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文靜針對福爾摩斯到底要人還是要錢的問題討論了半天,最後也沒討論出什麽結果來。從前我們聽王媛說過關於彭永輝的一個笑話,說彭永輝白手起家那陣兒,特別仇富,看誰都覺得不順眼,把所有稍微比他有錢的人都叫做資本家,把比較有錢的統統叫做令人作嘔的資本家,把特別有錢的幹脆直接叫做畜生。我跟文靜說:像他們這種家庭,錢也不是天上飛來的,都是自己辛苦賺出來的,應該沒那麽容易就拿出來給人吧?韓文靜滿不在乎地說:我也覺得她不會給,可誰讓她說了呢?現在想也沒有用,五點前去銀行看看不就知道了嘛。我說:要是打了還真有點麻煩,王媛也不是那麽好勸的。文靜也有點急了:那你說怎麽辦!現在人家老婆都快找上門了,總不好意思還這麽不管不顧地跟著彭永輝吧?要麽就自動退出,你問她能做得到嗎?我歎息一聲,說:要是能那樣也不至於走到今天了。文靜說:那不就得了。再說了,人是他老婆主動找出來的,錢是他老婆主動給的,憑什麽不要?就這點兒錢我還嫌少了呢!我說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媛,隻談感情不談錢的主兒。文靜說:那就看彭永輝的了,都這麽多年了也該輪到他做個取舍了,總不能什麽好事兒都他一人占著吧,哎,你覺得他能離婚嗎?


    我前後思量了一下,這樣也未必不是一個好的結果。到了這個地步,談錢就傷感情,談感情就傷錢,像韓文靜說的,哪能什麽好事兒都你一人占著啊。一旦王媛知道今天的事兒,肯定會很難過。但如果換了王媛自己被福爾摩斯約出去,還指不定會怎麽樣呢,王媛那麽好麵子,那就不光是難過的事兒了。哪怕隻是為了這一點,我們這麽幹也值了。


    韓文靜在房間裏審查了一圈兒,說:你這婚結的吧……樊斌還沒回來?我一下子想起來中午樊斌的電話,跟她說:哦,他說跟公司申請調回廣州了,應該過兩天就徹底回來了。韓文靜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一臉的同情:這是好事兒嗎?


    我還在想怎麽跟王媛解釋呢,文靜已經跑到電腦前,打開自己的博客,狂回複粉絲留言。自從認識了劉炎,文靜的博客風格一變,改走黃色小說路線,跟非常男女似的,通篇意淫,還往上貼照片,都是經過ps看不到任何一絲細紋的包括唇紋,更別說什麽眼袋和黑眼圈之類罪大惡極的東西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各大流氓蜂擁而至,點擊量猛增。據稱,她的本意是想吸引到一個真正懂得她風騷有度的伯樂,過來跟她說一句:我不喜歡你那些ps過的照片,我就愛你這張飽受摧殘的臉。韓文靜一邊回複一邊問我:你博客怎麽不寫了啊?很久沒看你更新了,你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兒在博客上一寫,又一個劇本就出來了。幹嘛不寫啊?她說得對,雖然我一直都覺得把自己的情緒袒露給人看是件可恥的事,可還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這麽幹,從前我也寫博客,而且寫得不比韓文靜矜持多少,什麽跟樊斌吵架啦、今天喝酒啦,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全往裏寫。後來漸漸矜持了,因為有些情緒不能表達,就覺得寫博客也是一種麻煩,一方麵對自己即將消失的記憶進行暗示,另一方麵也怕暗示太多被流氓也知道了所有的細節。這是個比較沉重的問題,我正冥思苦想怎麽回答韓文靜這個問題,她思路早就轉了,從椅子上回過頭來跟我說:你知不知道廣州做眼袋內切術哪家最好?中山大學還是南方醫院?


    好不容易捱到五點,韓文靜大手一揮,神色毅然,仿佛即將奔赴沙場,跟我說:走,咱們看看去。我笑了,說:至於啊?跟領兵打仗似的。韓文靜嫣然一笑:你懂什麽啊?卡裏有錢,就等於心中有千軍萬馬。不過這點兒錢,唉!頂多也就算一個連吧。


    站在樓下的提款機麵前,韓文靜笑得花枝亂顫,看樣子估計一個連的兵力已經被她納入麾下了。她把卡抽出來,笑眯眯地說:走,咱先給王媛送去。


    坐在車裏,我倆都有點兒緊張,商量了半天該怎麽跟王媛講,我們前後推敲,反複琢磨,設想得非常周密、細致,連見麵第一句話怎麽說都想好了,要麵帶微笑,感情真摯,就說:王媛,人生在世,草木一秋,你說什麽最重要啊?王媛肯定說:應該是……感情吧,你們突然問這幹嘛?我們就可以接著說:錯!感情分很多種呢,愛情算個屁啊!告訴你吧,隻有親情、友情和金錢最重要。王媛一向懶得跟我們爭論這種問題,肯定隨口答應著表示讚同。這樣一來就好辦了,我們兵分兩路,分頭進攻,一路談感情,痛訴彭永輝不是人,這麽多年也不給她名分,青春在他身上消耗殆盡不說,還落得滿地傷心;一路談現實,你看現在大環境,經濟危機了吧,物價飛漲了吧,再說一切理想到頭來都得兌換成房子車子銀子吧,以此來襯托金錢在這個社會的重要性。先從感情上擊垮她,讓她對彭永輝徹底絕望,然後再從人生觀上引導她,讓她心安理得地收下這筆錢。商量得差不多了,我倆一致認為,此舉十分周全,萬無一失,肯定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於是滿懷信心地驅車往王媛家駛去。


    到了王媛家樓下,我心髒開始狂跳。韓文靜用胳膊碰了碰我:行動開始了啊,一定密切配合啊。我這人,一向怕孤單,隻要看到別人比我還緊張就覺得舒服多了。我把心一橫,指揮韓文靜:應該沒問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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