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蒼翻身坐起,從地上撿起一本書,道:


    “之所以快,除了咱們都知道的人族形態最接近道體,出生之後,體內又有一股能夠修煉的先天之炁,這就比咱們妖族的起點高。有可能咱們妖族修煉百來年, 還不如一個剛踏入修行路的新人。”


    麻虎和赤嘴均點點頭,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不過也無奈,隻能怨上天不公。


    斑蒼接著說道:“人族以先天之炁為引,以五髒六腑為爐,修煉成體內五炁, 能夠施展各種術法, 無窮手段。”


    說完斑蒼臉上浮現出一絲惋惜:“可惜的是,我也看了人族的幾本基礎修煉法門, 試了試,咱們妖族根本就無法修煉。”


    麵前兩妖臉上也均浮現出一絲悵然。


    “不過!”


    斑蒼提高音量,繼續道:“好消息是,我反反複複,仔仔細細對比實驗了一番,雖說人族的術法較妖族的多,又能借助符籙咒決牽引來天地偉力,但是,就單一的某種法門而言,並不見的妖族的術法就弱於人族的術法。”


    “嘶,既然這般說……”


    麻虎晃晃狗頭,納悶問道:“既然術法差不多,那為啥人族比咱們修行術法快的多,往常鬥起來,妖族也不是人族對手。”


    “傳承!”


    “傳承?”


    麻虎和赤嘴眼中均迷惑大起,斑蒼口中的詞自然知道是什麽意思, 可是定然還有其他意思。


    斑蒼輕呼一口氣道:“咱們妖族修煉術法,往往是其他妖把施展術法的樣式烙印在獸皮或者石頭之上, 咱們再學,從幻影中慢慢領悟其中奧妙,能學幾分,全憑本事,不妨就會修煉茬了。”


    “而且!”,斑蒼指指自己:


    “比如說我,即使學會一門術法,想要提升,除了自己感悟,希望別的妖怪提點我幾下,如今讓我大大受益的也就是疆梁山神、咱們老爺和小文妹子三個,可是一來提點的有限,二來,便是他們,有時候上一次和下一次說的也不一樣,還得我回來繼續琢磨驗證。”


    斑蒼晃晃手中的人族修煉典籍:“但是人族不一樣,他們將如何修煉細細的寫到了書裏麵,這不僅僅是一個人的看法,而是無數年下來,無數人精益求精的補充刪改,能夠快速理解入門的法門。其中的每一門術法都是解釋的無比詳細清楚。”


    鄭重地放下手中的書,斑蒼站起身來,望著起伏的山巒:


    “這才是傳承,人族修行者修煉術法雖然仍然需要琢磨,但是相比與咱們妖族而言,要少不知多少彎路,而且更能從先賢留下的注解中去探索術法進步的無數可能,他們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啊!”


    麻虎和赤嘴望著斑蒼的背影,呆呆的坐在地上,一時間也是思緒萬千,腦子裏有些發懵。


    自家大哥說的話倒是聽明白了。


    每一個小妖修煉,幾乎都是從零開始,便是命好,有了大妖提點,那也隻是稍稍進步,從一開始。


    而人族中,第一個修煉者,或許可能是從零開始,但後麵的人,便是從一,從二開始,以至於起點越來越高。


    千百年下來,人族在修行的路上已經不知道拉開了妖族多遠。


    可是,這能有什麽辦法呢。


    兩妖呆呆的不說話,斑蒼回過頭來沉聲道:“兄弟,山場中得了不少的人族屍體,你飛的快,認識的小妖也多,麻煩去一趟,將能搜集到的人族典籍全部搜尋來。”


    赤嘴回過神來:“大哥,不是說人族的術法咱們不能學嘛。尋來作甚?”


    斑蒼道:“學是不能學,但我試著看能不能給咱們的術法尋點靈感,而且嘛……”


    斑蒼麵色沉鬱,抿抿嘴道:“我以前,原本隻想著逍遙自在的修煉,也不想與人族有什麽太多的接觸,可是,自從來到七絕嶺之後,想陰謀,耍詭計,一天盡想著怎麽逃生,怎麽活命,那裏還有半點修煉的灑脫,我都感覺自己在大蒼山時修煉的靈性消弭了太多。”


    “隻是……如今的大荒形勢,我們被裹挾其中,以後,怕是想避也避不開,了解些人族術法,便算是,師……師人長技以製人了。”


    “好!大哥既然有用,我現在就去。”


    赤嘴是個急性子,一聲說完,就地上的果子往口裏塞一個,振翅便往山下飛去。


    “蒼哥,赤嘴既然去山場中了,鷹嘴崖沒看顧的,我便也先回去了?”


    “嗯。好”


    等兩妖均走遠,斑蒼又翻看起地上的書籍。


    這一堆書中,可不止隻有修行者修煉術法的基礎典籍,還有諸多的書籍是用來解釋此界人族的規矩風俗以及大荒中各國的地理野史,山川風貌。


    撇過一本《術法精要》,又撿起一本《門派詳錄》,翻看幾頁,斑蒼被一處之前忽視掉的蠅頭小字吸引了過去。


    瞧看清楚,斑蒼眼角跳跳,口中蹦出三個字來:


    “鎮魔司!”


