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角大王懷揣紫金紅葫蘆,手拿羊脂‘玉’淨瓶,腰裏別口七星劍,後領‘插’柄芭蕉扇,全副武裝,氣勢洶洶殺出‘洞’外,‘迷’‘迷’瞪瞪行了十裏,隻見得草木林深,山石怪峻,頓時傻眼:“舅舅好糊塗,也不說那惡匪幾人,行走何方,離此多遠?直管叫我來尋!這黑黝黝數百裏方圓,找人也如大海撈針一般,卻去哪裏?”


    隻是‘胸’也拍了,口也誇了,這便回去,臉上如何過得?好在今夜月朗星稀,是個晴好天氣,不如先困上一覺,等明早日出,再找不遲。記得東邊有處山坳,倒可遮風擋‘露’,嗯,就去那裏。


    這魔頭轉向,又走了許久,將將要到山坳時,頭頂似聽鷹唳,還未回神,迎麵聲勢浩大就撞來一隻巨龜,千年古樹,百歲芳草都經不得它一犁,連根也扯將出來,遠遠甩開。


    銀角駭得跳開數丈,叫罵道:“哪裏來的潑怪?不知這裏是俺們平頂山蓮‘花’‘洞’的地盤麽?俺這裏草都是有數的,你就敢犁?”


    巨龜停住,那背上有人答道:“你又是什麽妖怪?說是你家地盤,可有朝庭文書、天界封敕?”


    銀角楞道:“俺幹的就是占山為王的勾當,要什麽朝庭文書、天界封敕?”


    那人道:“你既非當朝所拜牧守,又非天界所封山神,憑什麽就說這裏是你家地盤?無主之物,我如何不敢犁?!”


    好象很有道理的說,銀角覺得詞窮,略讓了讓,看那巨龜又奮起前蹼,照著山石土木就要鏟,總覺得有些不對,急忙喝道:“且住!”


    龜背那人不耐煩了,自己老爺磨磨嘰嘰那是沒辦法,你隨隨便便跳出個妖‘精’來,還羅裏八嗦的就是找死!再懶得回話,叫巨龜不管,直碾過去便是,壓成‘肉’餅也怪不得我。


    銀角大怒,比我囂張的不是沒有,但絕對不在這裏!好小子,且吃我一劍!


    荷仙姑也怒,本來和老爺鬥嘴輸了就滿肚子火氣沒處散,你個不知死活的妖物還要再三挑戰姑‘奶’‘奶’的底限?也不退讓,拂塵疾掃,崩直了銳如刀鋒,嗡嗡嗡數百聲雜在一處,駭死個人。


    銀角叫道:“好本事!可有名姓?俺劍下不斬無名之鬼。”


    仙姑頗為不屑:“就憑你?!聽清楚了,我姓姑,名‘奶’‘奶’!”


    銀角暗喜:還當你如何‘精’明,卻原來也是個傻不楞,姑‘奶’‘奶’是吧?且看我羊脂‘玉’淨瓶!


    見那魔,暗取了淨瓶在手,亮底朝天,口兒對地,叫道:“姑‘奶’‘奶’!”


    荷仙姑聽得一樂,笑道:“乖孫,我在這裏。”


    話音剛落,颼的便被吸進了淨瓶裏頭,照瓶口貼上條“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貼兒,堵死出路,再難得出。


    銀角仰天長笑:小樣,想占我便宜?你就是祖‘奶’‘奶’,我也敢叫,隻看你敢不敢應!


    龜年公瞠目結舌,往日威勢無倆的仙姑道僮這就沒了?那還等什麽,趕緊逃命罷。急將頭腳縮進殼裏,變小體形,著力一滾,就逃下了山坳,正好落到道人老爺的腳邊,伸臉便哭:“老爺啊,前頭有個狠怪,拿隻瓶子喊了小老爺一聲姑‘奶’‘奶’,就攝進去了。”


    陳諾驚道:“羊脂‘玉’淨瓶?!快,帶我前去,晚了你小老爺就化成膿血,再難活命了!”


