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


    茫茫沙漠,浩瀚無邊,放眼望去,上無飛鳥下無走獸,隻有無邊的沙海,荒寂的令人窒息。


    當然,這裏也非全無活物。嗦嗦聲響,一隻蠍子揮舞著它那兩隻致命的大螫,勾著尾巴從細沙裏爬將出來,白晝下的沙漠是那麽的炎熱,就連它也不得不盡快找到食物,然後躲回涼快的沙子底下--盡管那沙下也涼快不了多少。


    猛地,蠍子停了住,似是覺察到了什麽。


    人!


    於闐出美玉,個中極品更是價值連城。既然美玉如此貴重,那便有人來往貿易,就算這茫茫沙漠再是嚴酷也難擋住。就如現在,一行十來人,數十匹駝馬的商隊正頂著炎日迤邐而行。


    來人正是馮謙一行。這次出關目的便是要去那於闐,先是自平涼趕至肅州,雖然費了些時日,可還在關內天氣因將至中秋而越來越涼爽。隻不過一等出了關,行不幾日,就似換了番天地!


    “好熱!”


    唐逸眯著眼睛看了看頭上掛著的那輪太陽,再瞧著前麵一臉輕鬆的羅誌,暗羨道:“練了武功便能寒暑不侵麽?”


    唐逸如今才體會到為什麽當地人頭上要罩了袍子,本來覺得那會熱上加熱,可真到了此間,這烈日當空,要不罩上袍子,不說別處,那頭皮怕就要曬的化了!


    就連唐逸都熱的有些難耐,更別說那馮平。出關不一日,他便暗道失策,誰料想隻是這炎熱便讓人吃不消了。更何況大漠不比平涼,平涼再熱,總會有個蔭涼躲避,有井水可以去暑解渴。但在這茫茫無盡的沙漠裏,那裏能躲?那裏能避?就連口冷水都是奢望,那水囊裏的水雖然還很清澈充足,可入口溫熱,哪有半分爽冽的感覺?


    一想自己吃這苦頭全是因為那唐逸,馮平心下更恨。


    “少爺在想什麽?”


    那胡三沒有資格走在頭裏,自打出發,便一直跟著馮平,墮在隊伍後麵,見馮平在那走神,便開口來問。


    看著胡三神態自若,好像感覺不到熱似的,馮平的心裏就不舒服,隻覺得此次出關,事事都不遂心,哪還有好臉色,當下冷道:“我想什麽關你何事?你要有那閑功夫,還不如睜大眼睛預測預測這鬼天氣,測的對了,也好給我臉上增光!”


    馮平話音未落,就見那胡三忽是望了遠方天際,臉色一變,自那馬上跳了下來,先是用手拂了拂沙子,然後再用鼻子嗅嗅,隨即將頭一惻,趴在地再也不動。


    唐逸雖然離馮胡二人有些距離,可因為擔心那胡三,所以一直注意著身後,此刻正見那胡三舉止有異,忙是催馬趕了過去。


    唐逸這一動,其他人也都注意了到,馮謙眉頭一皺,轉頭看了看天色,卻是沒有察覺出什麽。


    “是風。”


    胡三俯在地上聽了半晌,起身肯定道:“大風!”


    此刻馮謙等人也都湊了過來,見那胡三說的肯定,馮謙憶起年輕時在這大漠中遇到的狂風,心下一顫,問道:“你怎知道會起風?”


    出關之前,這胡三雖然信誓旦旦,可誰也不知他的本領是真是假,所以馮謙才會有此疑問。


    談起天氣,這胡三神色倒是肅穆了許多,當下道:“聽這大地震動,依小人經驗看來,雖然此刻離的還遠,可那風一到,必不會小,我們應事先準備好避上一避。”


    那些圍攏過來的店夥聽的稀奇,當下竟有人真俯下身去,將耳朵貼了沙上,可轉瞬便被燙的跳將起來。


    那胡三笑了笑道:“這沙子經太陽整日曝曬,滾燙無比,聽之前,應先將表麵那層拂出去才行,否則隻能燙了耳朵。”


    唐逸聞言,眉頭一皺,地聽之法本不罕見,他讀過的書中也有提及,說久經訓練的士兵,可以聽到數裏甚至十數裏外行軍的聲音,所以這胡三所言倒也有可能,想那狂風刮過,必然會卷起無數黃沙,動靜隻會更大。


    不過唐逸想到的卻還有另外一種情況。


    “狂風會震動大地,可你怎麽就不認為是馬匪來襲的聲音?”


    唐逸還未來的及開口,那羅誌卻是先問了出來。


    羅誌這麽一說,登時驚醒了眾人,是啊,那馬匪來去都是成群結隊,十數、數十匹馬齊齊跑將起來,那聲勢卻也不差。


    看著眾人恍然大悟,羅誌微微一笑,再道:“你如今先是告訴我們這震動是狂風前兆,有了這話墊底,就算之後有人覺察了到,卻也隻會想到是風,而不會想到馬匪上去。更何況有風,我們便要停下來做準備,那馬匪來了,就算要逃,卻也來不及,你說是也不是?”


