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宇宙,歸於殊途....


    同樣是地球上的人類,然而卻分成了兩個陣營,人性的複雜與科學的嚴謹,本就是個爭議的話題,誰也無法立即想通兩者之間的共性。


    會議室內,李老頭依舊沉默不語,他還在思索。


    洪濤卻滿臉喜色的拿著稿子正準備看,他早就耐不住了,在複審其他稿件的時候一直都在關注著。


    這下好了,李老頭好像被什麽給震驚到了,顧不上搶回稿子。


    至於馬副主任會不會搶,他根本不擔心,先不說能不能搶的過的問題,剛剛他們三人爭搶的畫麵還曆曆在目。


    老師們可都在看笑話,有些事有過一次就夠了,反複來,還要不要臉了。


    事實也是如此,即便馬副主任的心中也如貓爪子在撓一般,但再讓他起身去和洪濤去搶稿子,他也做不來了。


    他也隻能一邊複審稿子,一邊看著洪濤,希望他能看的快點。


    馬副主任也沒有向李老頭問劇情,甚至連這個想法都沒有,畢竟聽別人講,哪有自己看來的舒暢。


    而再接下來的二十幾分鍾內,馬副主任看到了洪濤的表情多變。


    他先是滿臉喜色,然後滿臉疑惑,接著震撼,再接著凝重,凝重中又透著亮光。


    其實《流浪地球》上中下三篇加在一起也就三萬字,要是看的快的話,不到半個小時就能看完。


    可無論是李老頭還是洪濤,皆看的很認真,甚至有些片段都是逐字逐句去看的,一邊看,還在一邊思考,這樣花費的時間無疑就長了許多。


    此刻洪濤已經看完了上中兩篇,他的表情已經完全遮掩不住興奮,還好有李老頭在前,他還不至於失態。


    “老馬,我快看完了,不要著急,你先幫著審核著。”


    洪濤先出聲安撫了馬副主任一句,然後又看了看老李頭,發現他還在沉思。


    頓時洪濤的心也沉了一下,興奮之意也去了少許。


    下篇到底寫了什麽啊!能讓老李沉思了快半個小時了,都一言不發。


    抱著濃濃的好奇心,他翻開了下篇。


    沒過多久,他的表情也變得極其複雜了起來,直至也變成了和李老頭一樣的沉思狀!


    這一切都被馬副主任看在眼裏。


    “機會來了!我倒要看看,那小子到底寫了什麽,讓你和老李都變成這般模樣!”


    馬副主任心裏念叨著,就要起身拿過洪濤手裏的稿件。


    這時,他聽到了洪濤的歎息聲。


    “說的沒錯啊!指望人類永遠保持理智確實是一個奢求,人終歸不是智能機器,能永遠信奉科學....“


    “可要是完全的信奉科學也不對,科學並不能完全找到人生的目的,其實科學理性與人性情感應該保持平衡最好,在同一片空間中,過度壓縮任何一方都是危險的....”


    洪濤沒有像李老頭那樣沉思許久,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倒不是完全想明白了,而是他要抓緊看完結局,還有很多稿子需複審。


    馬副主任則聽得一臉懵逼,什麽科學理性和人性情感啊!


    不是說是科幻小說嗎?


    科幻小說講什麽哲學啊!


    .....


    反叛軍押著最後五千多名地球派來到了地表海岸,在他們去往海岸的路上,所有人都衝他們吐唾沫,用冰塊和石塊砸他們,如同對待古代的囚犯一樣!


    然而即便他們被判處了死刑,人們仍然覺得太寬容了,難道一死就能償清他們的罪惡嗎?


    就憑他們用“流浪地球”計劃毀滅地球,毀滅人類文明的罪惡,死亡對他們過於寬恕了!


    甚至人們都想將那些預測太陽會爆炸的天體物理學家,那些建造地球發動機的工程師的屍骨從墳墓中挖出來....以此宣泄心中的怒火。


    反叛軍的執行者心中也是如此想的,他們收走了“地球派”密封服裏的加熱電池,再將他們趕到了大海的冰麵上,讓零下百度的嚴寒慢慢奪去這些人類文明史上,最險惡最可恥人的生命。


    在嚴寒下死去是什麽感受,沒有人感受過,感受過的人已經死了,但可以想象,那是非人的折磨。


    岸上的人們看著飽受折磨的“地球派”,他們開始快活起來,這是一種很變態的報複性快感。


    此時所有的地球發動機都已關閉,壯麗的群星出現在冰原之上,大家都看到了一顆略大些,顯出圓盤形狀的星星,那是生命之母,萬物之父的太陽....


