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的智慧浩如煙海無疑,見而疑之這種蠢事,隻怕連豬都做不來。首發所以當豬剛鬣見到觀音菩薩來勸他向善,扶保唐僧,立時便受了戒行,持齋把素,眼巴巴盼著重得正果。


    老豬本是向西去尋阿拉伯國,意‘欲’開辟一方豬國淨土,怎會停駐在此?隻怪陳諾當初跟他說與嫦娥無緣,卻有妻室,正在烏斯藏國,高老莊內。這廝自漢末來此,找到處‘洞’府,起個雅名兒曰“雲棧‘洞’”,每日裏化作個黑粗漢子,專找年輕‘女’子搭訕,竟是死等妻子現身。


    隻是麵相實在不好看,幾百年也不曾勾上。這一日發了恨,直罵死野道誑人,再不複斯文禽獸模樣,跑去高家莊要搶‘女’成親。


    恰好那一家治辦年貨,請了屠夫宰豬,許是喝多了酒,手段便不利落。一撓鉤沒搭中豬下頜,倒把豬‘腿’子傷了,痛得那豬滿院子狂奔嘶吼,攆得‘雞’飛狗跳。


    屠夫麵皮發紫,趁酒‘性’跳上豬背,掣起殺豬刀照那豬頭一通胡斫。別人看了還未怎的,卻是駭壞了‘門’外來搶媳‘婦’的豬剛鬣,枉有千般神仙手段,這刻也是汗出如漿,脖‘肉’發顫。


    所以說一物降一物,傳聞有狐妖成‘精’前被老農砸過,成‘精’後作祟任你道士和尚,來者不懼,獨怕那老農,糞耙子過處,退避三舍,竟然比佛祖三清管用得多。


    這豬最怕什麽?屠夫手中殺豬刀也。院內‘肥’豬還未死透,院外老豬已經‘抽’搐昏‘迷’。好在這高家人心善,抬了進來,一瓢冷水,即時就醒,睜眼時正對死豬白眼,想起往日天庭風光無限,如今卻在顛沛流離,不由悲從中來,號淘大哭。


    高老漢便問:“漢子可哭個甚麽?”


    豬剛鬣自然不會說同類相苦,那屠夫刀兒斬的是‘肥’豬脖子,砍的卻是俺老豬的心頭。隻說:“俺本福陵山上人家,上無父母,下無兄弟,多年來孤單淒零,今日見貴莊宰牲,原來又是一年。年關守歲,要我去哪裏和誰人團聚?故而大哭。”高老漢感歎,說家裏缺個長工,也不需‘交’報名費培訓費,立馬就能上崗,問老豬願不願意。


    豬剛鬣正愁找不著你家‘女’兒在哪處呢,欣然就任,隻待尋到閨樓,便是俺娶親之時!


    高老漢膝下有三‘女’,頭兩個早聘了夫婿,如今隻有三‘女’兒翠蘭,立誌要找倒‘插’‘門’的,好來獨占家財,也是將來與二老送終,立個‘門’戶。


    老豬哭時,翠蘭於繡樓瞧得分明,心下便起了憐惜的意思,被高母看到,頓時有了譜兒。是夜與高老漢敘話,提及招婿,說那漢子雖然黑粗,但農家莊戶的,又不去考秀才舉人,生得俊反倒容易惹事。不若就聘了這個外來戶,也不怕他起貳心、霸莊子,臨老我兩個也算有個依靠。


    高老漢是見過老豬力氣的,半丈案板百十來斤,單手便能舉了,耕田耙地應該不弱。就是膽小,給豬開膛時死活不敢近身,被那屠夫取笑也不還口,想來‘性’子不惡,也就點頭應允。


    次日與豬剛鬣一說,楞把老豬驚著:好野道,真真是後知三百年,俺的姻緣,果然就應在高老莊裏。送上‘門’來的小娘,傻子也不會推的,高老漢也是急‘性’子,胡‘亂’抓個高人算算,說臘月辦事,上上大吉,就趁著小年二十四那天張燈結彩,將豬剛鬣送進了翠蘭香閨。


    不說老豬久曠施雨雨霖鈴,也不提翠蘭蓬戶初傷傷‘春’怨,上頭醉翁(扌),下方一萼紅,端的是‘玉’‘女’迎‘春’慢、金童捧‘露’盤。(沒事嵌幾個詞牌)老豬歡好幾日,高老漢不幹了,你吃我的飯,穿我的衣,睡我的‘女’兒,合著好事都歸你?我招‘女’婿招幹爹?!不成,你得下地幹活,不然你一天到晚再到黑,光把我家翠蘭日得長呼‘亂’叫,惹得老婆子起興,也來找我索要,沒見我正兩‘腿’打飄?


    不就是種地麽?百十畝不在話下,老豬使耙子那是行家,別個十餘日才能犁開半頃,這貨不用牛具,將九齒釘耙舞將開來,一日便得十頃!可憐太上老君親手煉的寶貝,不去築神也不去敲仙,竟紮到田裏作了犁耠。


    高老漢欣喜,好‘女’婿啊,再不曾有這般能幹的。隻是飯量太大,三五鬥米飯也隻管個半飽,所幸吃素,自家園裏瓜菜也還供得上。


    不過三年時光,高家莊括田增地,已經是數倍當初,算得上一方豪‘門’,卻有一憂:翠蘭生地早被犁成了熟地,為何遲遲不見收成?


