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到妹妹的事情平息以後,這才跟母親說,我要跟馮家退婚的事情。


    母親大吃一驚,問我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想到退婚?


    我隻是跟母親說,就是不願意跟馮天結婚。


    母親跟父親一說,父親更是大怒,大聲道:“還反了她了?不許退婚,咱們蘇家是什麽人?怎麽能夠跟姓秦的那家人一樣?做出出爾反爾的事情,不行,堅決不行,我活著一天都不行。”


    母親回來之後,跟我說了父親的話,我冷冷道:“那好吧,我終究不能嫁給一個我不願意的人。”


    從那以後,我就絕起食來。


    一連餓了三天。


    父親依舊不答應我的要求,到得第四天,我躺倒在從床上,奄奄一息的樣子,母親看著慌了神,急忙去跟父親說,父親來了以後,看到我這個樣子,眼睛也濕潤了,歎了口氣,口中喃喃道:“我這是做了什麽孽啊。”口中唉聲歎氣,慢慢走了出去,待得母親再次進來的時候,便對我說道:“閨女,你起來吧,你爸爸已經給你把婚事退了。”


    我這才起來,吃了飯。


    過得幾天出來,看到父親的時候,感覺父親突然老了許多。


    父親看我的眼神之中,也少了幾許疼愛,多了一絲陌生。


    我知道,父親對我的愛,已經被我折騰的剩不下多少了。


    我那時候還不知道父親的重要,在我那時候的心中,一心一意的隻有秦林,那個為了我,和我妹妹解除婚約的秦林,那個讓我父親大失顏麵的秦林。


    後來,又過了兩個月,我等不及了,就和母親又談起和秦林的婚事。


    母親這一次更是驚駭莫名,聽到這個消息,久久的沒有回過神來。


    母親震驚道:“你說那個秦家的秦林?”


    我點了點頭。


    我知道,這一次的暴風雨終究還是要來,而且這一次來的會更加猛烈。


    母親氣的臉色鐵青,對我罵道:“你什麽人不好找,為什麽非要找那個秦林?我跟你說,這一次我也不幫你,你想要和那個秦林好,除非你媽我死了。”


    父親知道這一件事的時候,更是臉色鐵青,對我吼道:“這一次你就算是絕食,餓死了,也別想我答應。”


    我知道上一次,秦林悔婚的事情,讓父親一直抬不起頭來。


    這一次聽說我竟然是跟那個秦林,自然是怒不可遏。


    我看著父親和母親,在我麵前大發雷霆的樣子,我知道這一次我就算是再次絕食,也不管用了。


    我沒有說話,而是徑直走回屋去,一聲不發。


    父親和母親派人整整看管了我一個月,見我也沒有絕食的樣子,隻是不說話,也就慢慢放鬆了警惕。


    就在一天晚上,我在小蘋果的幫助下,偷偷離開了蘇家。


    在那個冬天寒風刺骨的夜晚,我就那樣,從西關的蘇家,一直走到東山的秦家。


    秦林出來以後,看到我那個樣子,一雙眼睛立時紅了。急忙將我帶了進去,帶到他姐姐的房中,安排下來。


    第二天,秦家正在商議如何處置我和秦林的事情的時候,便聽說我父親帶著幾百號蘇家的人,拿著武器,氣勢洶洶的找上門來,要秦家交出我。


    秦家商議之後,一致通過,將我交出去。讓蘇家的人帶走。


    秦林眼睛都紅了,要衝出去和他們拚了。


    秦家姐姐急忙攔住秦林,然後告訴秦林,先帶著我出去躲上一陣子,然後等的過了幾年以後,到那個時候,也許蘇家和秦家都沒有意見了,待到風平浪靜的時候再回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秦林想了想,這才答應,隨即帶著我,一路逃了出來。


    我們兩個人都想,走的越遠越好,於是一路來到了這峨眉山山,到了這金頂這裏,我們二人手中已經沒有了多餘的錢。剩下的也隻夠一兩天的飯錢。


    我們二人心灰意冷,誰也沒有想到竟然落到這一步。


    我將心一橫,買了兩把鎖,又買了一些劇毒的藥物,這兩件東西就將所有剩餘的錢統統花光了。


    我帶著秦林來到金頂之上,到了這舍身崖前,我拿出一把鎖,然後鎖到棧道的欄杆之上,然後又取出另外一把鎖,鎖在第一把鎖上,然後對秦林道:“秦林,這兩把鎖,一把是你,一把是我,咱們現今鎖在一起,永不分離了。這裏有一些藥,吃了以後,咱們就沒有痛苦,永遠在一起了。――我先吃。”


