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衣巷中,柳色青青,許是因為能踏進這裏的上等家人子悉數抱著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決心。人人都步履匆匆,神色緊張。


    容子葭初來乍到,因文太後懿旨傳來,她已封順常。即便位同上等家人子,教習姑姑還是遵循順常的待遇,讓她單獨住在一處。其他家人子四人一間,分布在長長的烏衣房中,她竟不知要如何行為處事。除了教習姑姑,連個主動同她說話的人都沒有。


    每日天還不亮,就陸陸續續有人起身。一眾上等家人子洗梳之後,天已蒙蒙亮,先在房中溫習昨日所學禮儀。隨後恰好是手捧書卷到烏衣巷各處找尋一處安靜,晨起背誦先前所學宮規的好時機。


    烏衣巷掌事的教習姑姑是雪吟姑姑,經她手調教的家人子不下萬人,她在教習姑姑中的嚴厲苛刻是傳遍三宮六院的。她不僅要求受訓的上等家人子哪章哪條記得一字不差,還要求要倒背如流。從不關心她們是否溫習,到了她跟前,還要演示一遍讓她瞧瞧。若是出了錯,雖不至於被罵得狗血噴頭,卻免不了一陣冷嘲熱諷,巴不得把她們為天子妃的那股子熱情,一貫地冷水澆盡。


    容子葭夜裏睡得淺,每日晨起又總能聽到連續不斷的車馬聲聲,或是牆外傳來的斷斷續續的說笑聲。這樣的非凡熱鬧,大有蔓延到整座皇宮的氣勢。


    站在一處高牆之下,她手握書卷,默默背誦昨日學的《女戒》。今日牆外談笑聲細細碎碎的,容子葭垂手認真聽一聽,也並不是真的想聽清楚什麽。


    “都聽到了什麽?”身後忽的有人說話,容子葭驀然回身一望,竟是雪吟姑姑。


    似是那偷窺之人被發現後的無措,昨日她一直被雪吟姑姑責備,區區《女戒》都學不好。“沒聽什麽,我是在溫書。”


    雪吟姑姑哪裏信她的扯謊,又追問,“奴婢隻問容順常,可否聽到了車馬壓過烏衣巷外的青石板路傳來的車軲轆聲?”


    她口中雖自稱奴婢,言行舉止卻不卑不亢。烏衣巷中的人,都怕她。容子葭隻能答,“聽到了。”


    “那容順常是否聽得見,混夾在軋軋車馬聲後的緊蹙腳步聲?”問問題的空當,雪吟姑姑已經把容子葭今日的妝容從上到下細致觀察一遍,並無不妥。


    容子葭讓她鷹般銳利的目光盯得不太自然,不自然地想退後一步,“這個沒有聽見。”


    “那是自然,隨從跟在主子身後,從來都是垂首輕走,隔著厚厚宮牆是聽不見的。隻有親眼所見,你才能知曉有多少人組成儀仗。”雪吟姑姑掏出透明魚線,正要上前給她係上。


    這時容子葭做了一個稍稍前傾靠近宮牆,用心聆聽的動作,“雖看不見,可我卻能聽得見,他們經過時開心的說笑聲。”


    攥緊手裏魚線,雪吟姑姑隻跟她道,“請容順常移步隨奴婢來。”


    隻當是要帶她到教習房學習新的禮儀內容,容子葭踱著不過寸的步伐跟去。走了幾步,她們來到一樹高大垂柳下,樹幹粗壯,要合她二人之力才可抱住。


    神奇的是,粗大樹幹卻不是直直地向上生長,而是分出一枝差不多大的分幹,被鑿成木梯,借助厚重宮牆的依托,直達牆端。


    雪吟姑姑隻用手指了指人工造就的楊柳梯,“請容順常上這柳梯,到越過烏衣牆頭看一看,牆外究竟是何種景象。與你所聽見的,是否有出入?”


    微微提起裙擺,容子葭一步一步走上柳梯。本以為雪吟姑姑會同她一起上來,她卻隻站在柳梯底端,微微抬眼,“看得見那些歡聲笑語的主人,都是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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