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中年掌櫃提到馮家,唐逸點頭道:“正是。”


    中年掌櫃搖頭歎道:“說起來那馮家卻也可憐,家裏男丁接連死了,餘下一個閨女,怎可能支撐的下去?若不是有那位錢老掌櫃在,怕早被人分了。不過就算如此,早在月前馮家閨女也最終沒有想再幹下去,就委那錢老掌櫃將店盤給了我。”


    “月前?”


    唐逸心下一動,這一月時間正是夠馮茹她們趕到嵩山,如此看來,嵩山之盟前,她便早做好了與自己情斷義絕的打算,連再見的機會都不給自己。


    搖了搖頭,唐逸再不多言,當下謝過那中年掌櫃後,便轉身上馬。唐冷看了看自己的女兒,見她並沒在意,就也沒說什麽,隨即一揮手,眾人便行的遠了。


    “掌櫃,那幫人都說了不來買東西,您怎還與他們說了這許久?”見唐門眾人行的遠了,便有店夥湊過來問道。


    中年掌櫃聞言,一拍那店夥的腦袋,斥道:“做生意不能隻看了眼前能不能做成,那些人氣勢不凡非富即貴,就算不富貴,也定是有大本領的人,就算他們一輩子都不與我們做生意,也定要小心伺候。我們不過是做些小買小賣,有些人可是得罪不起的。”皺了皺眉頭,中年掌櫃再道:“你可要記的牢了,莫要勢利,給蘇記招惹來禍事!”


    那店夥唯唯諾諾的退了開,卻暗怨自己多的什麽口。


    唐門一眾行的遠了,自然聽不到那掌櫃說些什麽,他們此刻正在尋找住處。算起來他們算是來的最早,也不知崆峒真沒接到消息,還是故意怠慢,總之入城多時,唐門一眾並沒有受到任何的迎接。好在唐門也不在意,不多時尋到客棧,十數人點了整套的院子住下,喚來清水,洗去仆仆的風塵。


    用過午飯,唐門眾人大多休息,不過唐逸卻沒有,他反是在唐月的陪同下出了客棧,去辦一件重要的事,最少對他來說,很是重要。


    回春堂。


    唐逸雖然隻來過一次,可路卻是記得,和唐月一起走不多時便尋到。


    “劉神醫走了之後,這裏的生意大見冷清啊。”


    唐逸看著門裏候著的三二病患,稍做感歎,隨即便見一個少年迎了上來。那少年本是正要開口招呼,可看到唐逸的相貌後,竟是一怔,隨即猛裏一驚,驟地伸出手來,扯住唐逸就埋頭望裏奔去。


    唐月眉頭一皺,不知這少年想做什麽,要不是看他沒有武功,身體也弱,自己怕早就出手了。


    不過唐逸卻是明白過來,當下腳下一停,那少年自然拽不動了,就見他急急的轉過身來,壓低聲音道:“公子你怎回來了?也不做些掩飾,要是被人看到可就不好了!”


    原來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劉步衡府中的那個小廝,唐逸見過他幾次,那日逃離平涼前,還是由他給自己在深夜裏帶的路,


    見那少年還如此關心自己,唐逸不禁心下一暖,隨即謝道:“小兄弟你可是有心了,不過我如今此來,正是為了證明清白的,所以不用遮掩什麽。”


    唐逸此番前來的目的很是簡單,他來到平涼,不用再躲避崆峒,那自然就要光明正大的去母親墳前祭拜才是。畢竟當初母親剛過世,唐逸卻因為忙著報仇,隨後又被崆峒追殺,一直耽擱了半載都未能看上一眼母親的埋身之所。雖然劉步衡說了大概方位,可這平涼城外廣大,唐逸可也沒有那時間去仔細尋找,所以這才先來到回春堂,想看看是否有人知道詳情,卻不想一進門便是遇到故人。唐逸再仔細看看,這少年已經不是往常的小廝打扮,一身的衣服雖談不上華麗,可也並不寒酸,顯然這日子過的還算不錯。


    聽到唐逸說他已是無事,那少年還有些不信,畢竟嵩山的消息還沒傳來,少年又不是武林中人,自也不會太過注意。不過看著唐逸一派光明正大的模樣,少年倒也有些個信了道:“這麽說來,公子當真無事了?”


    見這少年倒是謹慎,唐逸微笑道:“自是無事。你且放心,我也是惜命之人。”


    唐逸如此說來,那少年終於鬆了口氣,可隨即又是緊張道:“先生可還好?”