    我仰頭將那一包藥吞入腹中,迷迷糊糊的就不知道後來發生什麽事情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便看到我的那一具屍體,孤零零躺在這金頂的舍身崖上。


    秦林呢?去了哪裏?我不知道。我看著那棧道上的那兩把鎖,依舊緊緊鎖在一起。


    我慢慢走到那鐵鎖跟前,將我的那一把鎖取了下來。然後走到山崖背後,坐在那裏,靜靜的看著我手中的那一把鎖,陪伴我的隻有這峨眉山金頂孤單單的月亮,還有我那一具孤零零躺在舍身崖上的屍體。


    我不知道秦林去了那裏,我隻有在這裏等待,我每天早早起來,然後站在崖前等候,從日出等到日暮,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慢慢就過來了。


    每天傍晚的時候,我都會將我的那一把鎖掛在秦林的那一把鎖上,我希望能夠借著這一絲的聯係,可以讓冥冥中走的不知去向的秦林回來,來到這峨眉金頂,看一看,這裏有一個女人在等他。不,是一個女人化成了一隻鬼,在這裏靜靜的等候他,就如同當初在那一座聆風樓下,秦林騎馬而過,偶遇的那一刹那,他下馬在長街之上,仰頭而望,守候著我的那一瞬,一模一樣。


    就為了他看我那一眼,我就願意,在這裏,在這峨眉金頂,舍身崖之巔,等候他,一生一世。


    說到這裏,蘇曼玲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我心裏有些黯然。


    癡情女子絕情漢,這世上的女子大多癡情如此。就如同此刻,站在這峨眉金頂之巔,黃昏日暮之中的蘇曼玲一樣,即使化作了鬼,也要在這歲月之中守候年年歲歲,這一等就是幾十年匆匆過去。


    我勸她道:“姑娘,你這樣等沒有用的,也許那個秦林已經死了呢?”


    蘇曼玲目光看著遠方,眼神之中竟似有一抹堅定,慢慢道:“我知道,即使他死了,他的魂魄也會來到這峨眉山上,和我相會,因為我在這裏等他,他一定知道。”


    這一個女鬼心中的這一份堅定,竟似已經穿越了歲月時空,執著而執拗的守候在這裏。絕不改變。


    我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她了,她的屍體估計早已經被收拾到了別處,也許會被扔到這舍身崖下麵,在這舍身崖下麵的幽幽空穀之中,風化成灰――


    可是她這隻鬼魂,卻日日夜夜在這舍身崖上,等候著她心中摯愛的情郎。


    山風吹來,夜涼如水,一陣陣山風吹得蘇曼玲的衣襟獵獵飛舞。


    她冷不冷?


    也許她很冷,做了鬼也會冷的,隻不過我想,她的心卻是因為那一份執念,那一份守候,始終溫熱如初。


    任這歲月蒼茫,如何冰封,也無法將她心底那一份愛收走。


    我還是不打擾她吧,讓她在這裏等候也好,畢竟她不曾傷害過一個人,生前不曾,死後也不曾。


    我相信她是一個好人,死後也是一隻好鬼,癡情的有些傻的鬼。


    我告訴她:“我走了。”


    她點點頭,目光慢慢轉了過去,依舊背靠著山崖,望著山下,那一級一級的石階,似乎還在幻想著,她的情郎的到來。


    我正要轉身離去,忽然之間,隻見蘇曼玲全身顫抖了一下,臉上神色激動起來,對我道:“你聽,你聽――他來了――”


    我一呆,急忙轉過身來,側著頭,用心聆聽起來,隻聽得暮色四合之中,山道之上隱隱的傳來一陣歌聲――


    那歌聲婉轉悠揚,清清楚楚的送入眾人的耳朵之中,我更是聽得如癡如醉。


    隻聽那歌聲唱道:“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


    我隱約看到蘇曼玲的眼角竟似有淚滑落,隻聽她顫聲道:“是他來了,你知道嗎?是他來了,這是當年我們最喜歡唱的歌曲,他曾經就對我這樣唱過――”跟著便聽得蘇曼玲低聲輕輕和道:“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我聽著這山道上的一唱,山巔上的一和,聽著歌曲之中低回婉轉的情致,竟是不由得一顆心難過起來。


    為了這個在這夜夜寒風掠過,苦苦守候在這孤崖上的這一隻癡情的深情的鬼,為了發生在她身上的這一段蕩氣回腸的故事,深深難過,卻又有一些欣喜。


    因為苦苦守了這麽多年,她等的那個人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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