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全軍急行五百餘裏,安營紮寨,趙成心急,又來討要主意,陳諾卻是把話安慰:“我有一計:明日你且令前軍沿路伐樹,伐倒就成,餘事不管,可於小隊間關撲竟技,當日伐樹最多之隊,集體授功十數,最終伐樹最多之隊,集體授功二十;中軍清理枝丫,清完壘於道旁,清理壘樹最多之隊,亦授功同上;左右兩軍多備軲轆運具,送至中軍左近,也是餘事不管,多者授功;除開哨探,所有坐騎留與後軍。後軍前進得了坐騎運具,就將樹幹拖走,我自有辦法便於裝運,卻也留下粗(大)樹幹數十,教後軍擇隊扛了,接力竟賽,優者亦授功。如此不耽誤路程,也備得了材料,又訓練了士卒。”


    趙成大喜,依法傳令,順便調了辛醜隊護衛軍旗,跟隨主將,也好時時備詢。


    這套後世常用的生產競賽法用於天庭,居然也有奇效,看來無論天上人間,功利之心並無二致。行軍速度雖然降至一日三百裏,但每天得樹居然數百,中軍將那些枝丫斬了,又截成一般長短,壘於道左,如同到了東北林場。


    陳諾讓趙成噴出口仙氣,便借了這口仙氣將腦中“粗淺法術”使個化形化羽,把一堆堆樹幹變成竹杆輕重大小,隻留下數十根作競技之用。


    趙成看得目炫神馳,他乃下界散仙,修的是捉坎填離,養精化氣之道,自問變化一二十根倒也不是難事,但如這般一變就變個幾千,還是大小長短俱同,所需法力之深,控製(扌喿)作之妙不敢問也,果然是上仙手段。


    陳諾看他一眼,道了聲:“這等粗淺法術,有何可觀者?”趙成哀歎:“如此手段,尚稱粗淺,謂精深者,又當何如?”陳諾笑道:“你若想學,倒也可以授你一些。”反正那道士也沒說不讓外傳,況且他自己也說那袖子甩到自己腦海的都是粗淺之術,想必也不會介意。


    隻是陳諾卻沒想想,那道士何等樣人也?便是其所謂之粗淺,又能遜到哪裏去?無非相比《一氣化三清》、《九轉元功》之類絕頂法訣弱些罷了。


    趙成真不曾想還有這等撞大運的事情,慌忙拜倒,口稱師尊。陳諾倒沒想過要收他為徒,虛扶一把,說道:“不過些小術耳,倒不需拜師這麽隆重。且先起身。”趙成心下失望,暗自歎息自己命不好,好不容易傍上棵大樹,卻入不得法眼,進不得山門。


    陳諾便撿了些自己明白易懂的法術,發道神念過去,趙成隻覺腦海轟地一聲,仿佛被劈開了一道大門,三百年來死水一般的境界竟隱有撥升之望,不由大喜,再三拜謝。


    卻說全軍且行且走,不到五日已抵天樞軍營盤所在,果然得見軍中熱火朝天,製備渡具,隻是方圓百裏已無林木,渡具頗不齊整。


    那天樞軍統帥膀大腰圓,滿臉粗豪,卻是紅衣玄甲,這邊接過趙成,兩軍主將於天樞帥帳坐定,趙成便明知故問道:“石堅,將主軍令,我天權軍來此換防,你不帶天樞軍回去休整,卻在此做些舟輯木筏,莫非好頑?”


    那天樞主將石堅嗡聲嗡氣,說了句:“此是白將主手令,你當我沒事幹想當木匠?將主帶軍前突,命你來側衛,卻讓老石守個破渡口,看你等在前立功,俺卻隻做了船工,悶也悶死個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又拿出卷布帛:“軍令在此,你自己看,後日你須得過河去,俺卻是做不完這許多鳥船了,自個想法子吧。”


    趙成接過,打開先驗了印章花押,這才看那內容,果然是命天權軍在陀羅河畔休整一日後立即渡河向中間運動,側應前軍,天樞軍需在渡河之前製備渡具若幹,並在天權軍渡河後緊守渡口後路。


    趙成又問:“尚缺多少渡具?”石堅有些臉紅,搓搓手道:“還差一半,非俺不盡心,關健是沒有材料。你也莫冏俺,俺自去將主處領罪。”趙成笑道:“你我兄弟,哪得如此?我一路行軍倒是伐了不少,後軍馬上就到,須夠你使用了。”


    石堅哼道:“你莫非誆我?你今日前鋒、中軍、左右扈軍都已紮營,僅餘那後衛不過一營人馬,便個個是大力鬼王、巨靈神將,又能扛得動幾棵?”正說話間,有兵卒來稟:“天權軍後衛人馬到了。”石堅訝道:“來得好快!”趙成道:“你若不信,便隨我去看看。”石堅道:“去便去,若無有材料,再尋你說話。”


    到了營外空地,果見天權後軍正在搬卸……竹杆?石堅仔細一看,瞪著個銅鈴巨眼扭頭隻朝趙成哧氣:“俺給你紮個紙船送你去渡忘川河!”


