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刻,大概不會有人能了解蕭婆娑心中的酸楚了吧。她一直一個人撐到現在,走得實在是困難的,可是,走這一路上,她並不是一個人都不介意的,雖然她介意的人並不多,可是碧珠恰恰是一個。


    這也是為什麽她會生氣的原因,任誰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出賣了,大概都不會開心的。更不要說這個出賣的信息連一點價值都沒有。


    可是,就算她是生氣的,就算她是難過的,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殺她。一直以來,蕭婆娑覺得再角逐權利的過程中一定是要無所不用其極的,哪怕人的生命也不過是一個無所謂的的環節罷了。不過,就算是這樣,她卻還是不願意向身邊的人下手的,因為,他們是她為數不多的良心之一了。但是,到了現在,到了碧珠孤零零的躺在棺床上的現在,她覺得自己所有的信念都被顛覆了。


    她一直覺得自己夠厲害,覺得自己夠強悍,覺得自己可以在楊廣的羽翼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到了現在她才知道,那是多麽愚蠢的一件事。她的隱忍,她的心機,在楊廣的麵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他甚至都不用去思考她今天又耍了什麽樣的把戲,隻用一概而論,就可以置她於死地。


    也許,真的如玄機說的一樣,她早就知道該怎麽做了,隻是她一直下定不了決心罷了。今天她看見了碧珠躺在了,如果她還不醒悟的話,說不定,明天躺在這裏的就是她了。


    蕭婆娑苦笑著,在這個華麗的宮殿裏,想要做自己,還真的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啊。她放開了碧珠的手,讓若瑾將平日裏她梳妝脂粉首飾都拿了出來,一一的擺在了一邊。她為碧珠鬆開了頭發,細細的梳理:“碧珠,平日裏都是你為了梳頭,這一梳就是十六年,今天倒過來,我給你梳頭,你去了那邊也要漂漂亮亮的。”


    她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就好像躺在這裏的並不是一具屍體,而是一個最乖巧不過最美麗不過的女孩子一樣。若瑾再也不忍心看下去,別過頭,捂著嘴,哭得痛快。


    蕭婆娑還算是手巧,雖然梳得發辮並不複雜,卻也別致。梳完以後,她又用一條紅色絲繩將碧珠的一縷長發牢牢的捆住,這個時候若瑾遞過來了一把剪刀,蕭婆娑接過了剪刀就將這縷已經捆好的長發剪了下來。


    若瑾則將早就準備好的一隻繡工精美的香袋拿了出來,在蕭婆娑剪下碧珠那縷頭發的時候便將香袋湊到了她的麵前。蕭婆娑將那縷頭發放在手中凝視了一會,就毫不猶豫的塞進了那隻香袋裏。


    接下去,若瑾、安平秋幫著蕭婆娑又幫碧珠換了一身上好的衣裳,而後又細細的畫上了妝容,這才算完。做完了這些,天邊已經微微的有些泛白了,安平秋道:“娘娘,這都一夜了,還是快些回去吧。”


    蕭婆娑也知道這個時候不適合在這個地方逗留了,隻好點點頭。她站起來,又細細的看了看碧珠那張平靜的容顏,最終才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她抬起手,從頭發上拔下了一隻紫玉釵,小心翼翼的插在了碧珠的發髻上,“碧珠,這次去了那邊要仔細看好了,下輩子千萬不要再做宮女,更不要再到這大興宮中來了。”


    說罷,她不再看碧珠,朝著外麵走去。才出了正房,她又轉身對著跟在身後的安平秋道:“今天是不是就要把這屍身燒了?”


    “是。”


    “那你就在這裏看著,看著她。”蕭婆娑抿緊了嘴唇,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屑的冷淡:“這宮中的人為了錢什麽都做得出來,我怕我給碧珠換得這一身衣服首飾,不能進棺材就都被瓜分了,你好好的在這裏看著,別讓人擾了她。”


    “是,娘娘,小人一定仔細的看著。”安平秋躬身,行了一個禮,目送著蕭婆娑從這個毫不起眼的小院子一路離開了,直到她的背影都消失在這灰蒙蒙的早晨。


    “嘿嘿,皇後娘娘的膽子可真大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那個老太監居然就站在耳房的門外,笑嘻嘻的看著蕭婆娑那早就消失的背影。


    安平秋回過頭來,在這灰暗的早晨凝視著這位被皇後稱為睿智的老人。他的臉上溝溝壑壑,好像是一塊幹旱龜裂的土地。可是,他的那雙眼睛是如此的明亮,透著睿智的光芒,這是在這深深宮廷中生活積澱了七十四年的睿智。


    “怎麽?”


    “皇後娘娘可是千金之軀,居然會來我這個小院子裏呆了一晚上,還守著一具屍體,你說她膽子大不大?要是別人,不要說什麽夫人嬪妃了,就連一般的小太監小宮女,大白天經過我這裏都要繞道的,她還真不忌諱。”老太監緩緩的走了出來,和安平秋並肩站著,又笑了起來:“我聽說,娘娘還上了戰場?”


    “是,去了兩年零七個月。”安平秋這個時候才發現在這個小院子居然有幾個石凳子,他用手中的拂子輕輕的掃了其中一個幾下,就坐了下來,這才笑:“你這院子又用什麽好怕的。”


    “我這裏可是……”


    “不就是放死人的地方嗎?”安平秋打斷了老太監的話,不屑的冷笑了幾下:“死人有什麽可怕的?你這點死人算得了什麽?打過仗、上過戰場的人會怕嗎?”說道這裏他又轉過頭看著堂屋裏麵拿靜靜的躺著碧珠的屍體,用意有所指的語氣道:“況且,死人能有活人可怕嗎?”


    出了掖庭,若瑾扶著蕭婆娑站在空處。她看著身邊的皇後,她正抬頭看著那灰蒙蒙的天,眼睛裏有一種深深的渴望。她想了想才問:“娘娘,難道昨天夜裏您就不怕嗎?居然去了那樣可怕的地方。”


    “這有什麽可怕的。”蕭婆娑眯了眯眼睛:“那戰場上的死人不比這裏多嗎?更何況,那裏躺著的是碧珠。”


    若瑾苦苦一笑,不再說話。


    “我,活人都不怕,死人又有什麽好怕的。”蕭婆娑拉了拉大麾,再也沒有停留,朝著安仁殿走去。(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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