嘴笑道:“難道我現在不好看?”


    趙淩低頭看著若瑤兩手挽著他的胳膊,仰著臉一副求讚美的表情。趙淩刹那間有些恍惚,眼前這個粘人撒嬌的俏麗女子是西寧候府那個清冷淡漠的林四嗎?


    長長的羽睫忽閃忽閃的,平日淡漠的眸子此時滿滿的都是狡黠,一眼不眨地盯著他瞧。趙淩怔了半晌,才把目光從若瑤淡粉色仿佛染著薔薇汁的嘴唇上挪開,強忍住把她摟在懷裏一親芳澤的衝動,微微笑道:“還好!”


    等了半天,隻等來這麽一句不痛不癢的評論,若瑤滿心失望地撇撇嘴,剛要追問就聽見秦王陰惻惻的聲音自倆人背後響起,“名動京城的林四姑娘何時不美?否則也不會有無數裙下臣!”


    若瑤像被蠍子蟄了似的驟然回神,猛地鬆開趙淩的胳膊,暗惱自已一時大意,竟忘了還在宮中。轉臉看著秦王一步三搖地從徐貴妃的鳳翔宮方向走過來,她不由得想起郡王府梅林中的場景,咬牙恨道:“殿下自重!”


    “哈哈哈!要本王自重?”秦王像聽了天大的笑話似的,放聲狂笑,大搖大擺地朝宮外走。經過趙淩身邊時,秦王突然站住腳,斜眼瞧著趙淩,皮笑肉不笑地道:“佳人在側袖袖添香,趙將軍真是好豔福!可京中覬覦趙夫人美貌的人可不在少數,甚至有不少敗壞人倫綱常的傳聞,將軍小心,莫要往事重演!”


    秦王說完扔下臉色驟然陰沉下來的趙淩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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