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角扼腕作痛心疾首狀:“哥哥,羊脂‘玉’淨瓶和幌金繩雖然比不得七星劍、芭蕉扇,更及不上紫金紅葫蘆,但怎麽也算異寶,怎的輕易就送與他人?”


    金角歎道:“兄弟啊,拳頭大時咱們耍橫講理都沒關係,遇到更大的拳頭,便隻好夾緊鳥棍裝孫!剛才那道人法力高強,破我北鬥七星陣隻要一劍,硬拚起來殊無勝算,反正東西他都拿了,不如順水推舟賠給他,這瘟神早點請走是福,隻莫壞了俺們捉唐僧的大計,將來老君麵前,才有微功。”


    銀角讚道:“還是哥哥機敏,反正那兩樣寶貝也是老君的家什,聽道人口氣,似乎與老君有舊,到時是送是收,也自有老君作主。”


    卻說葫蘆血海中,那血團滾過吞沒了祝融法相,清空還未緩過神,臉上就挨了兩巴掌,痛得他一蹦怒罵:“特麽的哪個打我?”


    跟前正有個蟒頭人身,黑鱗密布的巨漢,麵無表情看著他,聲音冷淡:“枉你還是祖巫第五,卻總脫不掉這懦弱的‘毛’病,這回你主動請纓來做攻天先鋒,我還隻當有了些起‘色’,原來仍舊爛泥一灘,扶不上牆!”


    這又是什麽情況?幻陣還是虛境?搞得跟真的也似,那邊捉對廝殺的能不能專業點?還有這山,這哪還能叫山啊?明明就是根天柱子,一直延伸到幕雲之上。嗯,去看看上邊都有什麽?


    身形隻是剛動,祝融法相就被一隻巨手把住,那手上纏繞著青‘色’大蟒,蛇信倏忽,似在嗅味,清空忙掙了掙,避開那軟遝遝的物什,說道:“你管我爛泥好泥?拉拉扯扯的幹什麽?”


    “妖族強大,號令天界不算,如今又要來謀奪洪荒,今天便是我巫族死生存亡之時,我‘欲’撞斷不周山,毀掉天庭支柱,以換天傾,挽回我族頹勢,卻是無力遮護上方,煩請老五護法,待我施功!”


    清空方才認清眼前所見,正是洪荒戰場,巫族上攻天庭,卻在不周山遭遇狙擊,通天之路隻這一條,雙方爭搶劇烈,殺聲沸反,直鉸得死傷遍野,血流成海!


    要撞不周山並且真撞斷了的,不就是祖巫共工?難道剛才與我說話的,竟然是他?好家夥,生得倒是壯碩,那腰看上去,比山還粗些。隻是這滿天妖族法寶神通落下,哪裏有他安心撞山的時候?


    共工奔到不周山腳,見清空還在發楞,厲吼出聲:“祝融!是男人就與我過來!”


    清空抬手一顆火球抵住落向共工頭頂的星力,叫道:“你要撞便撞,羅嗦什麽?”


    共工果然悶頭就照山脊衝去,不周山是盤古脊柱所化,其環節相連之處最為鬆軟,共工便照定一處,隻是力撞。每一撞,那山體便抖顫一陣;每一撞,共工頭上便有鮮血飆飛。喊殺聲漸漸歇止,天上地下,都隻看著一個祖巫,用他的頭顱,去撞天的支柱!


    幕雲之上,似乎有極威嚴的聲音在發泄怒火,連天都在他的怒火之下震顫,轉眼間落下無數法寶,直照共工頭頂砸來!


    清空疾叱:“囈!哈!呀!”黑紅‘色’的火焰瞬息蒸騰向上,再向上。所遇法寶,盡都熔化,火舌帶著獰笑,又直襲幕雲!


    那雲端早被周天星力護得嚴嚴實實,任這火舌卷來卷去,總是被星力抵擋,連水氣也未能蒸出來一絲。


    也不知撞了多少記,共工終於力竭,那山仍舊‘挺’立,幕雲上端傳來歡呼嘲諷。巫族頹勢,更甚於前。清空落到山腳看著這位水之祖巫,共工睜開帶血的雙眼,在疲憊中憤怒:“你也是來嘲笑我的嗎?”


    清空搖頭,沒有任何人能夠嘲笑勇士,哪怕是再愚蠢的勇士,也不容嘲笑!幕雲之上的那群人也不行!你們敢笑,我就讓你們哭!


    “不周山是盤古的骨頭,你我隻是盤古的‘精’血,血哪裏比得上骨頭硬?你這個撞法,一萬年也成不了事。”


    共工眼神一縮:“你有辦法?”


    清空指指山脊:“硬物最怕驟熱急冷,任什麽山也經不住火燎水澆的,待先我燒他個外焦內嫩,再由你潑上瓢冷水,凍他個冰寒徹骨,不要說撞,就是吹口氣,此山也必斷無疑!”


