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晶晶這回從棍頭上逃得‘性’命,若慢上一毫,便要斷絕靈光,亡魂喪魄。再不敢久留,咬牙含恨,往東急逃,自去東嶽不提。


    陳諾卻是早已過了白骨嶺,也不向西,直接往南,就見座寶塔金頂映日放光。那塔‘門’遮起斑竹湘妃簾,正卷動沁人心脾風。‘門’首一個小妖拄槍打盹,看模樣,倒有八分象狼。


    狼素群居,塔內所住的,想必就是黃袍老怪奎木狼了。陳諾一直想不通,這狼在天上與猴子打架,一招都接不住,到了下界,倒能戰個平手。是他功力大進,還是猴子退步不前?


    但蓬萊三仙在猴子求‘藥’醫樹時曾說他雖得天仙,仍是太乙散數,不入真流。而到後麵,有妖怪說猴子分明已晉太乙金仙,隻是唐僧‘肉’眼凡胎識不得。


    打怪升級那是屁話,這西行路上,有幾個本事高手段強的妖怪是猴子自己打的?不過奇遇倒有一遭:五莊觀吃了兩枚人參果,得蓬勃元力內輔五氣,外聚三‘花’,於玄而又玄之間入冥寂玄通之境,證‘洞’元太初金仙,即為太乙金仙!


    金仙自然遠勝天仙,猴子既然沒有倒退,奎星卻似戰神附身,真個奇了怪了。看來‘玉’帝那裏,也絕非看起來那樣弱法,他故意藏拙,又為什麽?


    陳諾胡思‘亂’想,不得要領,走到那個小妖跟前,猛地一咳,驚得那妖扔槍丟盔,倒滾三步,定神看時,原來隻有個白臉道人,身後跟著個俊俏僮兒,正似笑非笑瞧著自已。


    小妖大怒:“哪裏來的凡人,敢嚇爺爺?俺家大王近來聽夫人話,短了葷腥,‘肉’絲兒都未見得,俺肚皮正寡得慌,你這就叫蛇頭上的蒼蠅,自來衣食。”撿槍就刺。


    荷仙姑噴出口‘精’氣,打個旋兒就是股颶風,剛好裹住那妖,直直撞破‘門’簾,砸向塔內。


    塔內有石‘床’,正睡個老妖,這風卷來,將將及身,被他將被窩兒一抖,連風帶小妖攏住了,拋到壁角,叫道:“是誰在外頭撒野?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麽地界!”


    塔外有人輕笑:“什麽地界?又不是鬥牛宮,我怕誰來?!”


    老妖唬得跌落石‘床’,一步搶出塔‘門’,見兩個道人站著,仔仔細細打量幾眼,沒看出根腳,便問:“二位,你修你的道,我當我的妖,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道長既知我的來曆,便曉得都是一條路上討生活,何苦來哉?”


    陳諾指指天,道:“我和你可不是一條路,你的路在上頭,我的路在腳下,‘尿’不到同個壺裏去的。”話粗,仙姑不願意了,伸手撿他腰間軟‘肉’死命就擰。


    那老妖冷了臉說道:“你意何為?劃下道來,俺都接著!”


    “我倒是有個道兒,你也接著?不過據我看來,你沒膽。”


    老妖恨不得將這死道士豎著搖的那根食指,一口咬下來,敢說我沒膽?我不懼天條,‘私’下凡間叫沒膽?我日了天庭‘侍’香‘玉’‘女’叫沒膽?你倒說說,什麽叫有膽!


    陳諾就說:“奎星忒的小氣,茶水不奉也就算了,這是準備讓我們站在塔底下喝風?”


    老妖略一猶豫,還是道聲:請!當先進了塔,囑咐眾小妖看茶。


    陳諾大喇喇坐了上首,笑道:“好好一座佛塔,卻被你辟成這般妖‘精’‘洞’府模樣,這名字也怪,叫什麽碗子山‘波’月‘洞’,怕別個不曉得你是妖?裝得太過,便就假了。”


    這老妖起火:“你管我叫什麽山稱什麽‘洞’?有甚話說,速速講來!”


    陳諾道:“來得急,正燥得慌,先喝口茶潤潤。”


    你燥得慌?你燥得慌還有閑心來評說俺這‘洞’府,喝喝喝,喝死你!


    老妖強忍了膽邊惡氣,待他將一盞大葉子粗茶喝盡,才道:“還燥不燥?我後‘洞’有個大水缸,隨你去飲。”


    陳諾咂咂嘴,雖說於茶道不通,但這大葉子粗茶吃起來刮口舌,解渴倒是解渴,味兒卻難說,算了,不吃了,還是說正事:“那人派你下界,已有四卯未點,該當一十三年。就這幾日,唐僧便會到此,你怎麽擄他、嚇他都可,但有一事,量你也難想清白。”


    老妖心驚他怎麽知道那人派我下界之事?忙問:“有什麽我難想清白的?”


