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忽是記起,食水卻還在原處未動!


    要想在大漠之中活命,就算沒有駝馬代步,也絕不能沒有食水。更何況食水都是綁在駝馬身上,倉促間眾人隻割斷了自己身上的繩子,哪有時間去管其他?


    想想,那些駝馬在狂風來前曾是驚了一陣,雖被安撫下來,可誰又能保證此刻不跑了開去?要不去尋到,就算挺過這狂風,怕也要渴死在這大漠裏了。


    “伯伯!你且待在這裏別動,我去去就來!”唐逸附在馮謙的耳旁高聲喊過,卻也不知老人家聽未聽到。


    雖然狂沙漫卷,可唐逸卻不慮尋不到方向,畢竟這風自西而來,先前自己與麻頓一戰,一直處於下風裏,所以此刻隻要迎了風回去便是,隻是這風委實強的離奇,唐逸哪敢站起來?隻得手腳並用,緊貼了地上,想緩緩的爬過去。


    可剛是轉身迎了風,唐逸就覺得口鼻一窒,那風沙狂灌進來,當真是無孔不入!直駭的唐逸趕緊將頭頂在地上,這才稍稍舒服了些。無奈之下,唐逸隻得倒轉回來,慢慢的向後蹭去。到營地的那二三十丈遠,唐逸根本就不知自己蹭了多久才到,也虧了他本性執拗,要是換做旁人,怕早就放棄。


    隻是雖然唐逸估摸著自己應該到了營地,可卻又遇了難題:“四周風沙如此之大,那駝馬就算在我身側,我也難發現,這卻要如何尋找?”


    唐逸心下一冷,避風沙,戰馬匪,十人出關卻幾乎死傷殆盡,一步步搏命走到如今,難不成真要束手待斃?唐逸當然不會輕易放棄,略一思量,身子不動,卻將頭抬了起來,猛一睜眼,第一次主動去運那赤瞳目力!


    感覺著氣血慢慢上湧,唐逸沒有習過武功,所以對那運氣的法門可說是一竅不通,隻得慢慢蓄力硬迫,好在他時間倒是充足,等不多久,眼前陰暗世界裏多了一抹暗紅,四周狂舞的黃沙猛地放緩了身段,動作也似輕柔起來。


    唐逸背著狂沙,倒不慮風沙迷了眼睛,可這狂沙遮天蔽日,在風沙中和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也相差不遠,唐逸就算運起了赤瞳,也隻看的到眼前二尺,再遠就不成了。


    不過這已是大出唐逸預料,想他之前連半尺都看不透!有了赤瞳相助,唐逸再次搜尋起來,望著眼前暗紅的世界裏,無數粒黃沙交錯,漫灑在空中,唐逸這才注意到,原來這些黃沙雖然都被風刮的往前飛去,可又全非直線,萬萬粒黃沙,顆顆撞在一起,彼此彈開,再與別的沙粒重新撞上,如此往複,卻又一並朝前,個中玄妙,竟然登時讓唐逸迷了住!


    隱隱中似有所悟,可又處處難解,不知過了多久,眼睛刺痛傳來,唐逸這才由那玄妙的境界中醒來,暗責道:“我怎會失神?這赤瞳雖經劉神醫的救治而好上許多,卻也不是能隨心所欲,一旦用的過度,怕就什麽都看不到了。”一念及此,唐逸強忍刺痛,抓緊時間搜尋,卻再無心去領略那自然奧妙了。


    黃沙,黃沙,眼前除了黃沙就再無他物,唐逸的眼睛越來越痛,就在少年將要支持不住時,忽然覺得眼前一花,似乎有個什麽東西動了一下!


    駱駝!


    唐逸再運目力往前看去,心下一喜,往前蹭去,就見一頭滿身絨絨長毛的駱駝正跪在地上。唐逸心下大喜,更讓他開心的是,那駱駝安馴非常,身上掛滿的食水一個不落。唐逸摸了過去,確認那食水捆的牢靠,這才鬆了口氣。那頭駱駝倒也通人性,見了唐逸過來,將個長長的脖子一轉,用頭來拱了拱,唐逸心下鬆快,當下笑道:“待此行平安回轉,我定會尋了最上等的草料犒賞你!”


