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渺天宮主人給唐逸留下的印象,比之德皇還要好上不少。許是德皇太過高尚,以至唐逸崇敬之時,竟心生疏遠難及之感。可飄渺天宮主人喜怒由心,更近常人,且甚是關愛門下弟子,那驚天一劍劈在擂台上,震撼的不隻是對手,也震撼著唐逸。


    此番中原真若亂起,中原能有飄渺天宮主人這個通天高手坐鎮,隻要他不死,武帝怕也要多份顧慮。也正因此,驟聞他閉關一年,且德皇壽辰漸到,比武將至,他卻仍沒有出關的意思,其中蹊蹺,怎不讓唐逸擔心?


    “而且與德皇前輩比武,武帝在比武之時忽晉通天,雖說可以出其不意,但真要說將起來,以他那通天級的修為,難道便不怕十大名門心生忌憚麽?化形高手,中原武林雖少,可終是有些,但若武帝是通天高手,以名門的手段,又怎會留他?”


    唐逸心念再轉,他可絕不會認為武帝布置了這麽大的局,卻連這麽個明顯的破綻都發現不了,也便是說,武帝定有對策,好全身而退,且令名門放心廝殺。


    此番劍竹島一行,果然不會簡單,唐逸心下轉個不停,哪會去理睬那些望過來的目光?這些人看了會,卻也大覺無趣,尤其那個坐在美貌婦人旁的精瘦年輕人,黑著張臉,望將過來,可是駭人。更有人去過嵩山,當下認出是唐星,立刻別過頭去。


    唐星在嵩山劍試上雖與唐月合力,可卻也以劍硬抗了常天賜。唐門門下,卻能劍指常天賜,怎不令人印象深刻?當下口口相傳,酒樓裏登時安靜不少,隻餘下竊竊私語,卻再沒人來看唐逸了。


    周圍安靜下來,也沒了多餘的目光,唐逸一抬頭便知道了原因,當下朝唐星笑了笑,算是謝過。


    食過晚飯,眾人便在這家酒樓後的客棧歇息一晚。


    眼下距離德皇壽宴不過十天,算算時日,唐門也差不多該到了,德皇邀請各名門中的年輕翹楚入內堂飲酒,唐月自也是要來的。


    “用不得幾日,我們便可再見!想我得到請柬之事,唐門也應有些耳聞,便算不知,到了登州,也會知曉,如此一來,月姐便定會知我到了。”


    一想起唐月就要到了,唐逸的心下便莫名的開懷起來,正念起相依雪山之景,便在這時,忽然門外人聲響起,不多時,便有人輕輕叩門。


    唐逸收回心思,起身將門打開,正見伊、駱二人站在一起,當下笑道:“伊師兄,駱師姐,你們怎麽來了?可是許掌門有事尋我?”


    伊客鬆聞言搖頭道:“師父正與那勒相談,我們此來,不過是因為師妹想出去玩耍。”


    駱顏君聞言,秀眉一擰,扯住伊客鬆的袖子,嗔道:“不過是夜遊而已,卻要說成玩耍,好生難聽!”


    唐逸聞言一怔,不想這二人尋來,卻是要邀自己夜遊。見唐逸神色微微一變,伊客鬆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師妹太久沒有下山,這從昆侖到天山,再到登州,一路隻是緊趕,也沒有時間歇息。如今地方已到,時間又是尚早,師妹便動了心思。”


    唐逸聞言,也自點了點頭,心道這也不難理解,而且伊客鬆雖沒有說到他自己,可見他的模樣,心下怕也是有意出遊的。


    唐逸一念及此,笑道:“那你們來尋我,莫不是要邀我一同出遊?”


    駱顏君忙道:“師母說了,要去遊玩也可,除了記得時間,便要與公子走在一起。”


    說到這裏,駱顏君似是有些不很服氣,伊客鬆怕唐逸誤會,當下解釋道:“我與師妹久未下山,這登州正是江湖人雲集,龍蛇混雜之時,師母卻也擔心我們出事。”


    指了指自己和駱顏君,伊客鬆笑道:“雖然武功上,我們二人也還有些自信,就算不敵,有昆侖大九式在,逃也總能逃得。隻不過師母擔心的是我們被騙,這入世的經驗,我們可大有欠缺,遠不及公子的。”


    聽師兄說完,駱顏君不禁撇了撇嘴,不過這終究是戴一妝的交代,駱顏君雖是心下不服,卻也隻有將抱怨的話咽了回去。


    “原來如此。”


    唐逸口中答道,心下則是暗想:“那位掌門夫人也是苦心,畢竟此來帶著兩個首徒,為的就是一展昆侖雄姿,許掌門更是心懷壯誌。這時若要出些岔子,惹人恥笑,許掌門的麵上也不好看。說將起來,那位掌門夫人既然允許夜遊,本就是體諒自己的弟子難得來中原一趟,便看在她這份苦心上,我也就陪上一陪罷了。”


    一念及此,唐逸當下笑道:“其實說將起來,我也是日夜練功,平日裏沒什麽閑暇,不如借此機會一同遊覽便是。”


