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一如往常,可落在唐逸的眼中,卻是愈發覺得有異。


    唐逸放眼去看武帝,武帝亦是察覺了到,對這在座的許多人毫不理會,可卻朝唐逸微微一笑,隨即來在內堂門前站定。


    武帝雖強,可並未被邀入內堂,所以止步門前,卻是依足了規矩。稍做一頓,當下便聽武帝言道:“太叔兄兩甲子壽誕,在下可算趕上,沙海天山貧瘠,自不比中原豐博,在下兩手空空,也惟有使劍獻藝,以為太叔兄之賀禮。”


    話雖說的好聽,可隻一進門,便要做打殺,但凡有心之人,便都聽的清其中含義。當然,也自有人不明就裏,隻暗道武帝果然不過是個胡人,卻連禮數都是不通。


    德皇聞言,輕掃了一眼同席的名門之長,就見除了行雲和無華子外,其餘人等,多是麵無表情,既無歡喜,亦無擔心憂慮,不過他們心下想了什麽,德皇又怎會不知?


    眼中閃過一絲難明之色,德皇輕轉著手中酒杯,轉瞬恢複往日風采,朗聲笑道:“年前約戰,某便意動,何時比武,兄台自決。”


    德皇與武帝二人說話,唐月在旁看著,忽然間便覺得手上吃緊,當下轉過頭來,正見唐逸眉頭大皺,手上不自覺的加了力道。


    “在想什麽?”


    眼見唐逸神色有異,唐月哪不關心?自然借了震骨傳聲問道。


    唐逸聞言,這才自覺,忙是將勁力一鬆,搖頭道:“方才我見了德皇前輩的眼中閃過有一絲悲涼,不禁心有所動。”


    稍微一頓,心緒漸平,唐逸再道:“想德皇前輩一心為中原千年安定,不惜將那危險都攬做一身,可卻偏偏不被人所理解。名門大派,心下雖然明白,可卻多是為了一己之私利,欲置德皇前輩於死地。至於旁人,則更是混混沌沌,且看那外堂中人,許多眼中都大有欣喜之色,為能一飽眼福而暗裏慶幸。但他們卻不想這一陣比武,德皇前輩若是敗了,江湖紛亂大起,名門固然會因大戰而損,可再如何說,也終是有利可圖。反觀他們,內亂外患之下,卻隻有受苦。”


    唐月聞言,心下一動,不過卻並不是同情或是憤慨那些人,反是暗自心喜。要知自己這情郎半路才被迫入的江湖,早前那些日子,哪去管這江湖大勢?心中隻有如何報仇伸冤而已。可如今自己的情郎卻是漸有改變,這對自己來說,卻是好事一件。隻有唐逸關心這江湖,才說明要真心留下。


    對於唐月來說,正因深愛唐逸,這才不願唐逸為了自己而受委屈,若他不喜這江湖,自己可便兩難,萬幸的是唐逸如今越來越像個江湖中人。


    唐月正想到這裏,就聽得武帝笑道:“客隨主便,更何況在下邀戰在前,何時來戰,自要聽太叔兄定奪。”稍是一頓,武帝再道:“不過在下乘舟而來,卻是不需要休息的,太叔兄無須為在下打算。”


    武帝雖是說的恭謙,可這話裏話外之意,卻是說自己隨時可以來戰,此刻更好!


    唐月自也聽的明白,再看唐逸又似有些不安,二人手手相連,震骨傳聲之下,自也能聽到些旁的聲音,就如那心跳,所以唐逸的心思稍有變化,唐月便就知曉,隨即拋開方才所念,英眉亦是一皺,隨即傳聲問道:“可德皇前輩有你的示警,不是全無敗理麽?你怎還在擔心?”


    唐逸的憂慮不少,自沒有時間與唐月一一說了,當下聞言,隻能微一搖頭道:“早先我也如此做想,可如今武帝來到,有恃無恐,若說他當真將把握係於我之一身,卻也說不通順。如此,我又怎能安心?”


    說到這裏,唐逸的不安愈重,尤其一事,唐逸至今也沒有想的通透,那便是自己就算當真守口如瓶,武帝也突然晉級通天,因此大出德皇意料而傷了他,甚至勝了此戰,可以他那顯露出來的通天身手,便不怕被名門之長所忌?便當真不怕反被名門合力先殺了?


    看著武帝站在門外,氣定神閑,滿把智珠在握的樣子,雖然唐逸知道似他這等的武功,或有意或無意,都會鍛煉心境,以讓自己以最強之姿迎戰敵人,可這份鎮定仍讓唐逸滿身的不舒服。


    至於武帝的言下之意,唐月聽了出來,德皇又怎會不明?當下微微一笑,將手中酒朝桌上放去,笑道:“如此也好,高手過招,可戰數天,亦可瞬息而就,如今你我不過切磋,想也戰不多久,那不如便就在此刻罷,也好趁了大家的酒興。”


    德皇答的幹脆,當下外堂之中便是轟然一片,均道不愧天下第一!當下便紛紛起身,直想早一刻目睹這場大戰。至於那些許酒宴,又不見如何豪奢,平日裏大可吃得,哪比的上這場比武來的難得?