    尋到了食水,又找到駱駝,唐逸心下一鬆,這才感覺到疲憊襲來,此刻再回到馮謙身旁,且不說他已經沒了這個氣力,況且他也不放心這駱駝和食水,找到雖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要守護住,否則他也不會冒險來尋。


    當下找到那繩頭,將自己結結實實的和駱駝綁在一起,唐逸這才合上雙眼,不片刻沉沉睡去。睡夢裏,唐逸恍恍惚惚,好象回到了平涼。集古齋的門口,馮茹俏立著,天氣已是涼了下來,少女蔥綠的一身小襖,顯的格外俊俏。似乎知道了父親將她許配給自己,馮茹小臉滿是紅暈,唐逸見了,也是開心不已。


    可唐逸還未來得及說話,忽然間,二人已經進了屋裏,那屋中的布置卻令人心驚,隻見迎麵牆上一個大大的奠字,好大一副棺材躺在正中,唐逸一驚,忙問道:“這是怎麽回事?誰死了?”


    那馮茹此刻竟然換了一身孝服,抱了棺材痛哭道:“我爹爹死了!我爹爹死了!”


    唐逸不知為何,竟然暗鬆了口氣,剛想去勸,忽然眼前又多了一副棺材,那棺材竟然大是破爛,唐逸心下隱約感覺不妙,就在這時,忽然覺得眼睛一痛,醒了過來。


    先是一陣的哆嗦,環目四顧,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四周漆黑一片似是深夜。狂風刮到時,正值清晨,如此說來,唐逸足睡了將近一天。起身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輕揉著眼睛,這眼用的有些過度,睡了這麽久還在疼痛,唐逸正要再行一遍明目經,卻聽陣陣低泣傳來。


    沙漠,深夜,低泣,唐逸猛地又是一個寒戰,卻是完全的清醒過來。


    搖了搖頭,唐逸耳旁再是聽到低泣,深夜的沙漠寂靜無聲,這低泣雖弱卻也格外分明,順了那聲音望去,唐逸心下一醒,暗道:“原來是他。”


    哭聲來自馮謙倒臥之處,唐逸快步趕去,就見一個稍稍隆起的小沙堆,三兩下撥了開,看著眼前情景,不禁讓少年大為動容。卻原來那馮謙趴了在馮平的身上,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兒子,為兒子遮擋風沙,至於老人自己,早已氣絕多時。想來自己去尋食水,那馮謙也知就算尋到,怕也無法回來,便奮了最後餘力,爬到馮平的身上,用他最後一絲的生命保護兒子。


    “馮伯伯如此,卻不知是對是錯,可這慈恩卻足可感天動地了。”


    唐逸搖頭一歎,輕輕將馮謙的屍身搬了到一旁,馮謙死的久了,氣溫又底,那屍身冷硬不難搬動。等移開馮謙,正見馮平雙目迷茫,在那低聲哭泣。


    “原來我夢裏種種不詳,卻是聽了你的哭聲引起。”唐逸被那夢駭的不輕,尤其那最後的棺材,總覺裏麵隱隱躺著自己的至親之人,可唐逸卻半點都不敢往下想去,此刻見那馮平低泣,找了理由安慰自己。


    馮平與自己的恩怨不過是口舌之間,可畢竟他殺了胡三,那胡三對自己著實不錯,唐逸一時卻有些猶豫了,不過想起那馮謙臨死托付,馮茹的孤苦,唐逸隻得歎了口氣:“看在馮伯和茹妹的麵上,且救你這次。”


    唐逸伸手將馮平拉了起來,那馮平乖順的很,麵對如今局麵,他早沒了主意,隻知隨了唐逸擺布。


    清點好駝馬,除去馬少了六匹外,駱駝卻是一頭未丟,食水都是綁在駱駝上,所以這結果讓唐逸大為滿意。當下騎上馬,繞著周圍轉了轉,尋到胡三以及三名店夥的屍體,餘下的那兩個,怕是被狂風卷的太遠,要不就是埋在沙下了,唐逸也沒有精力再去尋找,隻帶了四具屍體回來。


    馮平見了胡三的屍體,猛一驚,哇哇大叫起來,唐逸也不去理他,先是將馮謙埋了,低聲道:“馮伯伯,你的托付我自會做到,馮平我不會殺他,茹妹,我會盡力照顧她一生,讓她快樂,你且安心上路便是。”


    然後便是店夥和胡三,那些店夥,唐逸並不熟悉,不過想來回去後,集古齋自會有安家的章程,至於胡三,唐逸鄭重道:“胡兄,雖然我至今不知你為何來如此險地護我,可你的情義,唐逸必會謹記在心。”


    略是一頓,唐逸看了一眼身旁的馮平,長出口氣,歎道:“隻是你的仇,我卻不能替你報了,唐逸心中有愧。隻望日後能尋到你的親人,盡力相助,也好解我內疚。”說著俯下身子拜了四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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