    “佛法東傳,有莫大功德,那人自不會錯過,必然要來分一杯羹,但是明麵上又措不開手,隻好遣些替罪羊下來為禍,你這裏場麵越大,他那邊收拾起來功勞越多。你倒想想,佛‘門’吃虧,臉麵上怎過得去?上天問罪,誰來頂鍋?”


    老妖麵‘色’躊躇,陳諾又燒一把火:“當然,那人派你來前,定已許諾保你,無非就是免官勞教,異地升遷之類。隻要佛‘門’不深究,他那許諾也不算妄言,但你莫非忘了兔死狗烹、過河拆橋?有我在,這檔子事就會一追到底,你若不信,盡管試試!”


    老妖眼神一縮:“你這是威脅我?不知尊駕是西方哪一位?”


    陳諾淡笑道:“這是提醒你,至於我的身份,你日後自知,不需多問。”


    老妖冷笑,叫小妖取披掛,扛大刀,結束齊整了,將蘸鋼刀一晃:“要我相信也不難,咱們手底下見真章,打得過我,一切好說,打不過我,今晚便做了血食容我開葷!”


    粗人果然是講不通道理的,雖然奎木狼上天做了星君,骨子裏仍是狼妖做派,講究一個強者為尊,綽刀挑戰,理所當然。


    這老怪能與孫猴子戰上五六十回合不分勝負,豬頭與沙僧聯手也戰他不過,本事自然不差,若派荷仙姑出戰,最多打個平手,搞不好還要落敗,不是墮我名聲?也罷,清空既然元功五轉,已至太乙金仙業位,閑置也是‘浪’費,‘浪’費就是可恥,不如叫他出戰,專治各種不服!


    眉心一顫,血痣蹦出,落地化成玄甲天兵模樣,伸手搶過本尊發笄,迎風揮展,便是一杆黑漆漆、‘陰’惻惻的碗口長槍,那槍頭嗡鳴不絕,刹時似生出幽寒之氣,直入神魂。


    老妖叫道:“好寶貝!你又是誰?”


    清空拈槍就刺,口中喝道:“要打便打,羅嗦個甚?”


    老妖急封住‘門’戶,罵道:“作死!”卻聽“當”一聲巨響,直震得手酥骨軟。那‘洞’壁積塵簌簌如雨,醃臢難忍,迫得眾人跳出塔外,回看寶塔,哢吱哢吱生出無數龜裂紋,下一刻便轟然坍塌,現出後山一個‘洞’口,許多小妖擁護著個貌美‘婦’人,搶路正逃。


    荷仙姑將無垢拂往‘洞’‘門’一紮,塵絲如蛛網般罩定整個‘洞’口,任裏麵長呼短號,再也無法出來。


    老妖驚慌,急把刀舞成風團也似,直照‘洞’口滾去,清空哪能讓他如願?弑神槍驟然暴漲十丈,刺入那風團地下,怒喝一聲,連土帶人挑上高空,再躍將上去,拿槍杆狠命砸下,敲散老妖刀勢,餘力不絕,又將他拍入土中,雖不知陷落多深,但日頭所照,仍看不到底!


    仙姑咋舌道:“好大的力氣,也不知妖怪死沒死?”


    ‘洞’底卻有悲嘯傳來,影隨聲至,竟是頭青‘色’巨狼,長有三丈,高及九尺,呲開血盆大口就要活吞清空,陳諾忙道:“薄懲即可,勿得傷他‘性’命!”


    那巨狼眼‘露’嘲諷:現在求饒,為時已晚。待我吃了這貨,再來拾掇你們兩個,蒸炸煎煮,也隻由我!


    卻聽使槍這人叫道:“一個妖物,都還打得畏手畏腳,往後對上天庭西方,能有什麽作為?不爽利,某不幹了,要薄懲你自己來。”竟是不理巨狼滿口尖牙,又成血滴倏回了道人眉心。


    巨狼方才明白對麵壓根就沒服軟,倒是要饒過自己一命的說,這算什麽?俺現本相都還被鄙視得不輕?怒了!


    話說這妖也有根腳:原為截教‘門’徒,不明不白死在了萬仙陣中,在封神台上受封“二十八宿西方白虎七宿奎木狼”。有詩為證:三綹髭須一尺長,練就三‘花’不老方,蓬萊海島無心戀,斬將封為奎木狼。


    千年道行豈能無料?隻見那狼身突有異變,周遭青木之氣如火如焰,遍布其身,張口一吐,吐出個‘雞’蛋大小的舍利子玲瓏內丹,照著道人道僮轟殺過來。


    半空中隱現白虎七宿第一奎,有一十六星之相,正是:腰細頭尖似破鞋,一十六星繞鞋生。


    那奎宿凝聚無邊星力,赫然成形,正是隻破鞋,急邃而下,將道人所立之處踩出個巨大腳印,凡有智生靈,無智蠢物,盡成齏粉!


    巨狼複嘯,狀極豪邁,將身一抖又‘成’人形:青靛臉,白獠牙,胭脂‘色’‘亂’蓬蓬一叢鬢‘毛’,紫巍巍糊遭遭三絡髭髯。自以為得勝逞威風,誰料到背後有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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