    見駱顏君麵現喜色,唐逸一笑,再不耽擱,稍整了整衣飾,便與伊駱二人出了客棧。


    登州臨海,商賈許多,市麵上自是繁盛,如今更有大批江湖人到來,愈加的繁華。就見燈火映照之下,沿街店鋪無一關門,俱都在招攬著客人。


    駱顏君雖然年紀不小,可卻極少下山,昆侖更是地處偏遠,所以這一入了市,便若魚兒入了水,這邊的吃食攤上轉轉,那邊買些小玩意,玩的可是歡暢無比。


    登州沿海,自有些中原沒有的新鮮物件,漫說伊客鬆和駱顏君,就是唐逸左右看看,也不覺得悶了。


    這三人且行且走,唐逸和伊客鬆兩個男人互相談笑兩聲,駱顏君則著實買了不少東西,看的出,戴一妝可沒少給這個弟子銀錢。


    看著駱顏君采買的高興,唐逸的心下卻也一動,忽然暗道:“是了,我與月姐半年未見,怎也不能空手,總要送她些東西才是,想來尋些首飾最好。”


    一念及此,唐逸抬頭來看,卻見這街幾是走到盡頭,人流早疏,兩旁也多是住戶。眉頭微皺,唐逸便要回頭去尋,眼角卻是人影一閃,正巧有人推了小車走來,上麵叮叮當當的掛了不少首飾。


    唐逸見狀一笑,隨即走上前去。


    “這位公子……”


    賣首飾的小販是個中年人,衣著破舊,見主顧上門,立刻便停了下來,可隨即卻又猶豫起來。


    “公子要買首飾?”


    雖然路上已見冷清,可駱顏君的興致不減,這一發現唐逸要買東西,登時便轉了過來,待等看清車上擺設,不禁奇道:“公子要買這些嗎?這可都是女子用的物件,莫非是要送給唐師姐?可這都是些簡陋的物件呢。”


    話一出口,駱顏君似是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難聽,當下便朝那小販歉然一笑。


    駱顏君此番出行,穿著打扮光鮮的緊,絲毫不比富家小姐差,這都是許南清特意製備下的。畢竟自己的兩個徒弟隨行,代表著自家臉麵,定要穿的最好,不可落人下風。也正因此,駱顏君這一到,那推車的小販更顯窘迫起來。


    小販心下明白,自己賣的不過是些銅簪鐵環,做工也是粗糙,平日裏都是賣給窮苦人家使用,哪入的了富人的眼?唐逸雖然穿的還是那身麻布棉袍,可人卻生的英俊儒雅,行為舉止,一看便知是個讀書人,所以小販一開始便猶豫起來。如今駱顏君和伊客鬆跟來,衣著可是當真富貴,小販就更不知該如何是好。


    唐逸一笑,看著小販緊張,當下和顏道:“老板莫慌,我正是要買這首飾的。”


    說著,轉頭朝駱顏君笑道:“說來不怕駱師姐笑話,在下如今可沒什麽營生收入,手裏的銀錢雖然不少,可俱都是月姐相贈。如今要買件首飾送給月姐,怎好揮霍?”


    言罷,唐逸轉身自車板上角落裏拈出支鳳頭銅釵,做工雖也粗糙,可那兩股鳳翼均是朝一處彎去,又有兩隻翎毛似的銅條橫在其間,像極了個月字。


    “便是它了,不知價錢幾何?”


    唐逸把玩著銅釵,竟覺愈加的喜愛,正要小心的將其收在懷中,卻不料那小販忽是叫道:“公子!那釵您還是還回來吧!”


    說著,竟是要伸手來奪!


    唐逸雖然一怔,但以他的修為,怎會讓那小販奪去銅釵?當下微一晃身,便閃了開去。再看那小販,就見他神色間滿是惶急,唐逸不禁奇道:“為何要還你?我又不是不給錢?”


    小販見唐逸的身手靈活,顯然與這些日裏忽然湧進來的武林中人一路,哪還敢搶?當下隻得更急道:“公子誤會了,小的不是那個意思,實在是那釵子不祥!不能賣與公子!”


    不想這小販竟然如此一套說辭,唐逸眉頭登時微皺起來道:“此話何意?”


    雖然春寒,可小販的臉上卻隱現汗跡道:“那釵子本是小的做差了,兩翼留有粘連。不過小的大字不識,隻道錯便錯了,不如便宜些賣了就好,可誰知今日有位大爺路過,正見到這鳳頭釵,便道了句,此乃翼連難飛,不祥之釵,應該是重新融了再造才是。小的聽了,覺得在理,所以便將其放了車角,隻道回去重新融過,卻不想公子卻拎了去。”


    駱顏君在旁聽了,不禁一驚,當下便道:“那人說的可也有些道理,這釵子做成鳳凰模樣,可翅膀卻是連在一起,有翅難飛,聽起來就不怎麽好。”


    唐逸曆盡苦難,最恨這些命運說辭,當下哈哈一笑,隨即道:“甚麽不祥之釵,甚麽翼連難飛!難飛才好,這鳳正可停在我的身旁,伴我一世,若是她當真飛走了,我才要擔心咧。”


    說罷自懷中取了顆碎銀子放在車板上,也不管小販再三哀求,轉身而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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