    高家斷不能絕後!高母求仙拜佛,發願誰予她個孫兒,便舍田產十頃以作回報,許是虔心動天,終引來個遊方野道,帶著個俊俏道僮,號稱專治不孕不育,不靈不收錢的。高母大喜,急延入莊內,與高老漢引見了,老漢懷疑,問道:“道長出家之人,為何能治無嗣之症?”


    道僮發笑,野道橫掃一眼,說道:“有嗣無嗣,就看有運無運。貧道頗通風水術數,逆天改命,尋常事耳!我看莊主眉間有斷,山根橫折,主無子無孫,幸虧平日積善,子‘女’宮澀中有光,當得三‘女’。除此,無他也!”


    高老漢聽得又驚又駭,驚的是這野道算得著實是準,駭的是無子無孫,那不就是絕了後?高母早拜到地下,求仙長改命,無論如何也要留下一點血脈,將來地下,才得香火血食,不致苦凍無依。


    野道擺手道:“莫來求我,卻叫你家姑爺出來相相麵,若也是那行善積德的,改也不難;若是惡貫滿盈之輩,勸你等還是早收螟蛉為上。”


    高老漢忙道:“我‘女’婿平日裏隻管耕、收、播、種,也未曾殺生,從不吃血‘肉’,倒是個持齋奉素的善人哩!道長不須相了,真個能改命教我高家有後,所需供應,直管開口!”


    野道沉‘吟’,身後道僮多嘴:“老莊,莫聽他胡謅!子嗣命宮,天早注定,前世行善的,今生便得兒孫滿堂;前世作惡的,今生也須孤苦來償。你上輩子本是遊俠兒一個,欺壓良善,橫行一方,曾致人夫妻離散,骨‘肉’相殘。隻因也做下幾件好事,方才未入畜牲道為豬,今世又奉善行,好歹予了三個‘女’兒給你,還有什麽不足的?”


    高母蹦起來,戳著道僮鼻子罵道:“你才是畜牲為豬,你才是骨‘肉’相殘!老爺說話,屁大童兒開什麽破口?這般沒規矩,也是道長忍得,若放我家,早把你那嚼舌嘴縫個結實,扔豬圈裏打地鋪去住!”


    道僮麵‘色’一沉,喝道:“住口!”隻見高母上下兩片嘴‘唇’仍在開合不休,卻哪裏還發得出半點聲音?


    高老漢怒了,嘶聲大呼:“來人啊,有妖道施妖法害人!速請姑爺,拿下妖道,狗血屎‘尿’‘侍’候!”


    野道一看情勢不對,這莊裏怎麽抓妖道跟發年終獎一樣熱衷?四麵八方都是人,端盆托缽的,老遠便聞見臭味,再不開溜,等著狗血淋頭麽?忙就抓了道僮胳臂,照偏院裏跳了,一陣風跑出幾裏地,這才說道:“你看看,哪回你開口咱們能落好的?”


    道僮不服,道:“他家本就該當無後,我直言相告,又有何錯?”


    野道搖搖頭,你是神仙不錯,但在人間行走,多少得懂點人情世故吧?知不知道有句話叫做“善意的謊言”?哦,不知道……謊言就是騙人,騙人就是作惡……你聽誰說的?擱我麵前,早拖出來打死十回了!


    道僮哼道:“你從不曾說過半句實話,還容不得別個說真話?且看撥舌地獄你如何過法!”


    野道笑了,鬼判殿都是我的地盤,我又不是傻子,判自己去受刑找虐的事斷不會做的。


    道僮正‘色’道:“三十六天諸眾,唯四梵天(四種民天)、四聖境天(大羅天加三清天)與道同在,不入輪回,餘者‘欲’界、‘色’界、無‘色’界共二十八天,均有壽數,便修至金仙道果,得入秀樂禁上天(非想非非想處天),也隻是多活幾年歲月,終還會坐化重入六道,到時你本尊分身重合一體,自有職官來判!”


    野道倒是不曾聽說神仙還有壽盡之時的,不是說與天地同壽麽,難道天地亦有壽,壽盡則量劫至?!


    如來佛祖在《妙法蓮華經如來壽量品》中也明明提到菩薩是有壽的,佛也是有壽的,雖然久遠,終會滅度涅盤,所謂聖人不滅不盡,如今看來,也隻是個幌子。那麽當初說這話的道祖鴻均,又是打的什麽主意呢?


    野道想不明白,佛祖也想不明白,苦心孤詣數百年,擺下取經棋局,意‘欲’得窺奧妙,旁事都不在意,隻問觀音:“唐三藏西行到了何處?”


    菩薩回道:“已至烏斯藏國,不日便抵高老莊也。”


    佛祖點頭,又道:“那個人中聖佛,也淌渾水,無端生出變數。前者賓度羅、蘇頻陀、多思三羅漢聯手,與他相約各不相幹,方才保得三百年籌劃成功,如今誰去下界牽絆一二,省得害我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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