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天河燦爛,夜暮下盡是星星之火,從腳下國都延綿無極,倒與陳諾初來時於淡雲池中所見星空類同。


    聖王再約貴客來此舊地觀景,自與白日不同。先是告罪,後述緣由:“貴客莫惱,老朽實是萬不得已,不如此恐再生波折。近日聖器瑩瑩自亮,光耀天河,似有所喻,概略算之,倒應在貴客與魔祖苗裔身上。若然溝通魔祖之時,果然傳送至彼,自是莫大福緣。”


    陳諾冷笑:“你倒是想得美,我們為什麽要至彼?”聖王道:“貴客不想回去了麽?”陳諾疑道:“回不回去,與彼處何幹?”


    聖王道:“此處是地,彼處乃天,既從天降,亦自天回。”陳諾抬頭看看天河,其高其遠,不可捉摸,看來想要回去,還真是要走上一遭了。便道:“如此,便依你。”聖王大喜而退,自去準備。


    陳諾站高臨遠,遙望人間,如同隔世,夜風似有肉香酒臭飄來,於清冷的露水中凝聚,又灑落塵寰。天是什麽?天就是吃飯!無數薪火就是天。雲池星光的景象既是棲星海的投影,又何嚐不是人間煙火的聚集?


    思想飄忽,不知身後已遁出神紋,更漲尺餘,已然有若佛家身光,又似高塔天線,周遭千裏,柴薪明滅不定,人間煙火之氣俱朝他背後湧來,於夜空中卷起龍掛,滾滾翻騰。


    都城百姓狂歡肉食,卻隻奇怪今日之肉難熟,不拘老柴新柴,俱都有火無焰,溫吞吞水也不開,難道生吃?也須嚼咬得下。


    這一晚,無論王候官宦,黎黍百姓,全都對著生肉發呆,至天明時,已然肉腐柴朽,鼎綠鍋鏽!


    羅摩羅樂不思蜀,此時便讓他回去也不想回的,為何?隻因這幾日羅琳已著手接理魔門諸事,整日裏頭戴紫金疊霞冠、身著百靈朝元袍、手持錫瀾擎雲杖,亮晶晶能閃花了眼,端的一派宗主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模樣。回轉寢宮,羅摩羅卻不讓她更衣,就隻按在床邊,撩起朝元袍,褪卻小褻衣,急不可耐行雲布雨,直撞得疊霞冠歪,青絲落散。<s。好看在線>


    羅琳受承不過,咬了一縷頭發,將嗚咽之聲堵在胸口,仰鼻直出粗氣。卻是更令羅摩羅興起,還有什麽比征服一位女王更能展示男人雄風?故而每天羅摩羅哪兒都不去,逮著機會就來,便有時在議事堂無人時也會趴那明堂書案上胡帝胡天。


    這就是惡趣味了,看來製服誘惑古來有之。更有甚者,羅摩羅故意收去羅琳褻衣,讓她袍下真空,就明堂議事,麵上還需擺個淡然風輕的表情,直把個前聖女,今宮主磨得身軟心疲。若仔細看來,便可發現朝元袍下的嬌軀已經乳圓臀翹,髖骨橫拉,卻是少女體漸成婦人身,對本就有戀姐情節的羅摩羅更具誘惑,每日直拿*當飯吃,連陳諾找他也是不去。


    羅琳如何受得了?幸而這天門下通報:大長公主熊夢晴來萬魔山參拜魔祖。宮主大喜,急撇了真命,於半山迎接。其實此刻她位同國王,身份已在大長公主之上,但一來二者結盟,需要擺個態度,二來實在不堪羅摩羅鞭撻,自感現在走路腿就不自覺地叉開,醜也醜死了。


    大長公主這次倒沒擺儀仗,就帶了位貼身侍女與數名護衛,輕車簡從上山,遠遠看到羅琳迎候,忙急趨上前,先福一禮道:“信女熊夢晴祝聖王福壽無雙。”


    宮主伸手托住,說道:“殿下前來,也不事先通傳,好讓我去迎接。”都是客套話,說完便隨意許多,大長公主道:“宮主不帶我去轉轉?”羅琳便拉著她手道:“隨我來便是。”自有知客將護衛等人引去奉茶。


    寢宮是萬萬不能去的,羅摩羅在裏麵從來不穿衣,為的就是一個方便。去明堂也不合適,似乎太過正式,隻好撿後山探幽觀景之處。花嬤嬤與公主侍女就遠隨於後,等候招喚。


    公主見沿路果然風淡雲朗,去囂忘塵,不由讚道:“當真好去處!流連於此,心定神怡,再無人間紛擾,便似魔境神明,妹妹果是有福的。”


    羅琳笑道:“哪有什麽福?做聖女時尚不覺得,真當了宮主,這瑣碎雜事,一應門務直讓人一個頭兩個大。”


    公主就笑:“聞聽尊夫頭多,必是有智的,何不讓他相助?”羅琳苦笑,相助?他一天不日就無精打采,幹那事時倒是精神,不來禍害我就謝天謝地謝祖宗了,還敢讓他相助?公主見她神情怪異,也就岔開話題:“妹妹過境雲瑞郡時遇襲,儀仗護衛損失殆盡,既知是二聖子所為,怎的不拿他問罪?”


