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方才隻道唐逸是民間所傳的遊俠,不知怎地,來了這裏,正巧遇到這事。誰想他竟然是特意前來相助的,所攜書信裏,更有應天官印,一時臉色紛紛好轉。


    更有鄉紳宿老試探道:“這位大俠,那援軍可是朝廷所遣?又是哪位將軍所領?”


    無論如何,危急時刻,還是聽到朝廷派來大軍讓人安心,所以這些人一聽有援軍,哪會朝旁處去想?


    “隻可惜來的人與朝廷無關。”唐逸暗裏道上一句,不過卻沒有明說,畢竟如今隻有想辦法將眾人的心氣提的高了才是。一念及此,唐逸稍是一整措辭,先搖頭道:“來的是應天府侯家公子所招的義勇。”


    那些鄉紳宿老聞言登時一怔,失望之情溢於言表。畢竟江陰守軍也算朝廷軍隊,可卻連縣令都折了進去,便連朝廷的官軍麵對倭寇都是如此,那此來援軍不過是些鄉勇,豈不是根本便沒有用處?


    不過唐逸卻不會讓他們就此消沉,隨即便道:“不過此來的雖然都是鄉勇,可論起戰力,卻是遠勝過朝廷官軍!”


    唐逸說的有力,可旁人聞言,哪裏肯信?從未聽過烏合之眾能勝的過官軍的,真要如此,這江陰城裏就能湊出幾千壯丁,哪還會懼了倭寇?隻不過唐逸表現的太過強勢,雖然心下嘀咕,可卻也無人敢出聲質疑。


    不過這些人就算不說,唐逸也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麽,當下朝旁瞥了一眼,見許蓉還在看那書信,看的很是認真,唐逸沒有打攪他,隻是問那些鄉紳宿老道:“你們覺得我這身手如何?”


    那些鄉紳宿老麵麵相覷,哪敢回答?不過一旁的許泉卻是開口道:“牛大俠武功可是在下見過的最強之人,若是當初與倭寇一戰有大俠這等高手在,我們也不會敗了!”


    有許泉在旁回答,這些鄉紳宿老也看出唐逸對許蓉的敬意,知道自己隨著許家的口風,應該不會有錯,當下忙也開口迎合。其實唐逸要的便是如此,見這些人都來稱讚自己,也不謙虛,環視四周,這才再道:“似我這般身手的,侯家公子已是邀了數十!”


    唐逸此話一出,眾人齊齊怔住!在他們的眼中,唐逸所表現出來的武功已經足夠駭人,那兩個倭寇可以輕易對上四名許家好手,可卻不是唐逸一合之將,若是有數十個這般的殺星前來,那還得了?


    當然,唐逸這話也有些不實,畢竟方才他使的雖然是劍氣,可這步法招式遠非如呂鍾那般的劍氣級可比,更不說他的眼力應變又高出許多。不過如今最需要的是提一提眾人的心氣,唐逸卻也不會真就照實說了,將援軍的實力誇大些,卻也沒有辦法。


    在場這些人本是灰心喪誌,可聞聽唐逸之言,說這之後還有數十個與他一般的高手前來,登時眼前一亮!螻蟻尚且偷生,在座這些人,誰又不想活下去?


    隻不過唐逸方才施展的武功,給這些人的印象太過深刻,雖然口裏不敢質疑,但不片刻,這些人的心裏便又是暗憂起來,因為他們實難想象有這麽多如唐逸一樣的高手,心下隻道唐逸說的口大話。


    也便在這時,許蓉終於將那信看完,轉手交給身旁的一位長者,那些鄉紳宿老早便有心去看看信上寫了什麽,一時都湊了過去。


    許蓉看在眼裏,沒有多加理會,隻朝許泉一揮手道:“先把這裏收拾收拾,屍體都弄出去,那些陳家的家丁護院暫且扣下,免的惹出什麽事端,且等我們商議停當再做理會。”


    許泉當下應了,招呼人手忙碌開來。


    聽聞許蓉要移開這些屍首,那些鄉紳宿老的臉色登時好了許多。想這些老人一輩子活過來,並非沒有見識,死人也不是沒有見過,隻是這三具屍首就這麽留著,血腥之氣,直衝鼻端,可難受的緊。