    這少年不忘舊情,唐逸暗點了點頭,隨即和聲道:“劉神醫自是無恙。”


    那少年聞言顯然是鬆了口氣,隨即注意到了周圍詫異的目光,顯然唐逸和唐月這一對俊逸的人物,大是引人注意。少年眉頭一皺,與回春堂的店夥交代兩句,然後領著唐逸進了後院,這才避開眾人。畢竟前堂怎也不是敘話的地方。


    可那後院對唐逸說來,可是傷心之地,他便在這裏目睹母親慘淡的遺容,觸景生情之下,唐逸的臉色轉瞬難看起來。唐月知道內情,見狀忙是伸過左手,握住唐逸的手腕,稍稍送點真氣進去,安撫著他的心神。


    得唐月之助,唐逸片刻恢複常態,朝唐月一笑,示意自己無事,然後隨口問道:“還未知小兄弟的名字。”


    那少年聞言,轉頭一笑道:“劉恩。”隨即不好意思道,“原本我也沒有名字,這是我自己胡亂起的,公子可莫要笑話。”


    和劉步衡一姓,又名個恩字,唐逸哪不知道劉恩心下所想?隻道這確實是個知恩重情的少年,心下又不禁親近了三分,當下笑著介紹道:“這位是唐門大姐。”


    唐門大姐隻有一個,而唐月的大名,江湖上幾乎人人皆知。不過劉恩並非江湖人,就不知道這個大姐代表了什麽,當下隻是禮貌的笑笑。


    唐月倒也不以為意,畢竟聽到自己身份後驚訝的太多了,似這等平淡的表情反是少見,更何況這個叫劉恩的少年竟能因擔心唐逸的安危而忽略自己的美貌,隻憑這一點,便令她的好感大生。


    “看來劉兄弟過的不錯。”


    見劉恩將自己引到一處小院裏,門上掛了個小小燈籠,上麵寫了個劉字,顯然,這小院子是那劉恩自己所住。


    劉恩聞言搖頭道:“先生當時留下太多銀錢,我也花不完,可又沒什麽能耐,隻能跑跑腿,做不得大營生。所以思來想去,便將這銀子給了張先生,買下這處院子,平日裏則在回春堂打打下手,拿些散碎銀子生活。”


    雖然活的不怎麽出色,但卻透出有一股平靜和滿足來,唐逸聞言心下不禁一歎,暗道自己怕永遠都沒有這麽一天了。


    “做個普通人也沒什麽不好,這江湖能不踏進去便不要踏進去。”


    念起當初劉恩一味的央求劉步衡帶他走時,劉步衡所說的一番話,唐逸暗道自己當真已經泥足深陷,可同時又替眼前這少年得到了平凡生活而慶幸不已。


    劉恩沒有注意到唐逸的表情,隻見他搶先一步進了屋去,忙著收拾桌椅,招呼唐逸和唐月入座。


    唐逸坐下後,見劉恩又要去張羅茶點,當下忙伸手一按道:“劉兄弟不必這麽客氣,我們此來也不打算多做叨擾。”頓了一頓,唐逸再道:“不瞞劉兄弟說,我此番前來平涼待不上幾日便要出關,好去尋找洗我冤屈的證據。隻是既然都到了平涼,我便怎也不能不去母親的墳前祭拜。想想半年前雖然為勢所迫,但不能為母親守墳,怎也算不孝了,如今更也不能過而不問。”


    劉恩聞言一肅,敬道:“這是應當。”當下也不再去張羅茶點,便就直問道:“公子這就要去麽?”


    見唐逸堅定的神情,劉恩也不多言,當下便起身帶路,路上唐逸又買些紙錢香頭,再尋些糕點,一並放到盒子裏提了。


    平涼西南有片土坡,不高,唐逸的母親便被葬在土坡旁。一道石圍子,半人高的土堆,前麵還立了個小小的石碣子,寫著唐氏的名諱。雖然看起來造的有些倉促,但有名有姓的,對於這個客死異鄉的女人來說,已是足夠。更何況此刻已是春濃,不知名的青草野花開了遍地,隨微風輕擺,一片生機,也襯的這座孤墳並不淒涼。


    唐月沒有跟上去,而是和劉恩站在一旁,看著唐逸將紙錢化了,再擺上糕點香火,然後恭恭敬敬的磕了頭,泣道:“孩兒不孝,半載之後才能來母親的身旁祭拜。好在那馮平已被孩兒殺了,羅誌雖被崆峒所庇護,可孩兒定會苦練武功,必有一日取他首級!”


    稍是平複了自己的情緒,唐逸回頭看了看唐月,竟是一笑,隨即轉回頭,對那墳道:“過幾日孩兒便要出關,隻要順利,便可洗去大半的冤屈。而且這世間也還有關心孩兒的人在,孩兒並不孤單,娘大可安心。”


    這番話,唐逸說的極輕,劉恩自然聽不到,可唐月的耳力何等之佳?自然聽了個清清楚楚,心下哪不知唐逸說的人兒是自己?臉上登時紅霞一片,稍做猶豫,之後也走到墳前,拜了四拜。


    天色漸晚,唐逸也無法多待,當下再是回轉平涼,隨後便與劉恩分了手。


    雖然唐逸並不為劉恩擔心,畢竟崆峒真要疑心這少年與唐門有染,早在半年前劉步衡脫身時就動他了,怎也不會拖到現在。不過自己與崆峒積怨日深,能不連累他人,便不連累的為好,劉恩不是江湖中人,自己怎也不能將他扯進來。


    與劉恩話別後,唐逸的心情似是好了許多也輕鬆許多。而唐月自那一拜後,在唐逸的麵前也漸是自然。


    等這二人回到客棧休息,天色已是全黑下來,隨後吃飯安歇一如往常。便如此,又過了兩日,八派的公證,還有唐門與崆峒的大批人手也都到齊。這四百餘人一等匯合,便立刻出發,經涼州,甘州直至肅州,再在當地雇傭些百姓,這一行出關的人數更見龐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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