    主人公和所有的人類望著星空,一起唱起了《我的太陽》!


    書中所有人的內心獨白:【還有什麽比您更穩定,還有什麽比您更永恒。我們這些渺小的,連灰塵都不如的炭基細菌,擁擠在圍著您轉的一粒小石頭上,竟敢預言您的末日,我們怎麽能蠢到這個程度!】


    等他們唱完這首歌,就會控製地球發動機,將地球從這寒冷的外太空開回到太陽溫暖的懷抱中!


    他們將重新開始美好的生活.....


    .....


    看到這裏,洪濤忽然輕蔑的笑了,他在笑書中人類的愚昧,笑他們不切實際的幻想,也是在笑人性的劣根。


    《流浪地球》就這麽結束了嗎?


    當然不是,如果再此刻結束,那麽這本書就不會獲得科幻銀河獎了。


    .....


    歌聲仍在繼續,海麵上的“地球派”們也依然站立著,但已沒有一個活人,他們連血液都已被凍結了。


    就在此時,所有人的什麽都看不到了,一道恐怖的強光照耀了整個世界,他們暫時性的失明了!


    漸漸地視力慢慢恢複,他們重新望星空,卻看不到星光,所有的星光都被那道強光湮滅,一時間仿佛整個宇宙都被它融化了,是太陽爆炸了!


    太陽最後一次把它的光和熱灑向地球,也最後一次奉獻了它的美麗,期間還有極光出現,蒼穹中飄動著巨大的彩色光幕……


    在這最後的燦爛陽光下,有五千多尊雕像挺立在海麵上!


    這些即使麵對死亡仍然選擇捍衛真理的人,這些用生命為地球奮鬥一生的人,就在真理即將被驗證的前一刻死去了....


    《我的太陽》的合唱戛然而止,活著的反叛軍們也呆呆的如同雕像。


    這場轟動全球叛亂起因真的隻是謠言....


    兩座雕像佇立在地表,一座有生機,一座毫無生機,孰勝孰敗?


    真是莫大的嘲諷啊!


    .....


    太陽爆發隻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僅僅兩個小時,待光芒逝去後,它已經不在是太陽,也不在發出光和熱,它最後的歸宿是:冰冷的紅巨星。


    與它一起陪葬的是曾經曾經地球的夥伴,水星...火星...金星等等太陽係的若幹星球。


    而它同時也帶走了人類的希望,50億年的壯麗生涯已成為飄逝的夢幻,太陽死了。


    幸運的是,還有人活著!


    至此,下篇結束!


    .......


    “嗬嗬,幸運的是還有人活著....最應該活下來的人死了,不該活下來的人,卻都活了下來....”


    “時間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同樣它見證的還有人心啊!好文章啊!好小說啊!引人深思!”


    洪濤感觸良多,他合上了稿子,遞給了馬副主任。


    不過並沒有接著去複審其他稿件,而是和老李一樣選擇了思考,他也需要緩緩!


    馬副主任接過稿子後,還好奇的看了洪濤一眼,就這麽簡單的給了?


    他記得當初看《鄉村教師》的時候,洪濤可是連續看了好幾遍,而且看一遍激動一遍,可看這篇小說的神色怎麽好詭異,兩人都很詭異!


    這到底是什麽樣的小說啊!馬副主任翻開了第一頁。


    ....


    良久,老李頭終於從思考中醒來,他沒有去拿回稿件,而是聲音低沉的朝洪濤問道。


    “老洪,結局是不是太陽氦閃爆發了!”


    “是的!爆發了!在地球派死去的時候,爆發了!在真理即將被驗證的時候爆發了!”


    “他們那?”


    “他們活了下來!”


    洪濤回這句話的時候,話音裏帶著嘲諷!