    共工看看戰場,前鋒族人已有潰散之相,卻是連天庭的‘門’檻都沒邁過去,老大帝江等召集的主力大軍,白白呆在後方著急,地形狹長,拉上來也展布不開,隻有打開道路,才能放手決戰!老五雖然說了個法子,但就憑他那不靠譜的脾‘性’……難道真要敗落於此?


    “祝融,我等稟承父親‘精’血,正該統馭天地,領袖群倫,哪裏由得著天界那群妖物張狂?我們一十二個兄弟姐妹,平時散慣了,才給妖族留下了可乘之機。再不振作合力,巫族一脈,必將斷絕!今日隻要事成,我必奉你為尊,執掌大寶,推翻天庭!”


    清空暗道還奉個屁,我算明白十二祖巫為什麽‘女’媧偏偏隻砸祝融了,出這餿主意撞斷不周山,惹下天大禍事,‘女’媧那紅繡球早等著來取我‘性’命哩,咱們注定是要隱沒於曆史的長河中供人緬懷的,推翻天庭什麽的就別想了。


    隻是共工說得悲憤,倒要開導開導:“那個……你老幾啊?哦……老四,媽的我老五你老四,存心的吧?哦……老爹生的……算了,說正事,這山肯定是會斷,山斷天傾,妖族他落不了好,但咱們也難過,天道大勢已定,人族將要興起,不是你我幾個就能阻擋的……你莫說話,先歇口氣,看我去燒山!”


    不周山中段,尚未受到濁氣塵埃的浸染,最是堅硬,也就最是好燒,清空一躍數千丈,化成火龍,繞山三匝,那火‘色’黑紅變幻,漫卷盈天,就連空間都受不住炙烤,一塊塊崩離碎散!


    雖然聲勢浩大,戰陣上卻又感受不到絲毫溫度——此是火元之力內收之故,這樣方圓萬裏的大山要燒透,就是以南明離火之威,誰能說十拿九穩?清空不敢‘浪’費火力,盡都攏了,隻裹山脊。


    雲幕之上早調來水星之力,幽冷‘陰’寒引發天地異相,雪雨冰雹撒豆子般轟將下來,竟在山體之外,凝出一層冰鎧,就連南明離火,都似凍結在了裏頭。


    在老子麵前玩水法?你們這些妖物,果然不當人子!共工出離憤怒,嘶聲厲吼:“呯!嘩!”


    巫術施展,其實簡單,上古時哪裏有這咒語那咒語的?所以巫師們便以擬聲之法吐出音節,以引動天地元氣共鳴。共工喊出“呯!”時,山外的冰鎧“哢嚓”龜裂,再喊“嘩!”時,碎冰殘雪,已經崩塌而下!


    內裏火‘色’,依舊黑紅;四方空間,依然碎散;而不周山,依然堅實。


    通天之路正被火燒,天庭後援兵力派不下來,巫族戰士趁時聚攏剿殺,倒是穩住了陣腳。隻是周天星力時不時墜落下來,死傷仍是慘重。


    共工蹙眉下令:分割妖兵,保持接觸。你天庭有種,敢不敢殺自己人?


    雲幕中紛爭已起,有要強運星力打通道路增派援兵的;有‘陰’狠果決要不分敵我一同轟殺的;也有心憂山脊火勢,將不周山烤焦的。


    但隻聞一聲鍾響,紛爭之言,盡都平息,那極威嚴的聲音說道:“南明離火,起自於盤古之心,以其心火,來焚其椎,正如溺者自提其發,無所依也。且讓他燒!巫族大軍已集結待進,我天庭豈能弱了勢去?速傳吾令:召選三百六十五位妖族大聖,煉製大周天星辰幡,上應主星,再撿選一萬四千八百小聖,煉製小周天星辰幡,上應副星,其餘,各安其位,隨我展布周天星鬥大陣!”


    “諾!”


    燒山的確不易,而且還是一圍萬裏的巨山。若沒有以往開山的堅韌、填海的不畏,清空早撤了架勢涼快去了,哪裏受得了這進一分退一毫的慢火微熔?隻是進一分也終於還是進了,就這麽燒下去,總有燒透的時候。


    也不知是一萬年,還是兩萬年?時間久遠得都忘記了時間的存在,不周山腰的黑紅之火,就在某一天猛地暴戾起來,把整個雲幕,都炙得通紅,後來人們稱這種景象叫做“火燒雲”。


    共工等這一天等得太久,看那火勢蒸騰到了天上,便知老五功成,又再遮護。四海水氣,早被盡數引來此地,共工隻是厲嘬一聲,那水靈之力順著山脊倒卷而上,漫過山腰,瞬時便被蒸發,再漫再蒸。整座山體都是“哧哧哧”的嘯聲,燒得暗紅的石頭,漸漸變成灰敗的顏‘色’,一層層地剝落。


    共工再不遲疑,凝出法相,狂奔著照那灰白之處撞去——天地為之一靜。極靜之後,哢嚓之聲響起,那山腰一寸一寸地崩塌,下墜,終於再難承受天界之重,轟然倒向東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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