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諾到時,香獐正是酣爽至極,雖說初時旱徑難犁,但‘挺’動不過百下,那窒腔內便噴出汁水如蜜,浸潤塵根,胡崩‘亂’跳,又有狐媚兒嬌啼呻‘吟’,落雨梨‘花’,更覺。首發


    有道是:不愛江山愛紅綃,霸王槍定方寸坳。豈知刮骨無須刃,‘色’字頭上一把刀!這香獐舞‘弄’盡興,不覺有風掃過,哆嗦幾顫,已然出漿,口中直叫:“好冷風!”


    話音落時,頭顱已然墜地,化形之身陡然縮回原形翻仆就倒。正是隻獐子,後‘腿’間尚有餘濤,澆得狐妖滿腹盡汙。


    狐媚兒看到來人,也顧不得整衣理帶,急撲到腳邊,頓首泣拜:“上仙慈悲,請施善手,搭救我長耳弟弟一命,媚兒當銜草結環,至死相報。”


    陳諾掃視兔‘精’一眼,搖頭歎息:“命數已盡,神仙束手!我雖有心,亦隻能強借一刻壽元且聽它有何話說。”語罷踏罡步鬥,捕坎放離,將‘洞’外草木‘精’元攝來,一點綠光沒入兔‘精’頭頂,再看草木,早已幹枯澀燥,如臨深秋。


    狐妖忙捧起兔‘精’,將那長耳枕在自家‘胸’‘乳’之間,哭道:“好弟弟,姐姐早就殘破,值當你犯傻送命麽?”


    兔‘精’骨骼盡碎,難動身軀,卻是努力昂首,嘶嘶出聲:“媚……媚兒……姐姐,我……保護不了……你了,在我……死前,隻……隻……想說:從……從第一眼見……見到你,我心裏就似……就似多了一樣東西,它象……象‘春’草般生根……發芽……長大……”


    “黃‘毛’怪強……強擄你時……我本來能夠……能夠跑掉的,但我……我……不想逃……就……就隨了來……任他分桃,斷袖……隻為……隻為……跟著你……看著你。我聽到你……你的哭聲……我很……很歡喜,這……這是為我……為我在哭,我難得你……你的心……卻……卻得了你……的淚,也算……也算不枉了……不枉了……不枉……”


    聲終漸消,狐妖摟緊兔‘精’屍身,木然癡坐,忽而暴起,撿起‘洞’中石塊,將那香獐頭顱砸得稀爛,又一口咬斷無頭獐身底下塵根,幾嚼幾嚼吞入腹中,看得陳諾也是兩‘腿’發緊,一陣膽顫,已到嘴邊的“節哀順變”頓時又縮了回去。


    那狐妖又擇塊利石,刷刷幾下將張禍國殃民的絕‘色’臉蛋劃了個‘交’錯;再剔上‘胸’腹,眼見著美侖美奐變作了支離破碎、血‘肉’模糊!其果厲狠絕,便男兒在世,亦難效也。


    陳諾考慮是不是和這個恐怖分子離得遠些,一個‘女’人連最為在意的容貌身材都可輕易就毀,世界於她,隻怕也比個磁盅兒結實不到哪裏去。


    狐妖沒給他機會,甩了石塊五體投地:“殘‘花’敗柳,不敢奉承,上仙之恩,實難再報。今日起再無狐媚,隻剩噬心,指天發願:專尋世間豪強,若有欺壓良善,霸‘女’奪男者,必剜他心肺食之!”


    完了,刺‘激’成黑寡‘婦’一類了,真個敢為,不出半年必遭正道誅殺,不是白白又搭‘性’命?罷罷罷,既然你已生願,我卻不好阻攔,隻是有一難為之事,想要勞煩於你。


    噬心連忙應道:“正愁不得報恩,上仙有何難為,盡管吩咐。”


    陳諾道:“不急,你先安置一二,我在前山等你。”


    黃風嶺八百裏方圓,成妖成‘精’者累千上萬,原本虎妖獨大,占山為王。雖說妖術‘精’深,狂暴凶狠,但實不及數十年前落到此地的黃‘毛’老怪,巴巴被搶去了‘洞’府地盤,虎妖不憤,糾集數千小妖,反攻‘洞’府。卻遭那怪風一吹,立時便吹死七成,隨風又吹走兩成,隻餘數百機靈會躲或是修行長久的嘍羅戰戰兢兢。


    黃‘毛’老怪也缺人手,統統收納,封虎妖、鹿怪、鷹妖、香獐分列二三四五把‘交’椅,自此威風八麵,搶掠四方,狐妖、兔‘精’便是那時擄來。


    今朝乍逢巨變,大王被擒,鹿怪充首,先就內訌和鷹妖打了個歡實,雖然趕走四大王,偏又來個凶殘道人,隻一巴掌,新‘洞’主就趴窩軟成爛泥也似。


    黃風‘洞’‘亂’作一團,倒被野狸‘精’看到便宜,大‘腿’抱得風快,出首香獐,果然就得了頭目。也有三分本事,指著一幫小妖滅火清點,整肅勘‘亂’,不多時竟然展布得井井有條。便陳諾看來,後世所謂ceo也不過如此了。


    野狸謹守本份,忙迎訝應奉,稟道:“仙長安坐,小的尋見‘洞’中名冊,照單唱名,共計各類妖修三百二十六位,除開幾大頭領及已歿、失蹤者,尚有二百八十三位,盡數在此,請仙長示下。”


    陳諾點點頭,令眾妖靠得近些,這才說道:“但凡靈物開智,問道於天,或得玄牝成妖,或練‘肉’身成怪,雖然艱辛難苦,總算生俱造化。正該上體天心,下懷仁意,助危扶弱,積攢功德,卻怎敢嘯聚於此,為禍地方?”