    羅琳自然不說血靈芝之事,隻道:“時機未到,魔宮當下需要一個穩字,交接過渡不可出絲毫差錯,怎可妄動幹戈,怡笑天下?”


    公主理解,政治就是隱忍與妥協,快意恩仇,睚眥必報隻好去當俠客,就道:“的確如此,我得消息便即啟程,卻於山道停滯了五天,待打開通路,回轉王都時,已然錯過了你的喜事,誠然憾矣。”羅琳道:“不過暫攝,何憾有之?等來日移交之時,方是喜事。”


    公主奇道:“何出此言?”羅琳就笑,臉卻紅了。公主也就不問,專心賞景。待轉過一處險崖,已可俯看王城,早有一人迎風獨立,飄飄若神。


    羅琳有些犯難,進退都是不好,而且還有一事尷尬:這上魔已是阿摩姐夫無疑,隻是自己雖與阿摩整日胡帝胡天,但終究未得公婆應允,那如何稱呼這位?上魔太生,姐夫又太熟,難不成也稱“貴客”。


    正胡思亂想,上魔姐夫已轉過身來,看到羅琳身邊居然有客,知道自己攔了路,煞風景的事是不能幹的,就朝宮主笑笑,拾步而下,擦身錯過。公主微蹙眉頭,忽然斷喝一聲:“站住!”驚得花嬤嬤與侍女飛奔而來,並肩就擋在陳諾麵前。羅琳大奇:什麽情況?


    就見那侍女手指上魔,結結巴巴:“你,你,你你。”花嬤嬤有些迷糊,往羅琳邊上站了,讓侍女獨自擋路。熊夢晴搶下幾步,補位意識一流,瞬間就占住花嬤嬤剛才的位置,兩臂張開,死死攔住下山去路。


    陳諾也是發蒙,我姓陳不錯,卻不叫世美,這兩個嬌滴滴的大小姑娘沒頭沒腦地攔住自己,一副要書包的模樣,敢是認錯人了?


    公主沒侍女那麽激動,放下左手從懷中掏出一遝紙來,朝陳諾麵門上抖得嘩嘩直響,隻是追問:“這是你寫的?”陳諾伸手接過,略一掃視,字醜啊,獨門標記,也就點頭。


    公主還未怎的,侍女卻是尖叫,跳上來就抓著偶像衣領直蹦。羅琳與花嬤嬤麵麵相覷:這是認親還是尋夫?公主穩了穩神,先禮,福罷就道:“先生詩詞,本宮極是欣賞,想聘先生為大長公主府西席,但有所求,隻管講來!”


    陳諾扒拉兩下沒把那侍女扒拉下來,聽見公主所言,幹脆就回:“沒興趣。”公主哼一聲,後兵,道:“如若不從,雲中郡的海捕文書已發全國,行刺皇室、嘲諷聖女,這罪名你可吃得起麽?!”羅琳恍然,這就是寫對子說自己作戲的那位詩人啊。嘿,看熱鬧,絕不插手。


    陳諾倒是有點印象了,那天玉泉山秀峰閣裏可不就有這兩位嗎?站那麽遠也能攀上行刺二字,這就是不準備講道理了。講道理有講道理的手段,不講道理有不講道理的做法,陳諾將衣帶一鬆,脫袍換位已越過公主,頭也不回走了,任那侍女仍緊拽著空袍子使勁。


    大長公主不管不顧,揚著條手娟就追:“停下!不許跑!再跑滅你滿門……三族……五族……九族了……還跑?!……求你了,不跑好不好?”侍女醒過神,呀了一聲,也追著公主下去了。羅琳忍著笑,對花嬤嬤道:“吩咐下麵,無論他們往哪裏去,都不許阻攔。”


    花嬤嬤忙笑著應了,急去各宮各房傳旨。


    (關於要書包,其實是個笑話,俺家鄉老爺們間酒桌上常開的,說在外養了側室的,每到開學,必尋名目收嫖資,最為有用的就是娃,故而稱作要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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