    也虧了許蓉終究年紀大了,人情世故總要強些,替他們想到,這些鄉紳宿老紛紛心道,若沒有他來發話,怕自己還要忍著。


    也沒見唐逸有什麽異議,許蓉便就盡皆吩咐下去,隨後轉過頭來。


    看過書信,心下也有些底,許蓉當下便道:“侯家名聲不小,許某卻也和他們家老爺打過交道,侯家老爺可也是個善人能人,隻可惜侯家做的是海上生意,一邊是朝廷禁海,一邊是倭寇侵擾愈厲,侯家的生意可便大不如前,未想如今他竟病的那般嚴重,家業都交了兒子。”


    唐逸聞言,沒想到許蓉還認識侯家老爺。至於侯家的營生,當初問路時卻也有過耳聞,也正因此,朱玉和唐逸才對侯酬勤舉義旗,心下沒有懷疑,畢竟侯家衰落,卻也與那倭寇猖獗有關,侯酬勤馳援江陰,一舉兩得。


    “不過……”唐逸的眉頭微皺。


    唐逸的異色稍縱即逝,許蓉哪注意的到?隻顧在那感慨道:“這位侯家少爺,許某沒有見過,不過隻看其能在這等關頭高舉義旗,行此等善事,想來也必是位少年英雄!侯家有後!”


    許蓉這一說,旁人聞言,自然隨聲附和,更何況許蓉此言卻也並不全是恭維。


    讚了幾句侯酬勤,許蓉看了眼唐逸,當下再道;“這位少年英雄在信裏也確實有言,說此來齊集千多援軍,個個都是精壯漢子。這些漢子多是被倭寇劫掠,逃難到應天府的,個個身負血海深仇,隻望殺倭,自然用命,絕非朝廷官軍可比。且除了他們,尚有數十江湖好漢俠客,亦來相助,也都身手了得!”


    話說到這時,那書信又轉了道手,已有不少人看過其中內容,其他未來得及看上的,朝之前那位長者望去,見他點頭,顯然許蓉所言,在那書信上都有寫得,卻是不假。


    雖然千餘援軍並不多,但其中那數十高手,卻是聽的這些鄉紳宿老一喜,便算此戰不能得勝,有這些人在,怕也能救下自己一命。


    有唐逸的雷霆手段在前,又有侯酬勤的書信和許蓉的證實在後,眾人終於有些個信了,隻不過這千多人和數十好手,可也並不就能消滅的了那四千倭寇,畢竟那倭寇的凶殘,這些人早也都見識過,所以真要戰將起來,結果如何,卻是誰的心下都沒底。


    許蓉也是一樣,尤其他如今肩負保守江陰的大任,這三萬多條性命,若是一個疏忽,可便成浩劫一場了。


    一整麵色,許蓉看著唐逸問道:“那書信上也未能寫的太過詳細,隻言之後如何聯手抗敵,全交與大俠與我等商議。”


    唐逸聞言,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書信有限,不如人言。”


    許蓉當下再道:“如此,為顯誠意,許某在這裏也先交個底,也好叫大俠參詳。”


    說著,見唐逸沒有反對,許蓉一指縣衙外,不遠處的那城牆,沉聲道:“錢大人以身殉國,那一戰可說已把江陰城裏的戰力耗盡,所以如今所剩的官軍不過百多人,且多是老弱。餘下我許氏一族還有二百人不到,再有城裏征來的義士壯丁共計三百餘人,滿打滿,不過六百之數。這些人如今一半在那城牆之上,一半則在下麵休息,以做輪換。”


    說到這裏,許蓉歎了口氣道:“隻這六百人,要非是江陰城有著城牆相阻,倭寇沒有攻城器械,這江陰怕早便被破了。”


    許蓉的言語頗有些疲憊,手上沒有實力,麵對仇敵卻也隻有緊守不出,這等滋味可不好受。至於唐逸,他入城之時,也將這城上的人數看了個通透,心下也是清楚的很,知道許蓉說的都是實情。


    自己看了看唐逸,見他並沒有驚訝,許蓉的信心稍稍足了些。雖然唐逸的扮相並不驚人,但許蓉卻是明白,隻方才那分行事的手段,眼前這人可就不會一般。如今自己先把底交了,就見這人竟然麵不更色,那便說明他必有所恃!


