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喚作公孫華的少年不說話,不過斑蒼也抓住了剛才話中的信息。


    “報仇?什麽仇”


    那少年卻閉口再不言語。


    斑蒼垂眼觀瞧幾息,那少年很快的恢複心境,麵上也不怒不惑,眯起雙眼,氣息平穩,鎮定自若。看的斑蒼暗暗吃驚,這少年年紀不大,道心倒是堅定。


    斑蒼驚訝,隻是因為不知道此界人族練氣士修行,需曆十魔九難才有可能成仙。


    其中一魔便是“恩愛魔”,其魔如有親戚患難,眷屬災傷,兒女疾病,父母喪亡,兄弟離散等等之類,若不幸見之,不可動搖惑亂心智。


    這公孫華自小在深山修煉,雖然對於人事大多不知,不過在修行上也算個天才,修煉時也極為踏實,否則也不會被收錄進鎮魔司,隻是因為剛下山不久,作戰經驗沒有多少,山下的花花世界也有些迷眼。


    剛才被麵前一直以為五大三粗的妖怪險些詐去話, 心中大震,腦中對於自己作戰時急躁憤怒, 剛才的言語大意後悔不已, 心中急忙默念起了靜心咒。


    畢竟是赤子之心, 沾染凡塵不久,幾息之間便恢複過來。


    斑蒼能夠感覺到麵前的少年幾息之間氣質大變, 之前有些稚嫩的感覺一掃而散,此時如同一泓山間無波無瀾的水潭一般,似乎自己無論再問什麽, 這少年也不會再露出絲毫破綻。


    心中忐忑著,狠一狠心,囊袋中掏出幾根細小的黑刺,彎腰伸手拍入少年肩膀, 正是前不久和其餘山場比鬥時,斑蒼從甘口王手下鼠妖處“撿”來的。


    隨著黑刺入體,那少年果然渾身一抖,不一會便劇烈顫抖起來。


    那種感覺斑蒼也體驗過,與山場中受罰小妖的剝皮痛楚相比,這股瘙癢感更有一種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絕望。


    斑蒼站起身來繞著少年緩緩圍走上一圈,哼聲道:“你這娃莫不是不經世事,真當爺爺是個心善的?如今落入我們妖怪手中, 你那小師妹還在我們手中,不怕我們殺了?”


    那少年忍著全身如同無數隻蟲蟻咬噬的瘙癢感, 嘴顫著淡然開口:“我們既然前來, 便已經想好會死, 為斬妖除魔,匡扶正道而死,死而無憾。”


    斑蒼眉頭皺皺,得, 是個有堅定信仰的,這邊怕是再難問出話來。


    瞥眼瞧瞧旁邊坐著的麻虎,麻虎心領神會, 在一旁說道:“蒼哥,這小子既然不說,我看那女子不經打,不妨我去整治一陣。”


    站在公孫華麵前, 斑蒼微微點點頭。


    麻虎便朝著屋中的少年冷冷笑笑, 扭頭出去,鑽入另一個草屋之中。不一會,果然聽見隔壁傳來淒厲的女子慘嚎聲。


    斑蒼冷冷道:“你那小師妹身子單薄,可受不了多長時間刑法,你現在說,我還能過去叫停。”


    旁邊的赤嘴也道:“你一個男人,連這點擔當都沒嘛?”


    少年微微仰頭,雙眼通紅,兩隻被死死捆住的手捏的嘎巴作響,嘴唇顫抖著,不過依舊沉默不語。


    小半晌,隔壁的慘叫漸漸衰弱,屋中的少年全身鼓蕩氣力,不過斑蒼早在身上下了藥,任少年如何施為也無能為力。


    不過即使這樣,受著身體和心理雙重折磨,那少年也沒有絲毫開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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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斑蒼心中歎口氣,好硬氣的少年,隻可惜如今是對手。囊袋中摸出一個小瓶,迎著少年晃晃。一縷青色霧氣飄蕩過去,鑽入少年耳鼻中。


    那霧氣是斑蒼收集的一種可以讓修行的生靈,無論人還是妖都可以昏暈過去的迷藥,那少年果然再堅持不住,直接扭頭昏迷癱下。


    “大哥?”


    旁邊的赤嘴起身問道。


    斑蒼收回少年體內的黑刺,輕呼口氣:“去旁邊看看吧。”


    出門叫兩個小妖進去看著昏迷的公孫華,看看周圍寂寥的夜色,回來還不到半個時辰,派去邊界的鳥妖還沒傳來消息, 斑蒼心中驀然生出一陣不知名的危機感。不敢耽擱, 斑蒼和赤嘴迅速鑽入一旁的草屋。


    “老爺, 老爺, 我剛才演的怎麽樣?”


    迎麵一隻紅色的小狐妖跳過來, 笑嘻嘻的問道。


    斑蒼輕輕摸摸狐妖,笑道:“不錯不錯。”


    狐狸成妖之後本來就可以學習各種聲音,狐妖阿朱伶俐聰慧,對於其道更是擅長,剛才便是狐妖阿朱模仿著演戲。


    老狗妖麻虎看見後麵沉悶的赤嘴,開口問道:“兩位哥哥,那個人……開口了沒?”