    龜年公忙一指西邊:“偌,那怪來了。”


    果見山道上,閃來陣銀光,正是平頂山蓮‘花’‘洞’二檔頭銀角大王是也。其實這銀角武藝也就跟豬八戒差不多,隻是法寶檔次太高,乃是聖人之物,任你金仙天仙,鮮有能逃的,倒把銀角養成了副驕橫不二的脾‘性’。


    一看那隻烏龜跑路,急就追來,想熬個湯滋補滋補。卻是遇著個道人,正想問清名姓,冷風就起於頸側,慌得那魔頭撲地上連滾十八翻,險險避過了要命的劍氣。


    還未起身,又聽鍾響,神魂中頓時象開了鍋一般,腦汁隻是‘亂’攪,痛得雙手往鹵‘門’上胡抓,可巧碰到了芭蕉扇,忙扯出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扇出:灼灼烴烴五行火,煌煌燁燁赤霞焰,滿山溪幹遍地紅,燃起火樹不夜天。


    這火不是凡火,卻是神火,饒陳諾得分身之助,已是元功四轉、真火三昧,卻未練成七殛玄水,滅不了火,也被迫退。那銀角不敢戀戰,捂著腦殼邊扇邊跑,把個林木蔥鬱的深山燒成火海。


    龜年公又想表忠心,大喊一聲,要去追趕,口中直呼:“還我家小老爺回來!”


    領後陡然一緊,已被陳諾扯住,翻開左手看時,正是封了貼兒的羊脂‘玉’淨瓶,原來剛才出劍斬人是假,趁機取瓶是真。銀角識海被人劍鍾鐻‘激’‘蕩’,‘迷’‘亂’中雙手胡抓,也不知將淨瓶拋到了哪裏,待扇出火起跑路,自然顧不上去找,卻被陳諾撿得。


    那貼兒隻是道平常符咒,輕輕揭開就破了鎖口之術,隻見瓶中暴出金、清二‘色’毫光,一朵蓮‘花’自瓶中伸展、茁壯,轉眼長出數丈,蓮莖出瓶口時才有一指粗細,到了頂端‘花’萼之下,卻有梁柱大小。陳諾忙將瓶口朝下,那蓮‘花’化作虛影,重聚時又是個美貌仙姑!


    救命之恩,不說以身相許,道個謝總是應當吧。


    陳諾負手望天作雲淡風輕之狀,等半晌謝字卻沒聽到,反而惹來一通埋怨:“你急吼吼啟了貼兒幹什麽?那瓶中淨水無根無相、無‘色’無形,於我有莫大好處,能補先天不足而痊後天之缺。被你這麽一敞,水靈之氣都跑出來滅了火,一滴也未留下!”


    陳諾四周一看,果然有無邊霧氣起於山坳,四散彌漫,所過之處火滅樹生,又顯出蔥鬱的勃勃生機。失誤,失誤!這樣足的水氣,怕隻東海那邊才有,竟是白白好落了這一山草樹,幾百年後,這裏成妖成‘精’的隻怕數都數不過來。


    救人真還救錯了,不過白得一件寶貝,也算賺了個出場費,不虧!


    仙姑仍不解氣,還要數落,突見山道上密密麻麻湧來山雉野豕、狡兔猾狐,近前就伏地四拜,吱吱喳喳之聲如濤滾來,正是感‘激’再生之恩。


    陳諾一指仙姑:“莫謝我,謝她!若非她舍了自身完滿之機,成全你等,我便有心,也是無力。”


    那些生靈轉拜仙姑,倒把她一肚子怨氣撫平慰直,瞪了老爺一眼,轉頭虛抬雙手,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此番災劫,未嚐不是一場福緣,用心體悟,自有所得,都且回去罷。”


    陳諾忽道:“此地位居離宮,又得木氣蔥鬱之助,必遭火劫再三淩虐,還是趁早遷徙為上。”


    眾生靈又拜,這才依次散去,山坳又複歸清寧靜謐。


    仙姑問道:“明明是你施恩,卻叫我來受報,幾時有這好心了?”


    陳諾一笑不語,召來龜年公跳上去,說道:“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淩‘波’仙子,乘此光風霽月,咱們尋仇去者?”


    仙姑聽說要尋仇,哪還磨唧,啥話不問,也跳上去,喝聲:“駕!”


    那龜妖自陳諾上身,就覺駝了座大山也似,四肢抖個不停,被仙姑連連催“駕”,又哪裏邁得開步伐,當真應了龜行蝸走那句話。


    仙姑開口就罵:“平常自誇負重能行,日行千裏也不在話下,如今不過遇上個凶狠些的妖怪,就走不動了?!”


    龜年公暗道你先來背座山,再說走不走得動的話行不行?那道人老爺故意整俺哩,怪隻怪剛才我逃得快了些,被他抓個現行,如今施戒,算我活該。


    隻是仙姑耐不得煩,掣出無垢拂照龜尾就‘抽’,千百塵絲就是千百鋼針,一旦紮上,痛徹心扉,累與痛之間,顯然痛更要命難捱。這龜妖咬牙切齒,奮起餘力,在地上犁出兩道深溝,直往蓮‘花’‘洞’方向蹣跚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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