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一哂揮手:“南海諸地,別的不說,某獨厭彼處猴人,其‘奸’詐無行,‘陰’戾無常之甚,為天下所罕見也,天棄之,某亦棄之,有什麽可堪入眼之處?還是去看金鼇島,賞玩聖人庭前奇‘花’,品評‘混’元道場異果,不亦樂乎?”


    敖廣牧守東海,倒與人間有藩王落戶境內的地方官員相類,既有監視之職,也有守衛之責,遇到個脾氣不好的主兒,吃虧受罪尋常事耳。想那通天教主,有膽單挑諸天聖人,脾氣定然不會和謙恭柔儉搭上邊去,誰敢賣他誰就是一個死字!有道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寧得罪金吾,莫惹怒通天。


    老龍王主意一定,麵‘色’就如六月‘豔’陽天陡然來了積雨雲,‘陰’沉沉吐出口濁氣,道:“上仙這是執意要尋本王的晦氣了?聖人道場莫說你一介太乙金仙,便是大羅境界,也不敢說出賞玩品評之言,你有何本事胡言‘亂’語?!來來來,待我看看你的手段!”


    水晶宮中水流突就變幻,金碧輝煌如同鏡子破裂四下碎散,所處之地漆黑‘陰’冷,壓力暴增,那龍王化身萬丈原形,盤桓遊走,口吐人言,禱曰:“天有九重,地分四極,數億年前巫妖大戰,撞毀撐天之柱,而使西北高而東南傾,龍族勢去,昆侖大盛!我今取東海一洋之水,鎮壓金仙陳某於海溝極深之處,唯願闕補天地,重抬東南,祖龍護佑,我族必興,敕!”


    龍族不以法術見長,平素顯於人前者,不過控水得力,體軀強橫而已,歸順天庭之後,一則為了物盡其用,二則為了千金買骨,昊天便把四海劃歸龍族管轄,專司**之事。


    張百忍得了‘玉’帝之位,接替昊天,更是不好對舊朝老臣開刀,於是四海之內、百川之中,龍族日漸興旺,東海敖廣隱忍至今,終於看到複興曙光,又得高人指點,龍族衰落,實乃東南地勢傾陷所致,需得尋個金仙業位的神仙去填海底那個大窟窿,止了頹勢方可與昆侖一競高下。


    清空原本以為猴子天仙境界就鬧得東海束手、獻寶求安,甚至連個凡人做夢都可斬去涇河老龍的首級,龍族之能,不值一提!某家金仙道果在此,你敖廣敢要說個不字,看某搬不搬得空東海庫藏?


    孰料變起肘腋,前番還是水晶宮中客,此時竟成海溝底下囚,原來敖廣本就不安好心,竟用金仙化形之術將自己引到此地,卻擬出個水晶宮的模樣,一時不察,中了算計!那一洋水力壓來倒還不懼,最恨敖廣禱完之後,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九條蒼須麵拙的老龍,將這塊方圓數裏的‘陰’寒之地鎮成鐵桶一般!


    敖廣朝那九條老龍讚拜道:“請諸位祖宗用九龍鎖練化此人,東南地脈闕損甚巨,若得金仙元力填補,傾頹之勢定然頓挽,到時老祖宗就可脫身,我族裝孫子數萬年歲月,真真是要到頭了!昊天,張百忍,嘿嘿……”


    九龍鎖!上古傳說龍鳳大劫之時,橫掃三族的無敵功法,能煉化後天生靈,鎖困世間萬物,鴻均未成聖人之前,亦不敢輕攖其鋒,隻好設計教龍、鳳、麒麟鬥狠,這才使得三族凋零,不然哪來巫妖什麽事?更別說人族大興了。


    龍族本事,由此可見一斑。隻是無數萬年來,敖家低調行事,禮迎笑送,三界之中隻當他們是沒牙虎,早忘了乃族當年統領洪荒、聖人辟易的威風。道祖都需用計對付的種族,難道隻會行行雲、布布雨那麽簡單?


    清空隻覺全身似被無形之力鎖成了粽子模樣,竟然掙脫不開,這裏又是海底,便現出祝融法身也是被克製,還不如暫且藏拙,見敖廣在海溝邊上笑得‘陰’冷,忍不住歎道:“片刻之前我也笑,片刻之後你也笑,我卻隻好等著要哭。可見笑得太早並不是什麽幸事。老龍王,你現在倒是能笑,怕隻怕來日你想哭時,也找不到地方流眼雨哩!”