    他知道李老頭問的他們是誰,還能有誰,是指那些搞陰謀論的反叛軍,那些愚昧沒有主見的平民,還有那個背叛了忠誠的主人公。


    聞言,李老頭再次沉默了,雖說早就有了預期,但當聽到結果的那一刻,他的心還是揪的疼了一下。


    無論《流浪地球》上篇故事背景的震撼,還是中篇人類如何在殘酷的環境下努力的生存....


    真正的核心是下篇的故事,就如同真正的流浪漢看到的人性與普通人體會到的完全不同。


    逃逸期的叛亂的情節無疑是小說中寫的最好的一段!也是最引人深思的一段!


    《流浪地球》的故事到這裏應該結束了,李老頭沒有再說話,如果讓他續寫的話,接下來也是個諷刺的故事!


    人性惡的一麵引發了叛亂之火,太陽最後的滅亡瞬間平息了一切,活下來的人類肯定是充滿悔恨和內疚,但他們肯定不會選擇陪同那些真理的捍衛者一同死去。


    因為人類還需要延續,沒有人會在能再活下去的時候,選擇去死亡。


    他們大概率繼續踏上漫長的星際流浪之旅....嗬嗬,多麽的嘲諷啊!


    不知他們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會不會想起曾經拯救了他們,卻又被他們親手殺害的那五千多條生命....或許會吧,這誰知道那。


    .....


    “老洪,你覺得《流浪地球》能不能拿第一?”


    李老頭話頭一轉,不再糾結故事劇情。


    畢竟小說終究是小說,小說裏發生的一切不一定會發生,我們可以去思考,但還是要先考慮現實生活的事情。


    他的這句話一出,頓時會議室內的審核老師全都放下了稿件,看向了李老頭和洪濤。


    啥意思啊?剛剛他們的表現已經證明了是部好小說啊!


    怎麽還會有如此一問,難不成結尾寫崩了?


    洪濤也被問的怔了一下,他懂李老頭為什麽要這麽問。


    從小說故事的背景,架構,還有科幻小說的創新來講,《流浪地球》所帶來的震撼感絲毫不遜《鄉村教師》,甚至可以說遠超。


    畢竟帶著一個星球去逃亡,去拯救人類文明的設定,要比一個鄉村教師拯救人類文明來的更為震撼人心。


    隻是《流浪地球》讀來太過沉重,甚至可以說是壓抑,通篇的文筆描寫是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去講述故事,就連刻畫事件與人物也是冷冰冰的。


    甚至連主人公都不是一個光輝形象,還有他的父親本來說是個英雄,可那個出軌事件就讓人對他也尊重不起來。


    唯一的光輝形象應該是聯合政府的執行官和五千多名“地球派”,但他們也僅僅是在下篇中升華了而已。


    其實這場叛亂他們也要負一些責任的,因為他們完全的向往科學的理性,導致聯合政府製定的政策體製缺少人情味。


    從主人公的媽媽死於災難就能看的出來,這樣的一刀切的體製更讓末日陰影中的人類倍感壓抑,壓抑多了,自然就會想著反抗。


    再加上下篇反叛的故事對人性劣根的描寫,還有災難麵前人類情感的悲觀等等....可以說《流浪地球》裏麵的情感除了冰冷,就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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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絕望不同於那種歇斯底裏的絕望,而是無聲地沁入人骨子裏....


    你不知道前途在何方,又沒有親情和愛情的溫暖,還時刻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代入進去真的讓人感覺不寒而栗。


    而《鄉村教師》裏的那名支教教師的經曆,雖然讀來也讓人很心疼,但最後給他了最偉大的讚歌!


    結局也是通過外星人的對話來對人類,對人類的文化傳承進行盛讚,從情感上來講,是積極向上的,是人性中向陽的一麵。


    所以單從情感上來講,更多的人會選擇看《鄉村教師》,而不是《流浪地球》,因為大家更喜歡看結局是美好的小說。


    但這不意味著《流浪地球》的質量就低了,它本身的教育意義完全不輸於《鄉村教師》的,隻是側重點不同而已。


    .....


    “老李啊!如果將《鄉村教師》和《流浪地球》放在一起參賽,我會給《流浪地球》第一名。”


    洪濤飽含深意的回了這麽一句。


    聽到這句話會議室內的老師們都鬆了一口氣。


    同時他們也知道了陳天弘這次參賽作品的名字,原來是叫《流浪地球》啊!好奇怪的名字!


