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韓文靜已經差不多12點了,我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樊斌醒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問:“文靜要告訴你什麽天大的好事兒啊?”我說:“沒什麽,她跟男朋友分手了。”樊斌說:“操。她怎麽這麽沒心沒肺啊,這能算好消息嗎?還天大的。”說完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我改變了慣常那個畸形翼龍的姿勢,伸展了一下胳膊,把它們統統暴露到被子外麵。夜涼如水。就著窗外透過來得一絲亮光,能看到淺色被套上麵透出的暗色條紋,類似花崗岩。想到我正在蓋了一床花崗岩,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現在城市的夜空跟從前已經完全不同了。這種不同甚至讓我覺得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夜這個東西。mianhuatang.info小時候躺在鄉下夜晚的後山上,小風溜著,小歌哼著,小腿架著,往上看漆黑一片,往左右看漆黑一片,環顧四周漆黑一片,當時已經覺得自己就是全世界最牛逼的人,可惜那時候詞庫裏還沒有牛逼這個概念。(.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可是現在的夜空,泛著紅,那不是一種自然光,也不像一種人造光。走在這種光影底下,人都是虛的。我和樊斌就在這些無數個虛頭八腦的夜當中的一個認識的。那天大家在文靜租的房子裏吃飯,早在大學得時候,文靜思想作風就比我們開放,屬於經濟上最先富起來的――-生下來就比我們富,肉體最先高潮起來的,精神上最先小資起來的。文靜帶了兩個男的過來,我都不認識。其中一個唯唯諾諾,說話聲音小,走路溜著邊兒,像鯽魚一各式各樣難吃的食物。我也忘了為什麽心情不好,一直矯情地皺著眉頭,不吃東西也不說話。看了我那樣兒,樊斌問我:你愛吃青椒嗎?我搖搖頭,他就把青椒挑出去吃了。過一會兒他又問我:你愛吃土豆嗎?我搖搖頭,他把土豆也挑出去吃了。又過一會兒,他問我:這些你都愛吃嗎?我繼續搖頭,於是他幹脆把我的盤子挪走,給我拿了個新的。文靜好不容易找到借口可以改變一下吃飯地沉悶局麵,見狀立刻假裝生氣,站起來說:你看這兩個狗男女幹什麽哪,連盤子都換啦!說完憤怒地走進臥室,鯽魚理所當然地跟進房間,倆人跑床上生氣去了。剩下我和樊斌兩個人相對無言。過了一會兒臥室裏傳來他們生氣地聲音,再寂靜的房間裏顯得十分怪異,我認為文靜生氣的聲音還是很好聽的,那是一種狂風吹過沙漠的呼嘯,既空蕩又狂野。樊斌當然也聽到了,不過他的臉色不太好看。沉默了一會兒他問我:你叫什麽名字。我說:周小北。是東西南北的北麽?我笑了笑,說我該走了。這就是我倆認識的全過程。


    過了一會兒,韓文靜發短信給我說她到家了,於是我放下電話安心閉上眼鏡準備睡去。這是我們三個不成文的習慣,每次深夜作鳥獸散之後,都發個短信告訴對方“我到家了”,不管這個家是自己的家還是野男人的。這個習慣持續多年,幾乎成了條件反射,再怎麽喝斷章兒都不會忘。不過,不會忘是不會忘,酒後手指不靈活發錯地方的情況也是常有的,比如有一次我就發給我爸了,韓文靜更厲害,她群發了。


    我很想告訴樊斌,韓文靜並不是沒心沒肺。其實我心裏明鏡似的,並不是她不知道難受,而是她最有良心――她甚至可以因為王媛的一爭氣,衝淡了自己失戀所能帶來的傷心。我也想告訴他,我知道他並沒有真的睡著,因為沒有任何一次他睡著之後的呼吸是如此沉穩,如此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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