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光閃過,陳諾與羅摩羅就覺眼前變幻,天空已成橘紅,透著橙色光暈;腳下卻是赤雲,恰似向晚火燒。雲層流轉,帶動二人向前,四下大小雲朵無數,散散落落,卻似有規則,雲隙之間,更有星光閃爍,多不可數也。


    羅摩羅打量道:“此便是棲星海麽?可比俺們修羅國好看百倍。”


    陳諾點頭:“的確殊麗,卻不知魔祖所在何處?”就聽一聲宏大浩博的聲音從頭頂四周響起:“你等可是找我?”雲層流轉加快,如駁船撞上碼頭般與一朵奇大無朋,祥光攏罩的重雲靠上,渾連一體。


    重雲有道,瑞藹紅霧渾厚翻滾,騰於腰際,道旁立十丈高下黑色石柱,血字符文,其形竟與修羅禁地五色山中通道兩壁的血塊類同,隻是少了惑人心神的害處。


    二人順著通道往前,不數步已見人蹤,眾多奇相怪形之物侍立左右,直看將過來,便眼光已是勢若須彌,重如泰山!羅摩羅受不得激,幻出始祖法相硬抗威壓。


    陳諾便於他身後蓄精養銳,分工倒是默契。隻是那威壓不過一瞬,就自消彌,再往前看,已見一個巨大的法座,背後明焰升騰,諸法諸相變幻於內;又有異芒外放,圓光身光攏化其中。法座上者金身百丈,三頭六臂,腿短身長,正與天魔宮魔祖羅睺像一般無二!有詩為證:


    天地初開盤古功,魔道二祖各不同。


    化身演變三千界,大道真諦在其中。


    宇宙既開陰陽分,道魔表裏拒又擁。


    大千世界有反正,我是反麵第一宗。


    羅摩羅是個見佛不拜、遇祖不名的二楞,張口就道:“你是哪個?”


    隻聽魔祖語左右而笑:“當日我與鴻均爭勝,他擅法術,隻可遠攻,我長肉拚,卻需近戰,前一元會,我追他不知多少萬裏,隻削掉他束發之冠;後一元會,他趁我力竭,又追我不知多少萬裏,用飛劍法寶傷我真身。我嫌肮臢,路經苦海洗去血汙,水精見血,生一肉卵,曆八千年歲月,卻是生出一個女怪,身比須彌之山,有千眼,二十四足,頭、口、手數皆至千下之極,女怪產子,新生一族,是名阿修羅也。(.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此傳說見《觀佛三昧經》)


    左右魔羅撚指齊道:“無上至魔。”


    魔祖又道:“說來這阿修羅族也算我後人,卻來個傻小子朝我喝問!”陳諾一聽,忙一腳將羅摩羅踹趴下,叉手道:“小子陳諾見過魔祖。”魔祖朝他看看,“咦”了一聲,再看,又看,久而不語。


    眾魔羅奇怪,魔祖曆量量劫不滅,其能通天徹地,便是當年送天魔羅波旬去道界他化自在天,也是談笑信手,鮮有如今苦思為難者,不知這人是何根腳?也都張開法眼打量,卻隻能見到光燦燦一顆石頭,其高其碩,似要頂破天去,除此之外,卻別無異樣,隻魔祖為何細觀苦思?


    終聽魔祖歎道:“原來大道之機跑到你那裏去了!道界一味求大,不顧陰陽互濟互生,已現乾亢坤虛之相,八卦混亂,五行失衡,雖應破天、巫妖、封神諸劫,意欲以小彌大,削去天道傾軋大勢,延緩混元末法無量量劫,想法不差。隻是輪回、生滅便是天道,若無大道之機,何能抵足彼岸?”


    陳諾問道:“大道之機,那是什麽?”


    魔祖道:“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太極分而為二以象兩,掛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時,歸奇於扐以象閏,五歲再閏,故再扐而後掛。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地之數俱二十有五。太極謂天地未分之前,元氣混而為一,為太初,一也,遁去以定天道,故天道四九,不得變也。太極者,大道之機,應於你身,你來之處,便為太極之鄉。”


    陳諾駭然,算卦都能算到自己來處,這羅睺能與鴻均、釋迦並號為祖,理所應當。


    魔祖揮手令眾弟子自退,諸魔羅撚指躬身,各駕紅雲,如舟離岸。陳諾暗想這又有什麽事攤我身上了?總是神叨。


    卻見魔祖抬腳起身,似萬裏外飄來一朵晶瑩剔透血色紅蓮,細數層級竟有十二品之多,隻最頂上蓮瓣似有缺損。魔祖腳落,蓮台恰至,又浮出數片蓮葉,其色深綠如墨,有兩片停在陳諾與羅摩羅身前,待二人於上站定,魔祖甩袖,蓮飛如光,一瞬間就不見了星海重雲,隻有混沌亂流,似已到了宇宙盡頭。


    魔祖一指前方,說道:“此處便是道魔邊界,你等可知道魔之分?”


    陳諾想想,說道:“道就是魔?魔就是道?”


    魔祖笑罵:“打什麽機鋒!當日盤古開天,清者上升,濁者下沉,陽者去左,陰者歸右,是為天地陰陽。陽者諸天為道界,鴻均為首;陰者諸天為魔界,奉我為尊。鴻均認定“一陽複始,萬象更新”,天道有陽,至陽生陰;我卻以為“陰陽調和,始生萬物”,孤陰不生,孤陽不長。各執一詞,爭論不下,自然就用拳頭說話。”


    “萬裏之內,我削他如同喝水,萬裏之外,他扁我好似吃齋,開始我追他,後來他追我,一直到了五色山。”


    羅摩羅來了精神:“那山有古怪,莫不是你們弄的?”