    果然,就如許蓉所想,唐逸聽完江陰城中的兵力,當下便胸有成竹道:“江陰兵少,此來之前,我們便就知道,也早商量過了,自有應對之法。”


    說著,唐逸看了看那些鄉紳宿老,便見他們已將書信看的完了,聞言,齊齊的望向自己,這才繼續道:“如今倭寇四千人,真要硬攻,自然不妥,且不說援軍戰力如何,便說那蠻幹硬拚本就非是上策。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我等百姓的性命可也不是用來與那些倭寇硬拚的。”


    唐逸的話頭一頓,指了指自己的頭,繼續言道:“我等長於蠻夷之處,便在智慧,那些倭寇隻知爭殺,命賤人卑,我等怎也不能與他們一般,而是要憑智慧取勝,力求損傷越少越好。”


    許蓉聞言,轉眼便是明白,當下點頭道:“牛大俠可是說要用計?”


    唐逸點頭道:“不錯!此行之前,我等本就定下計策,想在這江陰城中尋一富戶,著其與許老英雄合演一出戲來,便道他受不得城外倭寇的驚迫,想以許老英雄來換其自家平安。便以此來引那倭寇進城,而埋下伏兵,等倭寇半入而截之,此後裏外夾攻,一舉將其剿滅!”


    聞聽此計,許蓉的眼前一亮,他倒是沒有先去想自己的安危,而是覺得此計確實大可行得。不過這也隻是一轉眼的工夫,隨即許蓉卻又苦笑了笑。


    唐逸知道許蓉想到了什麽,當下冷道:“隻不想這城裏竟然還真有如此狼心狗肺之徒,竟然當真要以滿城安危換他一己之命。”


    唐逸此刻說的,正是那陳錦山,旁人也自然聽的明白,就見唐逸麵色更冷,不屑道:“他也不想,那倭寇又豈是守信之人?覆巢之下,他又憑什麽就道自己可做那完卵?不過如此也好,他主動裏勾外連,卻也省了我等手腳,便連那出城秘道都準備了下,連如何混出城去的借口都是省了。”


    許蓉聞言,沉思片刻,皺眉道:“可是方才大俠要將陳錦山和那兩個倭寇梟首示眾,如此一來,豈不會暴露出去,破壞這個計策?”


    那些鄉紳宿老聞言,也明白過來,忙是附和道:“正是,正是,不如先將那陳錦山隨便埋了也就是了,可不能因為他,壞這大計。”


    唐逸看了看那些鄉紳宿老,搖頭道:“這梟首示眾,非是我一時性起,而是真有其因。”說著,又再望向許蓉,便見唐逸再道:“這陳錦山經營米行,可卻在如此危急的關頭,仍不肯支救百姓,想來在百姓心中,十分的可恨了吧?”


    許蓉點頭道:“這卻不假。”


    唐逸再道:“而在那些與他一般的囤積居奇的商人眼中,他卻又是領袖馬首?”


    許蓉聽到這裏,已經明白唐逸的言下之意,當下再是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正因為有他為首,這城裏商家,少有救助百姓的,便是有人動了善心,卻也因忌憚於他的勢力,不敢有所作為。”


    唐逸聞言,尋到陳錦山方才坐過的座位,坐了下來,這才不緊不慢道:“所以,將其梟首示眾,既可震懾那些有心囤積居奇,甚至裏勾外連之徒,也可為百姓出口惡氣,好於之後一戰,同仇敵愾,不至反亂了自家陣腳。至於那兩名倭寇……”


    唐逸回想起自己在樹林裏,竟然數十丈外都被那倭寇首領察覺出來,如今念起,仍然有些驚異道:“那所謂寇首堀川,我在來時,曾經見過,此人也有些門道,頗不簡單。想陳錦山裏勾外連,他順勢便派了兩名使刀好手前來,依我看,怕是保護那陳錦山為假,伺機殺許老英雄才真!”


    許蓉聞言一震!隨即心下暗念,那二人真混進城裏,要殺自己,卻並非不可能!


