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諾在渾渾噩噩中醒來,先是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處在一間鬥室之內,除了一門一窗,就隻有屁股下麵的一個蒲團了,再看看身上的裝束,卻也奇怪得很,居然是一副皮甲,形式簡單,僅遮護住前胸後背就算完事,要是側裏捅來一刀,絕對一紮一個死。


    四周再沒什麽值得注意的東西,好在陳諾作為物理學博士,接觸到的都是關於量子、黑洞、空間之類的高端學問,所以驚異平複後對於自己在被電暈後怎麽會出現在這兒心裏也有個大概的估量:湮滅試驗成功地轟塌了空間,自己被亂流卷入後經過通道抵達現在的地方。隻是理論上任何物質性的東西穿過亂流都會被分解成最細微的粒子,而他現在不但活生生的還換了衣甲,倒是讓人難以理解了。


    打開門往外看,鬥室似乎在很高的山頂,不遠處雲卷雲舒仿佛觸手可及,看不到太陽,但又光照明亮,柔和而不刺眼。屋子後麵是一座向上的山脊,有一道石階蜿延而上,伸入雲端,道左竹綠柳翠,芳草萋萋,有四季不敗之花,八節常青之樹,又有玄奧高妙之音傳出,色欲靡奢之景浮現,似有莫名的誘惑。


    陳諾堅信事出反常必有妖的真理,死在好奇心之下的貓不知凡幾,縱有誘惑,我不理會,能奈我何?他又出身太極世家,這點台階自然不在話下,抬步就走,可是一直走了大半個小時,上麵離著雲端的距離都沒變化,再向下看,灰蒙蒙的一片,連鬥室都看不到了,陳諾發個狠,還就不信了,想當年泰山華山喜馬拉雅山,什麽山沒爬過?都不帶有道的。還爬不了你這有路的破山?


    現實往往和理想成反比,文藝範點說就是理想楊玉環,現實趙飛燕。陳諾在爬了估摸四五個小時後終於感到奇怪了,自己體力好是不錯,但連爬這麽久氣都不喘粗的就太妖孽了,而且到雲端的距離仍是一成不變――邪門了!陳諾素來不信邪,信邪的當不了科學家,於是繼續爬,邊爬還邊念嘮:“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裏,高萬仞……”


    陳諾不知道的是雲端深處一座瑰麗壯觀的宮殿裏,一道人一女子正相對而坐,小幾上茶霧嫋嫋,凝而不散,女子輕啟檀口:“師兄,你召來的這人心性倒也不差,楞是沒進道旁的亂花陣,你那些試練一個也沒派上用場,看來要一條道走到黑了。(就愛看書網)”


    道人笑道:“爬個山而已,怎說得上心性二字?不過他不受外物所惑,本心所引直達真源也算湊合。”


    女子歎口氣,說道:“當年你收錄門下之時,若有半數如此子者,或許這天地又將是另一番變化了。”


    道人也是感歎,稍傾雙眉一揚:“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我輩苦修,為的便是爭奪天道外的那一線生機,眼看末法將至,生機未現,天庭西方毫無作為,我今日以無上妙法,至玄靈訣,於冥冥感應中攝取大道之內,諸天之外那一分變數,以期攪亂三十六天,破開這潭死水,或可發現一絲端倪。”


    女子沉默良久,輕籲蘭麝之氣,現玄妙運轉變化,初時還甚是清晰流暢,隻是越往後便越是凝滯,最終歸於一片混沌。女子歎道:“小妹推演之力不足,僅看出五百年因果變幻,天庭迎一劫數,西方得一功德,然天數變化晦涉難明,似有諸多走向,卻又看不真切。(.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道人笑道:“非是你推演不力之故,五百年因果早有定數,本無變化,”說著以手指殿外:“但此子雖在大道之中,卻又於天道之外,此一番攪動,便連我亦是推算不出,大家都算不出,那豈不就是亂了?”