    魔祖搖頭,道:“五色山奪天地陰陽生機,是要滅世的,弄它做甚?我拚卻生機被奪,於山底潛行尋找兩界通道,卻被鴻均看破,一劍斬斷山脊,現我原身,剔落十二品血紅蓮台九瓣,又拿太極圖鎮壓,直將那山也壓出好大個盆地,幸而我用天魔解體大。法,化身血滴無量,雖被鎮住些許永困山壁,但總算多數順著通道跑回老家,終還是傷了本元。”


    羅摩羅恍然大悟:“原來那通道是被劍斬出來的,真真厲害!”


    魔祖一嗆,這小子幫哪邊說話的?就道:“那又如何?他雖在萬裏之外施法,不防我使了個手段,拿弑神槍當標槍投他,哼哼,隻看他以身合道就知曉傷得不輕,天道嘛,損有餘而補不足。他這一補,就補了多少年?!我又使了神通,於魔界之內禁錮道界法術,不讓他來尋仇。隻可惜我那槍,卻是被你們給撿了。”


    羅摩羅趕緊澄清:“原來那重槍是你扔的?跟俺沒關係,卻是俺祖上傳下來的,聽說是從苦海中淘寶所得,”又指陳諾:“俺作主已送與他了。你若要取,自找他討去。”


    魔祖道:“我把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渾球,我號為魔祖,一界至尊,豈會追討扔出去的東西?”卻是再不理他,白嘔氣麽?隻對陳諾說道:“你所練者,想必是九轉元功?”


    陳諾忙回“是,但不知為何於魔界不受限製?”魔祖就哈哈大笑,半晌才道:“鴻均太也虛偽,當年隻說九轉無用,遠不如他道法厲害,還不是撿來傳授開了?這本就是盤古絕學,隻要在他所辟天地之內,誰能禁它?”又嘿道:“小子,別以為你撿了漏,這功法坑人呢。你當盤古如何死的?”


    陳諾遲疑:“都說是累死的,死後化為山川河流,日月星辰。”


    魔祖樂了,說道:“你劈塊木頭,然後手舉一塊,腳踩一塊,能累死去?”羅摩羅就插嘴:“那得看多大木頭了。”


    陳諾把他扒拉開,問道:“那盤古終究是因何身殞?”魔祖歎道:“盤古功成九轉,剝盡後天群陰,盡顯先天真陽,煉化三魂七魄,九轉歸一,元神永聚,金丹永存,萬劫不壞。但為何卻又死了?”


    羅摩羅也奇怪:“是呀,為何死了?”


    魔祖冷笑道:“剝盡群陰,盡顯真陽,孤陰不可生,孤陽豈能長?鴻均傳下此法,必是想看至陽之處能否生出至陰,拿傳人當了試物。虧他做得出來!”


    陳諾道:“隻是目前尚未有成九轉者,且還有佛之一門,改九去一,遂得得八九玄功,也是厲害。”


    魔祖一奇,還能改的?掐指細算,說道:“九轉元陽,上九,陽爻,亢龍有悔,亢者極也,悔吝者,憂虞之象也,極不可持,盈不可久,必暴斃也。鴻均想強破至用九,六爻盡化為陰,又不加變數,談何容易?但這改九去一,卻是有些意思,九五者,飛龍在天也,利見聖人,嗯,也不好,成不得聖位,隻好去做打手跟班,方才平順。若想搶做頭兒,卻又於頂上加上一爻,死得快也。”


    陳諾不由照羅摩羅頭上猛地一拍,說道:“真真如此!猴子不過大鬧了回天宮想坐靈霄殿,可不就在五行山下壓了五百年?”


    羅摩羅呲牙,罵道:“你要拍拍自己去,當我不痛的麽?”陳諾笑道:“你皮厚些,耐糙。”


    魔祖搖搖頭,是不是自己太隨性了,這生人見麵都不懼怕的?不過那又如何?象鴻均一般天天麵上裝道貌岸然,背裏耍陰謀算計,齷齪死個人,不屑為之。


    看這兩小子順眼,就道:“相見一番也是緣份,這蓮葉就送與你們代腳,你的九轉元功不全,尚有蕩魂、化魄、歸一三轉,一並與你,但盤古當年精血化巫,倒是真有個至陽之血化作至陰之人的,若想九轉不死,就去找她。”


    又朝羅摩羅道:“你小子算我血脈,好的沒學會,憊懶有十成。就與你個《天魔解體大。法》自個練吧。另有一些小術,就當作搭頭。”兩點紅光一閃而沒。


    陳諾拜謝,問及天雲國境收縮與萬魔山之事,魔祖笑道:“豈不聞陰盛而陽衰,陽盛而陰衰,生生滅滅,天地至理也。今天東南風,明天西北風,有何奇怪!萬魔山嘛,留之則可撥出天河,水落道現天雲斷,就是費時久些;毀之卻能破去通道樞陣,立現彼處,看你自抉,抉之莫悔。”


    說完一道光從極遠處射來,照在兩人身上,瞬時亮化,便是和光同塵,倏又一閃,再睜開眼時,已回萬魔山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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