    “嗬嗬,我和你不一樣,我會給《鄉村教師》第一名,《流浪地球》結局我覺得還缺了點什麽,活下來的人類應該反思自己的錯誤,應該找到個真正救贖的道路。”


    李老頭搖了搖頭,他有些不認同。


    他這麽說其實還有個原因,《鄉村教師》是頌揚教師的,李老頭當然更喜歡了。


    如果換成季太東在這裏的話,他肯定首選《流浪地球》。


    “真正救贖之路,你說的是為人性的複雜情感和科學理性找到一個平衡點吧!”


    “李老頭,你要求是不是有點高啊!連朱彥霖會長都不敢說完全能解讀人的情感,他一個年輕人能寫成這樣就不錯了,而且我認為小說故事主要側重點不是人性,是科學的理性。”


    洪濤亦是不認可李老頭的觀點。


    “哈哈,也對,我都忘了他的年齡了!不過能寫出這麽引人深思的小說,我覺得也不是他這個年齡能寫出來的吧!所以說,他是個天才那!”


    “但是,老洪,我還是認為側重點是對災難到來後對人性的思考。”


    李老頭依舊堅持自己的觀點,這就是學者,他們認定的事情,基本不會輕易改變。


    正當兩人因為觀點問題,即將開始一番爭論的時候,一旁的馬副主任忽然大聲喊了一句。


    “好!寫的好啊!這個結尾就對了嘛!人類恢複了正常的情感,對科學理性有了更大的尊重!哈哈!漂亮!”


    “啊!地球,我的流浪地球啊....用這句話收尾,太合適了!”


    馬副主任的這句話,讓洪濤和李老頭聽的一腦袋霧水,特別是洪濤。


    不對啊!最後的那句話不是【幸運的是,還有人活著】這句嘛!


    “難不成還有後續!”


    洪濤和李老頭心中同時冒出了這個想法,他們的手不約而同的再次伸向稿件。


    爭搶並沒有發生,因為下篇結束,也算的上故事結束了,隻是最後還有一頁是收尾章,也僅有幾百字而已,剛剛洪濤的確漏看了。


    隻有幾百字的篇幅,那就沒有意義在爭搶了,洪濤和李老頭選擇了一起看。


    會議室的審核老師們也都圍了過來,他們再也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了,他們並沒有去看稿子,而是圍住了馬副主任。


    .....


    洪濤和李老頭所看的收尾章,也有個章節名。


    尾聲:【流浪時代】


    五千多名“地球派”雖然死了,萬幸的是活下來的人們中也有科學家,“流浪地球”計劃能得以繼續執行。


    這篇的故事是主人公在年老的時候,回憶起這一切!


    此刻已經過去了半個世紀,他的兒子都已經結婚了,而地球早已航出了太陽係,在寒冷廣漠的外太空繼續著它孤獨的航程。


    某天,主人公在兒子和兒媳的攙扶下來到了地表之上,他望著地麵上的景象,望著星空之上的太陽,最後望向比鄰星的方向,那是終點,是人類的希望之星....


    歌聲傳來....那是祭奠與懷念的歌聲。


    .....


    我知道已被忘卻,流浪的航程太長太長....當東方再次出現霞光....啟航的時代太遠太遠!


    當人類又看到了藍天....太陽係的往事太久太久....但那一時刻要叫我一聲啊!


    當鮮花重新掛上枝頭....


    ……


    歌聲如同一股暖流湧進了主人公年邁僵硬的身軀,恍惚間,他仿佛看到比鄰星三顆金色的太陽依次升起,人類與萬物重新沐浴在陽光之下....


    他看到了重新變為碧藍的天空,冰凍的兩千年的種子複蘇,大地綠了....


    子孫後代們在綠色的草原上歡笑,草原上有清澈的小溪,溪中有銀色的小魚……


    最後他看到了年輕的加代子,美麗的像個天使,再朝他微笑!那微笑如他們初見的時候那麽溫暖....


    生命的最後一刻,主人公喊出了他爺爺的遺言。


    啊,地球,我的流浪地球……


    .....


    ps:結束...終於結束了!寫的好累!這個故事算個伏筆,也是我嚐試下能不能寫《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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