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四,宜出行。


    唐門一行正式出川,以唐門家主唐冷為首,唐雪為輔,一行三十五人先走陸路,行不數日至夔州,然後自此入江,乘大舟走水路,順江而下。


    唐逸入川走的是水路,出川亦是一樣,不過與來時的狼狽比較起來,此番行去,變化可就多了。少年站在船頭,飽覽沿岸景色,雖說隻是早春,景致自然要差上不少,可萬物生機勃發,綠嫩芽新,望之入眼,卻另有一番感觸。


    唐月自艙裏出來,正見唐逸一身粗麻棉袍在身,在船頭迎風而立,衣襟隨風起伏,耳上金環正閃著點點金光,似與冉冉升起的晨曦交相輝映。


    “春寒料峭,就算你練了武功,可也不能這麽硬接著寒風,對身體終是不好的。”唐月走到近前,待等唐逸覺察到自己,這才開口道。


    弟弟越來越是孤僻,就連自己都束手無策,可誰知眼前這少年一到,竟燃起了他的好勝之心。唐星不隻每日勤練不輟,更是主動要來參加嵩山之盟,較之以前困守在院中,強上百倍。所以唐月對唐逸心下存著感激之情,這些日來二人在船上也沒少說話,關係更近一層。


    “多謝月姐關心,隻是這滿岸的春意,著實令人心曠神怡,一眼望去,就怎都舍不得移開。”唐逸笑了笑,似是歡愉,可眼中卻滿是寂寥。


    十六歲,正是年少輕狂之時,若非遭遇過大變,哪個少年的眼中會如此?就仿佛已是經曆過了數十載,嚐遍世間滄桑一般。


    唐月看的出唐逸並非如表麵那般的輕鬆,當下慰道:“公子且放寬心,此去嵩山,你母子的冤情定會解了,就算那崆峒拒不承認,有我唐門做保,世人也不會再視你為惡徒了。”


    可唐月卻不知,唐逸此刻真正擔心的並非嵩山之盟的結果。就如唐月所說,崆峒若真發了狠心不認,可有唐門相保,同為名門大派,世人自也不會再去輕信崆峒。隻可惜唐逸擔心的卻是唐門,擔心的卻是自己的將來,唐月此刻的勸解自然全無用處。


    不過唐月終是好心一片,唐逸灑然一笑道:“多謝月姐關心。”


    唐月笑笑,也不多說,便陪了唐逸站在一起,腰杆一如既往的筆直,不過唐逸卻是感覺到唐月今日的表現與往日有些不同。


    唐逸稍是猶豫,開口問道:“月姐可有什麽心事?”


    唐月英眉微皺,忽是歎道:“我此來,其實是想來向公子請教的。”


    唐逸一怔,奇道:“月姐這話怎說的,以月姐的武功見識,還有什麽需要來找我請教?”


    唐月搖頭道:“公子莫要謙虛,你能自崆峒常家的手中逃脫,就連我那弟弟也坦承:雖然公子的武功還有欠缺,可智計應變卻遠勝過他。”


    唐逸搖搖頭,食指下意識的摸了摸耳上金環,不知何時開始,唐逸多了這個習慣,輕輕摩挲著耳旁金環,唐逸心下暗道:“月姐這麽說是什麽意思?他是真心來找我解決問題的,還是試探於我?”


    畢竟就算唐雪不能為唐月解惑,以唐冷的智慧那可是絕無問題!唐月為何舍了父親而來找自己這個外人?不過心下雖然疑惑,但唐逸的口中卻是立刻接道:“月姐有何事盡管說來,唐逸雖然才資普通,可若是偶有所得,定不會有什麽隱瞞。”


    唐月聞言看了看唐逸,暗搖了搖頭,心道:“他年紀雖小,可卻謹慎的猶如父親。”


    想到父親,唐月暗歎口氣,她這苦惱怎能說與父親聽?隻好當下道:“其實這與嵩山劍試有關。公子想來也應該知道,嵩山劍試本就是嵩山之盟的一部分,為的是校驗各派年輕子弟的武功,以展我中原武林的未來氣象。不過如今因為各派爭執嵩山之盟在少室還是太室召開,所以等到了嵩山後,會先一步在山下進行劍試。”


    見唐逸在旁看的認真,唐月繼續道:“前日我們得到傳書,少林並武當與萬劍宗商議後,定下決定,東西兩盟各出三個門派來彼此較技,兩勝一方可決定嵩山之盟的召開之地。”


    唐逸聞言,暗點了點頭,如今的江湖大勢,他雖然並不很清楚,不過這十大門派,東西兩盟卻早爛熟於胸。西盟以少林武當為首,其後有唐門、峨眉、華山、點蒼,共計六派。東盟以萬劍宗為首,其後有飄渺天宮、青城、崆峒,共計四派。不過雖然東盟的名門少上兩個,可因為萬劍宗的實力強大,飄渺天宮主人又是天下第二,所以與西盟比起來,毫不遜色。