    “不過以你我武功,在島上比武,定會大有動響,嚴枝兄在插天峰上閉關,不可驚擾,不如我們另擇一地如何?”


    武帝聞言自無異議,隻道:“全由太叔兄做主。”


    於是這場大戰便就定下,德皇當即率先大步而行,隨後名門之長亦是起身,再後便是唐逸這些年輕人和外堂的群豪。


    此行人多,不能再乘輕舟,眾人便在飄渺天宮的指引下,同登那艘巨船出海。


    巨船上雖然站了九大名門並其餘九輔與其他的高手名宿,不下百多,又有飄渺天宮門下操船,可這麽多人在船上,卻仍是半點都不覺擁擠。


    自登船起,德皇便沒有再說話,隻是憑欄而立,以他的身份,自無人打擾,而武帝與那勒說上幾句之後,便朝唐逸走來,微笑道:“看來這些日裏唐公子大有所得,可喜可賀。”


    武帝走來,唐逸看的清楚,隻可惜這船雖是闊大,但卻毫無遮掩躲避之處,隻得站定等候,此刻聞言,唐逸朗聲道:“前輩武功修為遠比晚輩深上許多,這半年來的閉關,所得成就必遠超晚輩。”


    武帝一到,自被眾人矚目,此刻與唐逸相談,更令人不解,心下當然要紛紛猜測。對於他們來說,雖然唐逸與沙海天山一路而來,可那不過是聽說而已,怎及如今親眼所見?武帝雖不身屬名門,可如今論起名聲卻也不遜名門之長,武功修為更是遠超,如此一人,隻尋了唐逸相談,又怎不令人遐思?


    此刻唐月又回到唐冷身旁,自己孤身一人,也正因此,無從避嫌之下,唐逸隻得朗聲回答,免被誤會。


    巨船此刻正吃滿了風,朝這片汪洋深處駛去,不遠處已經有一處小小黑點顯現出來,唐逸隨即伸手一指,微笑道:“那可能便是此行之地了,前輩可要早做準備。”


    轉頭順著唐逸所指看了看,武帝一笑,點頭道:“唐公子說的不錯,此戰重要,可不能馬虎。”言罷再不多語,竟是合上目去。


    巨船雖大,可在飄渺天宮門下的操持下,行的卻甚快,再過了半個時辰,終於離島不遠。


    眼前這島不如劍竹島大,可卻也不算太小,更勝在平整。島上沒有竹子,樹木雖然不少,可方過了嚴冬,如今不過才抽出些新枝嫩葉,並不如何茂盛,所以這島的裏外,俱是一目了然,便是不下船,也能看個通透。


    不過等再駛的近些,眾人這才察覺不同,卻原來這島雖然荒涼,可卻並非沒有人跡。就見那荒島上溝壑縱橫,到處都似被巨犁犁過,又或土石翻崩,令人見之,大感觸目驚心!


    當然,沒人會認為這島上傷痕乃自然而成,這顯然是有過高手大戰,而且應該不止一場。


    就似是在為眾人確認心中疑惑,便聽德皇憑欄,似在感歎道:“此島無名,乃是老朽與嚴枝兄的比武之地,數年之前,嚴枝兄還在此與另外一位高手切磋,不想如今又迎新人。隻可惜人來人往,雖然有勝敗,可傷的最深的卻是它。”


    唐逸雖然不知數年前能與飄渺天宮主人切磋的那位高人是誰,可聽得德皇之言,心下卻是暗道:“睹物生情,這島於德皇口中倒似中原武林,不論是誰,隻要動了刀槍,勝負過後,受傷的卻總是這島,這武林。”


    打量著那無名荒島,唐逸再是暗道:“這島看似仍是堅固非常,可古語有雲,水滴石穿,繩鋸木斷,昨日是德皇前輩與飄渺天宮主人,還有那不知名的高手,今日又添武帝,這你來我往,日積月累的,這島終有載不動的一日。”


    正因聽了德皇於這武林未來的憂心,唐逸也才能明了他此刻的心境,至於旁人,卻多隻當德皇果然不愧德中無匹,便連這荒島命運都自憂心。


    當然,也自有例外,就似武帝,便見耳中聞言,猛然睜開了眼睛,不過他望向德皇的眼神中,卻也大有敬意。


    可不管各人心中如何做想,那無名荒島終是越來越近。荒島上沒有碼頭,巨船離島十數丈外便是停下,隨即就見德皇轉身笑道:“此番比武,若登島之人的武功有欠,卻是怕被誤傷。”


    說到這裏,德皇一指岸邊,微笑道:“此距島上十數丈,能過此距者,便可隨意登島來觀。否則還望在船上遠觀,更是安全。”


    此語言罷,就見德皇微一頓足,隨即整個人一躍而起,在半空轉過身來,直劃過七八丈遠,隨即踏波而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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