    趙成把了個姿態,氣派做足:“莫急,莫急。”直把石堅氣得須發俱張,三屍暴跳,正要發作,卻見趙小兒念念有詞,掐個法訣往那竹杆上打了,便聽呼地一聲,竹杆變成樹杆,如此數十回,地上陡地多出幾千根圓木來,再回看趙成,已經累得跟狗也似,隻差耷拉出舌頭喘氣。


    石堅驚道:“好家夥,遮莫不是地仙法術?”再運法力細瞧趙成頭頂雲色:“不對,看你修為,不過如我一般,仍是神仙之數,你何時得此手段?若不是法力太過差勁,便連人仙也不為懼了。”


    趙成自是一番得意,卻不跟他細說,隻道:“材料卻是有了,看你如何一日內湊足軍令之數,我累了,先去歇息。”說罷也不墨跡,轉頭就走,石堅磨牙,卻是無法,隻好大喝一聲:“兒郎們,*家夥,紮筏子!”


    天庭之上,不分晝夜,隻以周天星鬥辯認時辰,十二個時辰算做一日,與地界相同,再有一種算法:以黃道十二宮循環一周為一日,耗時五千四百七十五個時辰,喜見城中天仙神將,為顯天界優越,便以此為官方計時之法,是為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也。


    所以也沒有什麽黎明前趁敵困頓時發動攻擊一說,攻守雙方無非就是鑼對鑼鼓對鼓,兵對兵將對將,我渡河你守灘。


    陀羅河果然是浪高風急,天權軍分營上了筏子,玩命也似地劃動,便如片片浮萍在巨浪間起伏不定,卻又堅持著往對岸飄去。趙成調了辛醜隊護衛軍旗,跟隨主將,同在居中一些的一隻筏子上。


    趙成對陳諾說道:“修羅軍會在我軍半數登岸,灘前陣腳未穩,後續接應不上時發動攻擊,到時煩請上仙遮護片刻,待甲營列好拒角,乙營張開牆盾,丙營備好“碎羽”,則此戰勝矣。”


    陳諾點點頭,忽想起一事,問道:“對麵有多少人馬駐守?”趙成麵色凝重:“從上次渡河情況來看,防守河邊的修羅軍應不下二百。”陳諾愕然,半晌道:“二百?還要我來遮護,還要拒角牆盾,碎羽箭齊上?”


    趙成滿嘴苦水,說道:“修羅族嗜血好戰,肉身強悍,法術也是高超,當年幾度打到喜見城淩霄殿。一般對戰,我軍二十人隊可抵修羅戰士一人,百人列陣可抵修羅十人,千人列陣,得陣法之力,可擋修羅五百。非得萬人大戰,布那周天星鬥大陣,借得星辰之力,方可將等數修羅困住,耗費法力、時日,慢慢消磨,才有斬獲。此番搶灘,若無遮護,不列角盾,隻怕不數刻前軍便會潰散,中軍後軍離岸稍近,隻怕也不得幸免。”


    陳諾咋舌,果見甲、乙、丙三營老兵率先上岸,搶占地勢,對麵不為所動,直到丁營戊營上岸,便聽咚一聲鼓響,百餘三首六足八手,麵生數十隻眼,口中噴火,樣貌奇醜,好不駭人的“怪物”從衛所蜂湧而出,也無章法,也無陣勢,就舉刀呼喝而來,此刀名喚修羅,又名魎皇刀,通體紫褐之色,刀身如若枯骨,上書莫名符文,刀柄篆刻阿修羅神像,尾部鑲嵌修仙者頭骨。


    舞動之間,引起無數冤魂,海量惡煞,竟在上空形成一片血色紅雲。尚未到抵陣前,就聞腥風撲麵,更有火球雷電傾軋而下,眼見得前軍陣腳大亂,陳諾不敢大意,先借趙成仙氣運轉神通,抖出一片清光將那灘頭罩定,隱有太極之圖遊動其間,又於清光外再設一層護罩。火球雷電瞬息砸落,嘩嘩拉拉似風吹麥浪,劈劈啪啪如雨打芭蕉,把好大個護罩打得千創百孔,不過片刻,護罩就如肥皂泡般啪地破了。