    正所謂擒賊先擒王,許蓉一去,這江陰大局再無人能夠主持,登時便亂,可也就隨便倭寇橫行了。


    唐逸見許蓉轉眼就明白過來,暗點了點頭,當下再道:“有著城牆阻隔,上麵還有人日夜巡守,以那兩個倭寇的武功,要想混進城來,卻是沒什麽可能,但陳錦山送上門來,那堀川轉手便送了人進來,可說應變也是不差。且也看的出,這堀川一開始就不怎麽信任陳錦山,所以就算我等不將倭寇和陳錦山梟首示眾,亦難騙的過他。”


    唐逸說的在理,可,如此一來,又要如何將那計策使將下去?許蓉滿腹疑問,不禁奇道:“那大俠之意?”


    許蓉都有些不解,更不說旁人,見所有人都望將過來,唐逸也不賣關子,便直言道:“既然不將那三顆人頭掛上去,堀川也沒有幾分信任,還不如不做隱瞞,就當我等識破其奸計,而後一番大戰,將這三人殺了。如此一來,將兩名倭寇梟首,先能提我士氣,二來對於城下的倭寇也是羞辱,令其更加焦躁!報仇殘殺之心更切!”


    想起那堀川自讀論語的情景,唐逸又道:“那堀川看起來不似莽夫,否則也不會安下心來圍這許多時日,最少耐心,他是有的。所以若沒有些外力相迫,他不會一味蠻幹。”


    許蓉有些個明白過來道:“大俠將倭寇梟首,可是為了找個名目激他?便是他不動,他那手下也難按捺?”


    唐逸點頭道:“不錯,正要出個名目,才可令他無法靜下心來,好中我們的計策。”稍微一頓,唐逸再道:“想這陳錦山的頭掛出去,倭寇本以為我們識破了他們與陳錦山的交易。那兩個倭寇的頭掛出去,更引得倭寇欲戰。等到這時,我們再尋幾個人來,扮做陳錦山的家人故舊,自那秘道出去,尋倭寇,就說要引他們進城為陳錦山報仇,如此,何愁那堀川不中計?”


    便是那堀川再有疑心,可前有取下江陰為餌,後有群寇激憤相迫,也自不怕他不入這圈套。


    這道理經唐逸一說,許蓉當下就明白過來,不禁由衷讚道:“大俠好心思,好計算!”


    唐逸當下搖頭道:“這都是我家小姐之計,在下不過稍加變通而已。”


    那書信裏提起朱玉乃是此行軍師,所以許蓉也是知道唐逸口裏的小姐是誰,隻不過對於那沒有見過麵的軍師,眼前這個看似農漢的人更令他驚訝也就是了。


    既然許蓉沒有異議,唐逸當下轉頭,威壓隨即透體而出,朝那些鄉紳宿老冷道:“那自現在開始,這縣衙裏的人,無論是誰,都不能回家!日夜都要聚在一起,以防消息泄露。也自現在起,所有命令都由許老英雄手批,才算有效!”


    唐逸這一做勢,那些人本就懼了他的果狠,如今威壓再撲麵而來,哪還敢多說個不字?更何況方才唐逸所言,這些鄉紳宿老也聽的明白,想來這些人一個個都是年老成精,唐逸所言的得失,他們心下也都計算的清楚,本就願意,自然更不會再有什麽異議。


    如此,江陰一行的目的算是大體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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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仗劍係列中,江湖與軍隊這兩個係統的設定是按照傳統武俠的規律,也就是平行的,沒有交集。大將領兵,學的是戰場爭殺的技巧以及謀略而不是江湖武功。依此類推,日本的武將也不例外,這才會有那個倭寇首領堀川不會武功的現象出現。當然,那個堀川不會武功不代表所有倭寇首領都不會,具體起來,也是有不同區別的。畢竟倭寇的首領並非隻有一個,有擅長排兵布陣的落魄武將,也自然有會武功的高手,這取決於各自的出身際遇,倭寇本來就是一個很混雜的群體。而如今圍困江陰,來的足有四千人,江陰又沒有什麽高手,所以倭寇首領便是擅長陣仗之人,這是其中原因。


    PS2:呼,抓緊寫出五千字,然後又想睡覺了,昨天幾乎沒有睡,有些累……看來回複書評和修改錯別字要等到明天了,提前說下,順便道個歉,不好意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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