    羅誌這番話條理分明,直說的馮平臉色大變!這胡三是他尋來的,真要如羅誌所講,那胡三鐵定是馬匪派來的奸細!如此一來自己的責任可就難逃了,不僅未能爭得功勞,怕是連命都要送在這裏!


    唐逸見羅誌侃侃而談,顯然不再需要自己說什麽,隻是橫裏一跨,將馮謙護在身後。那胡三雖然被羅誌說成沒有武功之人,可誰知道這人有沒有一二拚命的招數?要萬一被揭破而暴起發難,傷著馮謙可就不好,還是小心為上。


    馮謙看出了唐逸的心思,當下勉強一笑,不過自己兒子引來了奸細,他心下哪會好受?


    羅誌看著胡三驚慌失措,不屑的一笑,吩咐道:“將這人抓起來!”


    “羅大俠!羅大俠!冤枉啊!冤枉啊!”那胡三被店夥扭住,大呼道:“小人怎會是馬賊的奸細?小人說的句句是真,這當真是狂風將至,也就一個時辰的工夫!”


    羅誌聞言一笑:“你可知我為何如此肯定你是奸細?可知你是什麽時候露出的破綻?”


    那胡三被問的一臉茫然。


    羅誌笑道:“自你隨馮家少爺前來,我便看出你有問題。想想似你這般有能耐的人怎會如此落魄?出關下商之人哪個不求平安?還不將你奉作珍寶?更何況人海茫茫,平涼離那關外還遠,馮家少爺又怎會這麽容易找到你?依我想,根本就是你找上門去。”


    唐逸聞言,轉頭去看那馮平,就見他低頭握拳,顯然被羅誌說的中了。


    那胡三似被說的蒙了,茫然道:“那為何你要等到現在才說?”


    羅誌一笑:“我此番出關,一是為護馮家安全,二也要查一查這萬馬堂餘孽傳聞的虛實,本以為走上一趟不見得有什麽收獲,卻不想竟有人來自尋死路。留了下你,不過是借你的嘴將此行路線傳出去,好看看那些宵小是不是萬馬堂的餘孽。”


    唐逸聽的心下一震!


    “這羅誌難不成是要以我們為餌?”唐逸心道,“因為要查探那萬馬堂的消息,竟然故意陷我們於危險之中!果然天上不會憑白掉下好事來!”想到這裏,唐逸轉頭去看馮謙,老人麵色有些陰沉,卻不知是因為馮平還是羅誌,抑或二者皆有。


    把手一揮,馮謙對那胡三道:“你還有什麽話說?”


    在這大漠,哪還有什麽律法?這胡三真要是馬匪奸細,那當即砍了他,誰會說半個不字?馮謙雖然老來脾氣平和了許多,可對這要置自己於死地的惡徒也不會有半點情麵可講。


    那胡三感覺到了馮謙的殺意,扭著身子,叫道:“大爺!小人說的可是實情!羅大俠不懂這其中關竅,卻是冤枉了小人!”


    馮謙麵無表情道:“關竅?且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說說看。”


    胡三見馮謙許他開口解釋,仿佛抓到救命稻草,忙道:“聲音!是地上震動聲音的區別!馬匪來了,雖然也有些聲勢,可那馬蹄之聲再密,也不過如鼓點一般敲擊的聲音,可小人方才聽到的卻是混沌一片,那分明是狂風拂過大地之聲!”


    唐逸在旁聽了,心下一動,暗道:“這胡三說的卻也有些道理,隻是似他一般能聽到那麽遠聲音的人,我們這裏可是沒有,倒難辨真假了。”


    馮謙聽那胡三辯解,卻也覺得有些道理,當下轉頭看了看唐逸,想聽聽自己這侄子有什麽看法。畢竟這個麻煩是兒子引來的,那羅誌更是將自己一行當做誘餌,相較之下,卻也隻有眼前這個護著自己的少年讓老人安心。


    唐逸本不想開口,免的又得罪了人,可馮謙望過來,他也隻好道:“既然那個胡三說他冤枉,而且所辯也有些道理,那依侄兒想,在這真相未明之前,不如先將他綁了留下,如果真如他所言的是風,那便放了他,如果來的是馬匪,便先斬了他,也就是了。”


    馮謙聞言,點了點頭,再道:“那我們要如何準備?”


    唐逸略一思忖,答道:“這要分開來看,如果那胡三果真是奸細,我們這一路的行蹤就早已暴露,他言到一個時辰後大風將至,那就是說馬匪一個時辰之內就會趕到,我們想逃也來不及。”說著,看了看羅誌道:“更何況我們有羅少俠坐鎮,卻也不怕那馬匪。”


    馮謙嗯了一聲,唐逸再道:“如果那果真是風,便沒什麽好說的。所以依侄兒看來,不論那胡三之言是真是假,都不如就地停下準備。”


    馮謙聞言,轉頭來問那羅誌道:“少俠的意思?”


    羅誌上下打量唐逸,笑道:“你倒也是聰明。”隨後朝馮謙道:“掌門之令,此行是馮老做主,羅某隻是保護之人,馮老自可一意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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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闐:和田古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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