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跟在唐冷的身後於唐家堡內穿行,不多時,便來到唐冷的住處。直到此刻,唐冷這才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唐逸,見這少年半絲緊張都無,當下微一點頭,舉步進了院去。


    “便讓那唐逸留下,你我先談。”


    二人方是行到書房外,唐懷的聲音便自屋裏透了出來。唐冷聞言,轉身著唐逸停下,隨即一人進了去。


    書房裏,唐懷正自端坐,唐冷進來,先行過禮,這才尋了位子坐下,畢竟他再是門主族長,於唐懷的麵前,也是晚輩。


    唐懷的表情倒看不出什麽不妥,那雙眼睛仍是合著,麵上平靜,反似瞌睡一般。唐冷見了,心下卻是一安,畢竟老人平日裏也多是這副模樣,若他將眼睜開來,那可是動了真怒,事態也就不好收拾了。


    “靈鈴可是安頓在了登州?”唐懷聽得唐冷坐下,隨即緩道。


    唐冷點頭道:“還有鐮兒,他二人一個不諳武功,一個修為不夠,不如便留在登州,等我舉派東行,再讓鐮兒來尋也就是了。”


    唐懷聞言,不置可否,沉默半晌,忽然一歎道:“機關算盡,卻反自誤。想我傳那少年半份無名內功,本想等其功廢之時,再出手救他一命,以此恩德令他死心塌地為我唐門所用,又不至有資格去染指月兒。此策本是上上之選,可誰曾想其間竟起連番變化,以至如今其一躍而為高手,又於江湖上博了偌大的名聲,再難把握,實是出人意料,又令人棘手之至。”


    唐懷說到這裏,見唐冷沒有接口,也不以為意,當下再道:“月兒是你親女,想來此事,便連你的心下也會怨我。可你之心裏也是明白,我非是與那少年有仇,實是懼他戒他。想那少年方至我唐門,其才華便已令你我驚訝,可其偏是不肯俯下首來入贅,此等骨氣固然令人讚歎,可卻非是我唐門所需。”


    唐懷合著雙眼,便在那緩道:“我唐氏族人,自要有一身傲骨。可那唐逸卻是外人,他之傲骨卻與我無益,反而有害。我唐門引男子入贅,為的是多攬俊才,更為的是多留後代,以壯我唐門實力。”


    說到這裏,唐懷的聲音忽是一高,厲聲道:“不過這一切卻都不能危及我唐門根基!正所謂寧缺毋濫,我唐門乃是唐氏一族的唐門,非為外人之唐門!否則便算因外人而令我唐門稱霸江湖,那又如何?那唐門可還是唐門?又與我唐氏一族何幹?”


    唐冷聞言,眉頭擰到一起,可仍然沒有接口。


    便見唐懷又恢複了之前的平靜,將口氣放的緩了道:“唐門之所以存在,便是為了護我唐氏一族,助我唐氏一族,而非反過來為害。”


    一指自己,再指了指唐冷,唐懷道:“這少年如今入我唐門,有你我同在,自不慮他能做出如何事來,反還能得他之聰明才智,助我唐門更進一步。”


    可話鋒一轉,唐懷再道:“但我如今已九十有二,還有幾年可活?二十年後,三十年後,我等一輩盡皆撒手而去,你也老朽,而那唐逸卻正值四五十之壯年。到時誰去製約於他?月兒?鐮兒?他們一個心係其身,一個難堪大任,難道你便不擔心麽?”


    似也不需唐冷回答,唐懷再道:“我唐門雖以唐氏一族為主,可外人也並非沒有,且給他些時間,再引些外人來,也非是不可能。那少年年未二十,便可與你我鬥智,如今武功更是突飛猛進,幾不下於你,那三十年後,又會是個何等的局麵?”


    說到這裏,唐懷歎道:“我身為唐氏族人,便要為這份家業著想,就算有那一絲一毫的可能,都不能放任。更何況那少年如此不凡,又怎不懼他戒他?”


    唐懷這一番長言,直聽的唐冷眉頭緊皺。其實身為唐門之長,這道理唐冷又豈會不知?當初唐逸大顯不凡,又拒絕入贅,頭一個想要除去這少年的非是唐懷,反是唐冷自己!


    隻不過事過境遷,誰想女兒竟尋到了真心之人,而那少年倒也是實心實意,唐冷又怎能再如以前一般?


    便見唐冷的眉頭緊皺,沉聲道:“那少年的本性良善,資質上上又兼聰慧無比,大是與月兒相般。至於異心,我卻是沒有看出來,反倒覺得那少年對於權勢,並不如何在意。”


    說到這裏,唐冷不禁搖頭道:“當年我們定下要栽培月兒,便已是對她不起。月兒身為長女,這身份地位,本就難覓夫婿。武功再高,更是難上加難。當年我們的決定,實則早就毀了她的一生!如今月兒難得與那少年兩情相悅,卻不好就此拆散。”


    聞聽唐冷之言,唐懷不悅道:“身為唐氏族人,便要為唐氏一族盡心盡力,漫說你們四兄妹的婚事沒有一個和美,便是我等當年亦莫不如是。人在唐門,你過的越不遂心,反越說明你之重要!你又非是不知,我等活著,為的是唐門,早非自己!”