    不過若是比武,卻就不好安排,若將這十大名門合在一起,兩兩相較,勝者晉級,那同盟之間必不會真個戰將起來,定會保存實力,如此一來就太過兒戲,也難向武林同道交代,畢竟嵩山劍試可是當了整個中原武林的麵進行的。


    但要是兩盟捉對比試,以得勝場次為準,卻也難的很。畢竟東盟隻有四大門派,無法與西盟的六派一一對戰,若是各出四派,也有兩勝兩負的可能,較不出結果。所以才有唐月所說,各出三派的決定。


    至於出的是哪三派,唐逸雖不確定,但有一點卻猜的到,那就是萬劍宗和少林武當絕不會上場的。


    “因為那樣兩盟的爭鬥就沒有了餘地!”


    果然,就如唐逸所料,唐月再道:“那傳書所說,兩盟的盟主並不參與進來。如此,餘者的便是東盟的飄渺天宮、青城和崆峒,這三派必然會參加無疑,而西盟則有我唐門、峨眉、華山和點蒼四派,終要有一門放棄。依少林方丈廣通大師還有武當掌教玄元真人的意思,等到了嵩山,各門合在一起,商定下各自的敵人。”


    唐逸聽到這裏,點頭道:“唐門與崆峒在五年前便有恩怨,想來此番定會選下崆峒了。”


    唐月對唐逸的猜測之準沒有半分驚訝,隻是道:“正如公子所言,而點蒼與青城也有過節。當年嵩山劍試前,點蒼門下曾經重傷青城門下,結果那時還是青城弟子的行宗主一怒,以一己之力大敗點蒼。”


    唐逸聞言,暗想當年行雲年紀與自己一般,卻在嵩山劍試上一人力挫點蒼的壯舉,心下不禁暗生向往。如今少年的武功越深,越能明白行雲的武功之強,心下也愈加的敬佩。


    “正是有此恩怨,此番點蒼和青城各積了數年怨氣,自然是要戰上一場的,而那青城和崆峒也定不會拒絕我們兩派的邀戰。如此一來,就隻看峨眉和華山究竟是誰去勝過飄渺天宮了,不過以峨眉慈念大師的謙遜,定會將這機會讓給華山派。”


    唐逸聽唐月說到這裏,心下一怔,暗道:“飄渺天宮主人號稱天下第二,與第一的德皇並駕齊驅,他的門派怎會這麽弱?”當下不禁奇道:“聽月姐說起來,似乎飄渺天宮定會敗了,華山峨眉怎都可輕鬆得勝?莫非飄渺天宮很弱?”


    唐月搖頭道:“飄渺天宮不僅不弱,還強的很,隻不過飄渺天宮的武功有些特殊,極重內力修為,所以年輕時極弱,待等人到中年,內力日深,這才越來越強。隻是嵩山劍試向來都由年輕人參加,年紀不能超過三十,所以飄渺天宮便勝不得了。”


    唐逸恍然,隨即道:“如此一來,隻要我們和點蒼勝得一場,此番比試,西盟便勝了。”


    唐逸聽到這裏,也有些上心起來。畢竟若是西盟得勝,那嵩山之盟便要在少室少林召開,借主場之勢,便可壓了東盟一頭,到時唐門問責崆峒,也能更加響亮。


    唐月英眉一皺道:“正是此理。可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更不能輸,若是因為我們輸了而令整個西盟受辱,那可難看的緊了。”說著眼中閃過一絲的執著,唐月再道:“更何況我們已經在嵩山劍試上敗給過崆峒一次,此次若再是失敗……”


    唐逸自然知道唐月的下文,若唐門連敗於崆峒,就算隻是年輕一輩的比試,那也難保顏麵了。名門名門,名子當頭,怎也不能忍受連敗!如此,唐逸也是明白了嵩山劍試的目的,哪是什麽校驗各派年輕子弟的武功,以展武林的未來氣象,根本就是彼此示威,以顯各自潛力而已!


    心念再轉,唐逸已經清楚唐月在擔心的是什麽,上屆劍試,唐門弟子便是由唐月帶領,結果敗於常天賜之手,所以此番必勝才行。但這些年裏唐月苦練,可江上一戰,那常天賜亦是沒有落下半分,所以唐月的心,動搖了。


    “飄渺天宮定敗無疑,那萬劍宗還敢答應下這番比試,就說明他們對崆峒和青城極有信心,月姐怕也看到了這點,所以心下才有些動搖。”


    對手是崆峒,唐逸自然希望唐門獲勝,當下劍眉一皺,沉聲道:“待我想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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