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怎不心焦?這羅誌一來,便先是貶了自己的箭技,此番又誇口他一人便能保集古齋的平安,如此一來,這集古齋還需要自己麽?


    母親因水災而顛沛流離,又因丈夫去世而憂思成病,這幾個月來身子越發的不濟了,今日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賺錢的活計,眼看生活能有所好轉,唐逸哪會輕易放棄?


    一念及此,又見馮謙就要領著羅誌往裏走,唐逸忙是叫道:“老丈!”


    馮謙聞言一怔,隨即醒悟過來,原來這少年還在一旁。


    這倒也不怪馮謙,畢竟老人方才驟聞關外可能有萬馬堂餘孽出沒,心下慌亂,已經失了方寸,再聽這崆峒要來相助,一驚一喜之下,便將唐逸給忘了,此刻聽得唐逸喚住自己,隨即醒悟過來,笑道:“小哥箭技驚人,過幾天出關,可要勞煩了。”


    唐逸聞言大喜,老人之言就等於是將自己的活計應下來了,可就在這時,那羅誌卻又開口道:“馮老,有我在,不需再尋其他人手。去的多了,也是累贅。”


    說著,羅誌好似想起什麽,微微一笑道:“一時忘記與馮老說,外麵那些圍觀的閑漢都散去了,想來一時也難再招集人手。”


    說話間,那前台的老掌櫃繃著臉走了進來,先是看了看羅誌,朝馮謙一拱手道:“東家,這位少俠言到崆峒派接下了集古齋此次出關的任務,此刻門外已經沒人再來應聘。”言罷甩手而去。


    這是自然,崆峒派都出手了,這些江湖漢子哪還會不自量力?更別說那些人裏,看熱鬧的居多。


    老掌櫃比馮謙的年紀都大,自集古齋開張到現在,可說勞苦功高,二人早不是主雇關係,已成了朋友。


    馮謙看的出他心中的不滿,對老掌櫃的忿忿也隻有苦笑,心道這名門子弟的脾性,今天算是領教了,雖說禮數倒是不缺,可性子卻是太傲,這羅誌沒有明裏趕人,但就這麽報上姓名來曆,誰還會不識相呢?這和明裏趕人也沒了區別。


    當然,這世上沒有絕對一說,要論起不識相,眼前倒確實有一個,那就是唐逸。唐逸本就不知這些江湖門派為何物,更何況如今病母在上,就算知道了崆峒派的威勢,也不會有絲毫退縮。


    其實馮謙很欣賞這個少年,不論品行還是那手箭技,都是不俗,可羅誌開口言明不用再找人來,馮謙卻也不想因此得罪了這崆峒弟子,見唐逸還在等待自己的答複,馮謙隻好說道:“小哥箭技不俗,如今窘迫不過是一時罷了,想來走到哪裏都能謀得工作。”


    說著,自懷中取了錠銀子,笑道:“這裏有紋銀十兩,小哥拿去以應一時之需。”


    十兩銀子對少年來說可是很大一筆數目,拿將回去,在抓藥之餘還能買些雞鴨補品給母親補補身子,馮謙將這銀子遞了過去,一是憐惜少年的身世,感其孝心,二也是因為自己食言,有些過意不去。


    唐逸看著眼前雪亮的銀錠子,心下也有股收下的衝動,可終究還是搖頭道:“無功不受祿,唐逸什麽都沒做,怎能收了老丈的銀子?”


    依馮謙的經驗,自己這銀子遞將過去,少年怎也會收下,卻哪知自己竟然料錯了,當下遞也不是收回來也不是,大為尷尬。不過唐逸此刻的堅定,卻也令老人的眼前一亮,不僅心下更是喜愛,甚至覺得這少年堅定的麵容有些熟悉。


    就在這時,那羅誌忽是開口道:“馮老給你銀子本是一番好意,你本領不濟,哪值這十兩的數目,莫要賣乖。”


    那崆峒派的羅誌壞了自己的活計,此刻竟還冷言諷語,唐逸心下怒火難捺,昂首道:“你怎知我本領不濟?你方才說我這箭射不中人,我要是能呢?”