    唐冷聞言,並沒有反駁,這話並不新鮮,唐冷自幼便是一路聽來,且其中道理,自己也早便參透。


    雖然此言聽來大不近人情,可真要細究起來卻又合理。其理不外乎大家小我,曆代門主長老,也確無幾人隨心所欲,也正是有了他們的犧牲,這才令數萬唐氏族人被唐門所護,得以安然。


    不過唐冷雖然能做犧牲,可卻也並非全不後悔,他與唐寒兩兄弟各戀天山劍派的洗月濯星,卻最終無一所得,如今再要他看著自己女兒重走老路,唐冷又怎會情願?更何況唐冷好歹也是做了門主,唐月身為女子,最終怕是什麽都得不到,這才可悲。


    唐星便是因此黯然而去,就算他母親的天山殘派冷清無比,唐星都也去的決絕。唐月雖不見得因此而走,可必生不如死。身為父親,唐冷又怎會坐視?不過唐冷心知自己這叔父最為固執,而且其所言也不好辯駁。


    便在唐冷沉吟間,忽是異變陡生!


    忽然就聽門外有人朗聲道:“事難盡如人願,可也不過是無法完美,卻非事事都與人願相悖!若要僅因些許顧忌便裹足不前,那又與因噎廢食何異?”


    說話之人正是尚在院中的唐逸,這一番朗聲言來,便是屋裏的兩人俱是江湖中少有的沉穩之人,此刻都不由得心頭大震!


    唐懷的眼猛地睜開,便似電閃一般,直盯了唐冷望去,直到見唐冷也是驚訝不已,這才收了回來。卻原來唐逸這話中之意雖大有道理,可卻遠不如他這開口的時機來的驚人!


    唐冷和唐懷都道這少年必然失聰,這才放聲而論,全不顧院裏還有一個少年,正是他們口中所論之人。但如今唐逸這失聰之人竟是把話接的恰到好處,那答案便隻有一個,顯然他並非當真失聰,更是將二人所言聽了滿耳!


    竟被這少年瞞了幾近兩年,怎不令人震驚?


    便在此時,唐懷和唐冷再聽得腳步聲起,隨即房門開處,便見唐逸大步昂然而入!雖說唐逸這舉動實是失了禮數,可少年不卑不亢,行舉大方,一時竟讓人覺得大為自然,就好似他直入書房,卻也無錯一般!


    便連唐懷見狀都沒有說什麽,而唐冷,自方才的驚訝過後,心頭反是一鬆,再不多為這少年操心,便隻暗道:“既然他又做驚人之舉,必是胸有成竹,我便旁觀,且看他如何言語。”


    唐冷想到這裏,正見唐逸大大方方的進了來,隨手將門合上,這才朝二人一禮,恭道:“晚輩不才,便有些心得想法,既可令唐門傲視江湖,亦可令前輩的憂慮盡去。”


    說到這裏,唐逸微微一笑道:“自然,晚輩也有些私心,這法子也能成全我與月姐的百年之好。”


    唐逸似是滿懷自信,一語言罷,便就站在那裏,等待唐懷的回答。


    唐逸並非失聰,這令人驚異在前,昂首闊步直入書房於後,這既是說明他暗瞞了旁人,又似印證唐懷方才的擔心。如今唐懷唐冷俱在,這少年都如此膽大,若是將來唐懷一去,那唐門未來如何?


    可說唐逸的舉止,實在是為唐懷方才的種種憂慮做了最好的注解。


    但唐懷起初的驚訝過後,卻並沒有再做多言,反是打量著這個少年,緩道:“唐公子之聰慧,天下已是名傳,可今日這一闖卻是大為不智。如此一來,便是有人要替你說情,卻也要無言了。”


    唐逸聞言,微微一笑,淡然道:“老前輩唬我。晚輩既如老前輩所言,乃是唐門未來之隱患,如今更是以身相證,那老前輩為何不起雷霆手段將晚輩拿下?便算晚輩如今武功大進,可比之老前輩之神功,仍是差的遠了。”


    唐懷聞聽唐逸的回答,口中隻是“哦”了一聲,卻並不置可否。


    唐逸見狀,也不以為異,當下恭了恭身,繼續道:“這說明晚輩舉止大異,正所謂反常即妖,老前輩心有疑惑,便給了晚輩一個解說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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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得允百年好,點赤暈桃腮,這章節名中漏了一個字,腳腳回來在作品相關裏加上一份全書的章節詞,那裏有修訂版,嗬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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