    眾妖叫苦:“我等實被脅裹,‘欲’逃無路,‘欲’告無‘門’,整日被‘洞’主等頭領奴役,行事稍有不遂,便是風火加身,連‘毛’帶皮也被剮得幹淨!”


    陳諾冷笑怒叱:“分食人‘肉’時也是被脅裹不成?!雷部劫雲,早自周天生聚,隻待爾惡貫滿盈,便要轟個飛灰煙滅;魂魄還入地府,孽鏡台前,再判你刀斧加身、永世沉淪!”


    眾妖大駭,慌忙拜求開恩。


    陳諾便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且指條明路於前:常言道罪孽還須功德償,爾等罪可滔天,唯有積德行善,才可補救。自今日起,須謹記助弱幫貧,安保地方,若有東來西去取經之人,不可加害,反要好飯好菜待他,護持禮送,以贖前孽。”


    野狸等指天劃地,信誓旦旦:從此俺們吃素矣!靖寧鄉裏,保弱助民,不敢稍辭。人來時,隻當祖宗般供著,人去時,也似爺爺般護送。隻是不知這功德要攢到何時,方可抵罪脫身?


    陳諾抬手一指:“此是我聘來功曹,名喚噬心,爾等行善,都由她來記錄;爾等作惡,也是她來回稟,每年歲末,清算歸結,若是功德圓滿,自有福緣加身,不須多問。”


    眾妖回頭看時,卻見個疤麵‘女’妖,一臉溝漕,血腥恐怖,直如羅刹醜,更比惡鬼凶。唬得心頭寒意‘亂’湧,手腳也凍得冰涼。


    噬心啞了聲氣:“遵仙長諭令!”


    陳諾又道:“山中不可一妖獨大,可選數名輪值坐莊,就以半年為期,積功多者勝,年末一並打賞。噬心功曹監管評判,但有違命戀棧者,斬訖來報!”


    眾妖凜然,陳諾看看火候已到,揮手令退,獨留噬心,麵授機宜,又予靈丹一枚,助她破境,鹿怪法寶饕餮杈也‘交’她使用。正說間,野狸來報,昨日鬧事的那位已到‘洞’外,見人就‘抽’,凶狠難擋。


    陳諾急出而觀之,可不就是荷仙姑?無垢拂漫天揮灑,正‘抽’得眾妖滿地找牙。嗯,還好不是青龍劍,不然落地上的就不是牙齒,而是腦袋了。


    仙姑覷見野道老爺,收勢斂神,如嶽臨淵,看起來竟然又有進益,想是硬抗菩薩果位威壓而未墮,神識法力受了錘練,更為凝實之故。


    陳諾就問:“靈吉予了什麽好處?這半日工夫,氣度越發深邃了。”


    仙姑冷哼,當先就走,行到僻靜無人處,才道:“靈吉菩薩倒是予了好處,尚未用之,你來看”手掌攤開,金光立現。


    “據稱這蓮瓣生自八寶功德池中,可助我蓮台圓滿,憶及前塵。”


    陳諾沉思,半晌方道:“你作何想法?”


    仙姑道:“我來問你,你卻問我?”


    陳諾卻笑:“你求問是假,求心安是真。何必如此?我既叫你去敲竹杠,敲多敲少都是你的本事,就算他予你佛骨舍利、如來心燈,照單全收就是。況且這蓮瓣於你大有補裨,不用豈不是傻?”


    仙姑打量他兩眼,道:“以你稟‘性’,必不致如此大方。照實說來,這中間可有什麽關礙?”


    陳諾搖頭:“哪有什麽關礙?天大好處在前,反倒畏手畏腳,哪還象個天仙模樣?”


    仙姑仍是生疑,不過既然野道並不反對自己練化,那還客氣什麽?也不管荒郊野地,驚世駭俗,法身碎散,聚成六品蓮台。一瓣金蓮懸停於上,受蓮台清光熔煉,化作無量亮點,每一個亮點便是一個‘蒙’太奇的片段:有少‘女’懷‘春’‘成’人、有乃父生瘡慘號、有剜目斷臂製‘藥’、有蓮子降世重生……陳諾早在心中怒罵:“好個靈吉大勢至,好個西天如來佛,這局布得妙嗬,荷仙姑原來是佛眼化蓮,這八寶功德蓮瓣最能護持真神,不泯靈‘性’,也能助人回憶前塵,你早不予她,晚不予她,偏偏這時予她,嘿嘿,倒來反挖我的牆角,好得很,好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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