    此時岸上諸營方始擺角立盾,碎羽更是尚未齊備。趙成大急,卻不敢少語,隻是催促各營加快動作。第二波攻擊轉眼就到,落在那片清光之上,法力淺的就打出個漣渏,法力深的能打進個深洞,那清光似軟殼般打哪凹哪,但又瞬間回複,將所有攻擊,俱都承受。


    趙成這才放心,拱手稱謝。陳諾也是鬆了一口氣,這片清光有講究,本來道人的法訣中有清光護體一術,陳諾怕受不住那鋪天蓋地的攻擊,想到雞蛋殼原理,又把拿手的太極精義拿將出來,使了個韌勁,借力卸力,無論哪種法術落下來,我隻管轉動我的陰陽魚,居然暗合九轉元功一轉練皮最後關頭的妙處,將那些法力俱都挾帶,轉化陰陽,反倒使清光更盛。便是外頭的腥風煞氣也被衝得一亂。


    數刻間前軍並中軍數營已然列好陣勢,軍卒頭頂肅殺之氣已成,黑雲壓頂有鬼哭之聲,陳諾撤了清光,血光與黑雲立時絞上,殺得難分難解。


    下方修羅已近陣前,丙營指揮呼喝下令,碎羽箭蝟射而至,嗤嗤聲中便是數十修羅中箭倒地,也不即死,隻見創口所在絲絲黑氣如羽毛般飄起碎散,那受傷修羅便如被抽血也似慢慢癟將下去,不多時隻餘皮包骨頭,一命嗚呼。這碎羽箭是天兵利器,箭頭塗藥施了法術,乃天庭製器監專為克製修羅而製,中者無幸。


    剩餘修羅更顯狠戾,將那魎皇舞得水潑不進,光照難行,剩餘幾撥箭雨盡被磕飛,彈指之間,已到拒角麵前!這些拒角為海底寒鐵所製,一副重六千五百餘斤,修羅力大,不過阻了一瞬,拒角陣破。丙營指揮果真是沙場老軍,抓住那一瞬間下令二百四十箭以二射一。修羅拿刀破角,回護不及,便有近百人中箭,頓時攻勢就是一沮。


    然眾修羅悍不畏死,餘下數十人抱成一團照著乙營牆盾直直撞上。盾立如牆,修羅若錘,“呯”地一聲,乙營數十軍士連人帶盾飛向半空,軍陣中便見那個修羅人團輾過,所經之處,殘肢斷臂,死傷藉枕。


    陣上黑氣忽地一散,那血雲直照著眾軍士頭頂噬來,恍惚之間,乙營大部盡成人幹!修羅人團似得了血氣滋養,足足漲大一圈,如此一來,死傷更甚。陳諾等人剛剛登岸,遭此變故,敵我雜陳,便是護罩也無用處。趙成怒喝:“辛營布防死守,一柱香內,不得退後一步,違者全營皆斬!餘等隨我列陣!”


    天權軍卒無論岸上水中,俱是大喝一聲,殺氣衝天而起,把那正在肆虐的血雲激得一退,受血雲滋養護持的修羅人團便從一團血光中顯露原形。


    陳諾持槍站於醜隊之首,正是修羅人團兵鋒所指,數十修羅,幾百隻手,手中有刀,這哪裏還是人團,真真就是一個刀球。刀球巨大,絞著零肉碎皮,帶動血雨腥風直將將滾過來,眼見著就要把辛營全軍壓扁輾碎!後方諸營,列陣未成,若此時陣散,全軍盡墨,傾刻之間!


    辛營軍卒,兩股戰戰;隊正指揮,雙眼絕然。隻是手中長槍又如何刺得透刀幕,擋得住人球?幸好還有一人!


    幸好還有一人。陳諾突然大叫一聲:“刺!”醜隊二十柄槍下意識揮突向前。這一槍刺得妙,正是那刀球彈跳滾動之時舊力將盡,新力未生之際,二十一柄槍當即斷了十柄,但還有十一槍牢牢卡在了刀球下方斜角,硬生生將那來勢巨大,似將輾過全軍更不少息的人團給頓住了!