    女子輕笑道:“天數亂不亂我不知道,你那個變數可是要亂了,我且助他一助。”


    道人微一動念,果然陳諾正在淩亂當中:這石階爬了怕不有三五萬級,雲端仍遠遠在前,若是鬼打牆什麽的,那台階總會重複,偏偏一路走來,每一級的形狀大致相同,特征物性卻絕不一樣,重點記的那幾十級帶缺損的更是一樣也沒重過,好在以前登珠峰時一天下來隻行個幾百米也是常事,隻要沒在原地打轉,總有登頂的時候。


    正如是想著,道旁花林間忽閃出一女子,正是:海棠春睡胭脂薄,弱柳扶風娉婷姿,顧盼桃李羞稱色,羨煞曇花一夜癡。以前所謂美美流,冰冰流,便是給她提裙角都嫌粗鄙。


    隻聽這女子歌曰:“欲過天梯先入轂,破陣而出神仙屬,白雲深處瓊樓在,安知仙門無緣睹。”歌畢瞄了陳諾一眼,似笑非笑,宜喜宜嗔,旋又分花拂柳而去。


    陳諾目瞪口呆,玩啥子嘛,自己不受誘惑不入花陣,就整個歌女玩起誘惑來了,敢不敢穿比基尼?要換別人,說不得就跟著進去了,破陣就是神仙了,況且還有絕色仙女等著,若能一親芳澤,便是當個死神仙也風流啊。


    可陳諾是什麽人?c國年青一代出類拔粹的高端量子物理學博士,分析能力那是一流,出現這種現象隻能說明自己一條道走到底的方法打亂了對方的計劃,弄出個歌女來唱一通,想的還不就是讓自己入陣?走下去能不能走到另當別論,至少不能如了他們的意。


    陳諾一想通,抖擻精神拾級而上,興之所至,也開口放歌:“噫籲戲!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這首《蜀道難》是他最喜歡的詩詞之一,當然也是因為那個“噫籲戲!”吼起來特有老學究的味道,所以當年在登山時為吸引美女總要來上幾嗓子裝筆。


    宮殿之內,道人笑得直打跌,女子卻是一臉氣惱,憤憤說道:“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我去助他,他反疑我,罷了罷了,都是你生的事,我卻是不管了。”


    道人笑罷,先是向女子打了一個稽首,正色道:“此番我之籌劃,得師妹之助多矣,若無師妹法寶神通,這小子便是得了肉身,也不過是一介凡胎,難歸真流。隻要品性稍佳,便不負我等一番苦心。今日借師妹道場布下這亂花試練之陣,欲磨練其心性閱曆,固其本心,然此子執著堅韌,靈台清明,不受外惑,深得求仙問道之真意,殊為難得也。他雖怠慢於師妹,誠為不知之故,我便代他賠罪,還請海涵。”說罷又是稽首。


    女子連忙還了一禮,歎道:“師兄你這護短的毛病總是改不了,當年……算了,且不說他,既然如此,你可召他前來一會。”


    道人說道:“來是讓他來,但他輕慢師妹,還未到會麵之時,且看我如何拾掇他。”說話間身形一閃,人已不見。


    陳諾正唱得起勁,忽然發現在自己前麵數十級處有個青衣人作道士打扮,一聲不響地往上走,根本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的,陳諾連忙招手:“喂,前麵的先生稍等。”


    道人不理,低頭走路,陳諾緊趕幾步,沒有追上,於是使出百米跑的速度,那道人還是不緊不慢地在前麵踏階而行,距離仍是數十級,陳諾停下,道人腳步未停,距離還是數十級。


    陳諾傻眼了,這不科學啊,卻見那道人走著走著,似有什麽東西掉下來了,陳諾試探著前行,還好,那東西在那沒動,再走到麵前拾起來一看,原來是個五寸大小的袋子,青色的布料,玄色的袋口,一條金色的絛子拉緊後就能把口子封住,又能係在腰帶上,捏起來輕飄飄空蕩蕩。


    陳諾揚揚布袋,衝道人背影喊道:“喂,你東西掉了。”那道人似無所覺,陳諾搖搖腦袋,莫非是個聾子?看樣子得追上麵議。抬腳幾步,咦?近了,近就好。他雙腿發力,一陣狂奔,邊跑邊喊:“你東西掉了,你東西掉了。”到得道人身後,正要狠拍一巴掌,卻聽那道人喝了聲:“呱噪!”


    一衣袖甩過來,陳諾便悲摧地從山道下滾落,直直跌入流雲當中,腦袋中似被撞了一個口子,大量信息狂湧而入,四周光怪陸離,有仙女有飛天有力士有各種奇形怪狀的東西,大腦終於承受不住,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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