    南元國故地,如今卻已經全部是楚國轄域,原本的幾個南元仙人除了逃離他國的之外,其餘的也皆在金水塬一戰中喪生。


    一處郊外的農家小院之中,兩人圍坐在一處石桌旁邊。


    北向那人,樣貌平平,一身布衣,腳踏草鞋,樸素至極,看模樣穿著,如同那走街串巷的貨郎一般,手中正疊著一張白紙,石桌上已經立著數十隻折好的小小紙鶴。


    南向那人,劍眉星目,青袍著身,腰懸寶劍,正默默端著石桌上的一杯酒水獨飲獨酌。


    旁邊一棵綻放著白嫩嫩梨花的梨樹下麵,一個穿著白袍寬袖的老者坐在竹椅上,輕撫三絡銀須,一隻小小的麻雀在身側跳上跳下。


    三個人衣著各異,坐在這普普通通的小院之中,卻均是金丹仙人。


    小院正中,一個魁梧大漢垂頭站著。


    “無疾啊,唉,你身為南元鎮魔司之首,這次怎麽這般糊塗。”


    坐在竹椅上的仙人歎氣說道:


    “誰都可以動手,唯獨你們,不能動。雖說近幾十年來,鎮魔司的上頭也鬧出了不少事,烏煙瘴氣,可是你自己也清楚,鎮魔司就是一條線,這條線一旦邁過去,大荒必亂,無數生靈必遭塗炭。”


    “師伯,是我禦下不嚴,理該認罰。”一側的大漢拱手恭敬道。


    “罷了、罷了,”


    那仙人揮揮手:“知道你也是為了公孫那不省心的小子,隻是你這次去鎮魔司總司,打算如何行事。”


    大漢沉默幾息,道:“請師伯指教。”


    仙人將跳到手上的麻雀撫摸兩下,道:“你雖然是秦烈的半個徒弟,不過我們幾個不是鎮魔司的人,幫不上什麽忙,秦中八仙的名頭在那裏也算不了什麽,這次前去,還得靠你自己。”


    手指在竹椅上輕輕敲幾下,思索著說道:“南元本來就是小國,你這個所謂的鎮魔司最高統領,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練氣士,手下更是隻有小貓小狗三兩隻,本來應當沒人注意。”


    “結果這次這麽快就被傳到了上麵,想來其中定有隱情,你去之後,先尋幾個咱們人族的前輩,雖說……那兩個妖族大聖一個已死,一個失蹤,但要處置你這個小小練氣士,下麵的幾個小妖便也夠了。”


    旁邊圍坐在石桌上的貨郎從懷中掏出三個紙鶴:“你去之後,這紙鶴會指引你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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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謝師叔。”


    大漢接過紙鶴,恭敬的收回,又朝著旁邊默默坐著的劍仙作個大揖:“弟子拜別師傅。”方才緩緩退出小院,騎馬朝著北方急馳而去。


    石桌旁邊圍坐的青衣劍仙全程飲著酒水,並沒有說話,好似與自己全無關係一般。


    院中沉默良久,隨著數隻紙鶴越過矮牆飛到院中,在貨郎模樣的仙人耳旁嘰嘰喳喳的叫了一會,那仙人才道:“所有的都回來了,都沒有查到那姓古的是什麽時候中了魔障,看來我得親自去西邊查一趟了。”


    “也好,如今大荒之中暗潮湧動,此事耽擱不得。”


    那木椅上的白袍老者點點頭,又道:“你這次去西邊,順便幫我再查查那位前輩。”


    “哈哈哈哈”,


    貨郎笑道:“李兄,這幾年我行走四方,從沒聽到一絲一毫有關獸師的消息,依我看,獸師前輩怕是現在已經不在大荒了,畢竟,他可是……”


    木椅上的仙人微微垂眉,道:“轉眼一晃,已經過了百來年,確有可能,我手下的那兩個小妖,在東南山嶺中探查了十幾年,也沒有查到獸師的消息,如今隻能讓他們再回南邊的十萬大山之中找找了。”


    “就他們兩個化形不久的小妖,行嗎?十萬大山中,妖怪精靈可不少,別把你那兩個寶貝弟子吃嘍。”


    “無妨,他們雖然修為低,但曾經讓信仙看過,那黑鬃的氣運不錯,往往能逢凶化吉,若是運氣好,還能遇見些寶貝。”


    說到這,那老者無奈笑笑:“隻是太過憊懶,在穀中的時候也不好好學,見識太低,就是好東西在麵前也不見的認識。”


    懷中的麻雀聞言,一個小小的鳥頭瘋狂點了起來。


    三個仙人又坐半晌,青衣劍仙化作一道青光朝著北方呼嘯而去,留在院中的兩人對視一眼,朗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小烈子果然耐不住性子,還是擔心自己的便宜徒弟。”


    “他們一脈都是如此,一個個護短的緊。”貨郎也笑著說道:“李兄,左右無事,那我便也出發了。”


    “好,勞煩伏道友了。”


    貨郎挑著擔子,一隻手晃蕩著一個撥浪鼓走出院子,全身沒有一絲氣息外露,褲腿卷起,真如一個凡人一般無二。


    一道微風輕悠悠的蕩進小院,院中梨樹上的瓣瓣梨花悄然飄落,那坐在木椅上的仙人衣擺微微飄起,露出兩個空蕩蕩的褲腿。


    老者望著花瓣漫天飛舞,天上雲卷雲舒,神色莫名。


    “樹欲靜而風不止,何苦來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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