    丙營之中,碎羽早已搭弓上弦,趁此良機盡數射來,便見刀球之中又添箭林。人團一時不得脫,就於片片輕煙中收縮,最後隻剩下數十具幹屍仍自牢牢抱團。


    趙成列陣已畢,卻見戰鬥已經結束,急上前看了看,一指那團幹屍搭接部位,歎道:“這部修羅,已存死誌,手足相纏,繞成死節,雖屬敵軍,亦值敬重。”


    陳諾看了,也是感佩,吩咐清點傷亡,並將兩軍屍身各自好生安葬。趙成自然遵命,令幾名健卒過河將戰況報與天樞軍,讓他們馬上派兵渡河駐守渡口。又令已營庚營占領製高點,壬營救治傷患,其餘營眾,繼續前行,走出灘頭險地方為上著。


    堪堪行出六十裏地,前軍探馬來報,發現小股修羅數人正往東北方向逃竄,趙成命哨探潛匿行蹤,銜尾跟隨。再讓親衛傳令將最後登岸的天馬將百餘匹過來代足。又出三十裏,哨探複報,那幾名修羅似乎發生爭執,走了一個,餘下五個找了個山洞歇腳。眾人大喜,打馬狂奔,少傾便到洞外,圍了個水泄不通。


    洞內並不深,四個高大奇形四麵四足的修羅將洞口遮得嚴嚴實實,數十隻眼瞪著洞外,一副玩命隨時奉陪的表情。洞內應該還有一個,想必有些地位,不然也不會受此保護。趙成越眾而出,揮鞭道:“吾乃天庭征東軍右路天權軍主將,你等何人?”四修羅不語,隻拿眼瞪他,趙成喝道:“我軍剛滅你修羅二百餘眾,你等不過數人,速速投降,以免自誤!”


    左首修羅似乎頭領,開口一句直把趙成噎得直欲吐血:“我見你一刀沒動,一槍未捅。你若有種,咱倆單挑!”二十人結陣才能抵得上一個修羅,趙成哪怕剛剛得傳高深法訣,修習不過幾日,法力亦是不足,他一個打十幾二十個天兵倒是沒問題,問題是二十個結陣的天兵如何打得過?打得過還讓你在此囂張,直接進去滅了你丫的。


    那修羅看他不語,不由狂笑,聲如夜梟。陳諾忽然出列,向趙成一抱拳:“區區修羅,豈配讓將軍出手,屬下請戰!將軍為屬下掠陣便可。”


    趙成打個哈哈,說道:“如此,便命你與他單挑,隻要活的,不收死屍。”陳諾大聲應諾,直把洞內修羅氣得百目齊張,四嘴怒喝。手中修羅刀刷刷刷一頓亂舞。蹬蹬幾步就跳將出來,陳諾把眼一瞧,果然裏麵還有一人,兩手兩足一個頭,卻與修羅不同,倒和人類一樣。


    修羅頭領舉刀便砍,陳諾忙閃開道:“且住。”那頭領一楞,隻聽陳諾說道:“你我單挑,須得有個彩頭,不然我又不是傻子,放著百十號人群毆你不使,出這個力氣做甚?”那頭領有些警覺:“要啥彩頭?”


    陳諾一指洞內,我輸了放你們走,你輸了將洞裏那人交給我。”陳諾覺得這彩頭對修羅來說怎麽都不虧,不料那頭領一聽此言,大喊一聲:“小子欺我!”再不搭言,舉刀照頭就砍。


    陳諾莫名其妙,見那刀風狠辣,還有血氣流轉,勢大力沉似要開山,隻得抖擻精神,將一杆長槍耍圓了,不使蠻力硬拚,隻在修羅刀勢盡之時點撥,把個猛修羅憋得五髒欲燃,六氣難吐,幾次為槍頭所引,還差點砍到自己。


    不到二十回合,那頭領四柄修羅刀乒乒乓乓地互相磕個不停。什麽刀法招式,功夫橋馬,如一團亂麻。頭領手忙腳錯,被那槍迫得更緊,刀刀直往自己頭上臂上招呼。忽然靈機一動,舍了修羅刀,四隻手照著槍杆就抓。


    好大槍,掄圓了陡然一崩,那槍身從半圓“嗡”地彈成一條直線,把剛剛搭上來的四隻手直震得骨折筋斷,那修羅也是狠角,四手無力竟用腋下將那槍給夾住了,這家夥有一絕:八足踏地之時有龍象之力。


    長槍被夾,便掙脫不得,太極槍法失了圓轉之意,卻是被打斷了,陳諾也不急,大喝一聲,將那九轉元功練皮之力暴將出來,隻見那杆槍把個修羅巨身,從地上挑起來如棒棒糖般甩過頭頂,狠狠砸進山洞,將洞口三修羅砸進洞內山壁,掙脫不得。這頭領暈呼呼爬起來,四隻腦袋左右轉轉,又“呯”地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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