    敖廣龍須賁張,眼角都是不屑:“將死之人,也敢說我?似你這種井底之蛙,如何知曉本王謀劃!隻待你歸元複本、魂飛魄散,便是龍族複興之時,我笑且不及,怎麽會哭?也罷,看你助我一臂之力的份上,不妨與你明說:有聖人不滿張百忍久矣,許我至尊之位拉他下台。不然本王忍了那麽多年,幹嘛非要這時候舉事?”


    聖人算計,必定引發天地劫數,難道這便是末法大劫的因由?清空悚然驚道:“你還記得天地大劫否?記得巫妖大劫否?記得封神大劫否?從來隻有漁翁得利,幾時見過鹹魚翻身?聖人之下,皆為螻蟻,你還真當自己是個角‘色’了?你最多就是條比別個長一些的螻蟻罷了,兔死狗尚烹,你能到幾時?”


    敖廣大笑:“螻蟻?你說我是螻蟻?哈哈,你可知天地未有聖人之前,我龍族就已統禦洪荒億萬年之久,若非前輩族長腦袋被‘門’縫夾得不輕,非要和鳳族麒麟族鬥個你死我活,你當他道祖能活到今日?道祖若甍,他‘門’下弟子誰能成聖?不過成聖又如何?隻待我族老祖宗從這海溝底下脫身,那第三十六層大羅天便是我家的後‘花’園!可惜你是看不到元始守‘門’、通天灑掃、如來護駕的盛況了,哈哈哈哈……”


    龍族老祖何許人也?清空苦思不明,待要再問,卻見敖廣已經走得遠了,海溝之內又複黑暗靜謐,唯有九條古拙蒼龍翻滾遊走,將這片海域纏裹得密密匝匝,居然隻用‘肉’身的力量,辟出一方獨立的空間,是為牢籠!


    萬裏外,陳諾正與仙姑且行且聊,忽然駐足蹙眉道:“不好!清空有難。”


    仙姑問道:“清空是誰?有何劫難?”


    陳諾搖頭不語,盤坐於山石之上,捏訣掐算半晌,隻見那手指幻出三千六百道卦紋,竟生實相!或現龍盤虎踞、或現刀光劍影、或現天地變‘色’、或現毀滅虛無。


    虛無過後,指住卦停,陳諾歎息一聲,振衣起身道:“該來的終究會來,我怕什麽?滅了今世,還有來世,了不起我再回去研究暗物質!”


    這可奇了,說話前頭不搭後尾,仙姑聽得雲裏霧裏,豎眉斥道:“我問你話來,你卻不知所雲,敢是欺我?”


    陳諾轉頭看她,直把這薄怒紅顏看得‘玉’麵生霞了才道:“要變天了。”


    果然天邊湧來滾滾黑雲,罩向萬裏晴空,黑雲之下,電閃雷鳴,恍似人間末日。


    《地藏經》雲:南閻浮提眾生,舉心動念,無不是業,無不是罪。凡夫以無明未處,煩惱不斷故,是有三業隨身。身心雜染,舌動是非,但有言說,皆成業因,異熟之日,成善惡報。


    所謂“但有言說,皆成業因”,若用一言概之,便是“言出法隨”四字,道家講究無為,施法便是做業,亦是種因。


    陳諾出口成讖,卻是不知又種下多下業來?


    但仙姑見怪不怪,仙家神通,天人感應者有之,未卜先知者有之,何況還是半個佛陀?隻是那雲黑得離奇,竟似要將黃天傾覆,這就顯得十分異常了,遂問:“雲氣因時而變,青者直上九霄;白者停滯於空;唯黑者不容於世,必生災禍,你看天邊黑雲,實在是太厚太重了些,莫非與你所說的那個清空有什麽關礙?”


    陳諾道:“雲便是水,水便是雲,無形無‘色’,無嗅無味,哪來什麽關礙?清空事清空了,他有他的緣法,不須費心‘弄’神。我方才聽見有千人萬人呐喊之聲,去探探,是個什麽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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