    那羅誌聞言,似是覺得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當下轉了過身來,一展手臂,將胸前的空門大露道:“怎麽?你莫非是想射我麽?”


    唐逸雖是憤怒,可也不會無故傷人性命,當下冷道:“我為什麽要射你?天上鳥雀眾多,我要是射將下來,你可承認我的本領?”


    馮謙怕唐逸惹怒那羅誌,真要出了什麽事,可不是自己這個老頭子所能擔待的,忙是高聲道:“羅少俠且聽老朽一言。”


    羅誌此來是奉了掌門之命,卻也不好過分,點了點頭道:“馮老請講。”


    馮謙道:“此番出關,貨物駝馬可是不少,少俠雖然武功高強,卻也難麵麵俱到,更何況除了那萬馬堂外,些許不長眼的小賊,也不值得少俠出手不是?”


    羅誌聽的麵露微笑,指了指唐逸道:“馮老的意思是要他來做個下手?”


    馮謙見那羅誌沒有反對,當下點頭道:“少俠睿智,老朽正是這個意思。”


    羅誌笑道:“馮老不必如此小心,在下此來不過是奉命做個保鏢,商隊中誰去誰不去,卻也不必來問我。”


    唐逸聞言,心下不屑道:“你真要不管,那為什麽趕人?怕是馬上就要轉口。”


    果如唐逸所料,那羅誌再是笑道:“隻不過這關外路途凶險,沒有能耐的人,去了反會丟掉性命,我不讓無關的人前去送命,本也是一番好意。”頓了一頓,羅誌對唐逸道:“既然你說你箭技好,我也給你機會,免的好心卻落了不是。”


    伸手指了指屋簷上蹦跳著的一群麻雀,羅誌笑道:“一會我將這些麻雀驚起,然後數上三聲,你要是能在這三聲之後射中兩隻,便算你有那麽兩下子。”


    羅誌想了想,又道:“當然,飛回來的不算。”


    唐逸心頭一緊,那些麻雀離自己倒也不遠,屋簷頂上雖比平地高些,加在一起卻也不過六十來步的距離,自己要射中還是沒什麽問題。可那羅誌卻要將這些麻雀驚起,然後再數三聲,那時的麻雀不僅飛的遠了,而且沒個準確方向,這難度可就大了,更何況自己還要射中兩隻!唐逸心下沒有半分的把握。


    見唐逸的麵色有些難看,馮謙暗歎羅誌的條件太過苛刻,心道:“這少年今日怕是要輸了。”老人已經在計算著怎麽才能周濟一下這個孩子,而又不令他反感拒絕。


    唐逸的猶豫和不忿,羅誌也看的清楚,當下笑道:“莫要以為我是有意為難於你,想那大漠中的馬匪來去如風,自不是立在那的箭靶能比,更何況馬匪都是成群出沒,你隻能射中一人也不頂用,怕隻能更激起他們的凶性,等讓他們闖了到身前,你那弓箭可就沒半點用處,再說,那馬匪個個擅射,他們可不是隻射死物。所以說我讓你射兩隻麻雀是為你著想。”


    唐逸雖然覺得那羅誌所言有些問題,畢竟馬匪連人帶馬要比這小小的麻雀大上許多,也遠沒有麻雀那麽靈活,可此刻自己卻不能與他辯解這些,越是爭辯,越顯的自己無能,惟有成功才能封住他的口!


    想到這裏,唐逸暗一咬牙道:“好!兩隻就兩隻!你可莫要食言!”


    羅誌聞言,哈哈一笑道:“我身為崆峒門下,怎會說謊?”


    唐逸當下取了兩隻箭夾在指中,強弓半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隨即朗聲道:“那就開始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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