    斑蒼搖搖頭:“那少年嘴硬的很,問不出來。”


    麻虎點點頭,露出詢問的眼神指指牆角依舊昏迷的赤身少女。


    “也隻能看從這女子口裏能不能問出話來。”


    原本斑蒼便沒想從這少女處得多少消息。


    一來看這少女和那公孫華的家當,這少女身上大多也隻是些凡物,本事也低,想來身份也不高,知道的信息應該會少些;


    二來,這少女身上被自己的烏剛錐射的傷勢太重,雖然保住了性命,但不能用刑。


    如今無奈,斑蒼隻好囊袋中取出迷藥的解藥,讓那少女聞聞,順手扯過一塊桌上沾著油水的獸皮,蓋住那少女私處。


    麻虎和赤嘴是正經妖怪,對於這赤身少女自然也沒太大感覺,看著就像人看其他動物一般。


    不過斑蒼畢竟有著人的靈魂,審美觀不同,之前搜身是抱著嚴謹,以防逃跑的態度,如今審問,麵對這看起來姿色不錯的少女,心中難免有些異樣感覺。


    有了解藥,那少女果然漸漸醒轉過來,雙眼中恢複些許神智。


    斑蒼盡量妖裏妖氣的笑嘻嘻說道:“嘿嘿嘿,醒來了?”


    那少女急忙循聲扭頭看去,周圍是三個笑嘻嘻看著自己的妖怪,剛剛出聲的正是自己施展了最擅長的斬妖劍術依舊躲開的豹妖。


    再看周圍,隻有些桌凳,並沒有其他人影,繼而驚訝的發現自己渾身赤裸,隻有一片不知道什麽野獸的皮毛遮在身上,頓時臉上變的蒼白無比。


    見少女眼中顯出驚懼慌亂,斑蒼扮出一副凶惡樣子,開口道:“呔,那女子,你們闖山來幹啥?”


    “呸!”


    那少女狠狠唾一口:“妖孽!”


    被她唾罵一聲,斑蒼依舊笑嘻嘻道:“說我們妖孽,你這小女子既然落在我們這幫妖孽手裏。若是再不老實回答,怕是沒好果子吃。”


    說完臉色一變,心中危機感越重,一把捏住少女脖頸惡狠狠急問道:“你們上山究竟幹啥來的。”


    被斑蒼捏的呼吸艱難,那少女嘴角兀自笑著:“哈哈哈,你們這幫妖孽,馬上就要死了,哈哈哈哈”。


    斑蒼聞言,心中閃過一絲不妙,手中捏的力道又重幾分,回想起剛才那公孫華的話語,陰沉沉道:“你上山是為了報仇?”


    “報仇!”


    那少女聞言,止住笑聲,俏臉上變的通紅,咬牙切齒說道:


    “不錯,報仇,哈哈哈哈,六年前,你們這些妖怪害死了我爺爺,這次我便是專門來報仇的,我要把你們這片山中的妖怪一個個殺幹淨。”


    少女說的激動,身上勉強被妖氣封住的傷勢紛紛裂開,汩汩鮮血流淌了出來。


    “六年前?你爺爺?”


    斑蒼心裏盤算一下,六年前正好是蒼城那些捕妖士攻打黃雲洞的時候。


    “莫非……?”、“你是蒼城的那群捕妖士?”


    捏住少女脖頸的手略略鬆鬆,將少女丟開,那女子雙眼泛淚:“不錯,我爺爺六年前率弟子鎮妖除魔,被你們妖火燒傷,回去後便重傷不治。”


    “還真是當年那群捕妖士,沒記錯的話,據說當時自家老爺赤玄似乎將領頭的一個老頭燒成重傷。”斑蒼雙眼半眯,細細打量起麵前的少女。


    聽見竟然和當年的那群捕妖士扯上關係,赤嘴和麻虎心中都有些觸動。


    兩妖以及斑蒼因緣巧合的來到黃雲洞,可以說都是拜那群捕妖士所賜。不過如今還有更重要的事,兩妖便都耐著性子沒出聲。


    斑蒼也沒興趣和這少女辯駁當年的事情誰對誰錯,冷笑道:“嘿嘿,既是來尋仇,六年多時間,也不好好準備,帶著四十幾個人就來闖山,莫不是一群膿包。”


    這少女之前醒轉過來後,眼中露出了些驚懼神態,對於普通人而言,是人之常情,對於練氣士而言,心性就有些欠缺。


    瞅見女子眼中神色不定,斑蒼又加把火道:“當年蒼城的捕妖士,也是不知死活追到我家山場,莫不是一家子蠢貨?”


    那少女聽見罵自己逝去的親人,果然再忍不住,怒罵道:“妖孽住口!”


    剛要繼續說,卻似乎聽見什麽,艱難扭頭朝旁邊望望,透過屋門,外麵漆黑一片,太陽早已下山。


    臉上泛起一絲笑容,失血過多的臉上竟然泛出淡淡暈紅,凝神沉默一陣,指指門外,朝著屋中三妖眼神迷離道:


    “聽!多好聽啊!”


    話音方落,“轟!轟!轟!”


    轟隆巨震從草屋外麵滾滾傳來,如同山巒崩塌,又猶如驚雷在耳畔乍響,地麵也劇烈震動起來,草屋上雜草撲簌簌散落下來。


    “老爺,不好了!”


    外麵值守的小妖驚呼聲傳了進來。


    屋中三妖瞬間麵色大變。


    第十二章 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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