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夠了。過來,這邊走。”莫東諺拉住我繞過紛至遝來的花瓣,來到一間小木屋。


    小屋旁籬笆架落,上麵藤蘿遍布,花朵開得正歡。三匹高大的馬正在籬笆邊角處啃著青嫩的細草。


    “好馬。”我由衷地讚歎。


    馬場裏的冬林野馬與普通馬相比是天與地的差別,這三匹冬林野馬與馬場裏的數十匹相比,起落也是如此之大。


    走上前,我悄悄靠近一隻毛色鮮亮的白馬,摸了摸它柔軟的長鬃,見它沒躲,放下心來,心裏止不住的喜歡。


    這兩輩子加起來,見過的馬就數這匹最入眼。琥珀色的眼睛流露著善意,整匹馬純淨得像童話裏的獨角獸。我就喜歡這種帶有靈性的生物。


    我回頭對莫東諺展以一笑,帶著幾分揶揄:“老大,你莫不是自己藏私,這可真是好東西啊。”


    莫東諺拍了一下我的頭,力度不大,神秘地淡淡一笑:“喜歡嗎?喜歡的話——”


    “不會是想讓我自己挑上一隻吧,你說的‘好東西’就是這個?”我喜不自禁,摸著白馬停不下手。


    他斂住笑意,雙手背握,整個人飄然起來:“你當真以為世上有如此好事?”


    聲音清和裏透著嚴肅,好像剛才溫柔祥和的笑容不曾出現一般。


    這……我心裏一沉,好事可是天天有,哪曾有半件會落在我身上。莫老大啊莫老大,你這不是在忽悠我?


    手上的動作頓時慢了幾拍,引得正歡欣享受愛撫的白馬不安地扭動脖頸。


    收回手,握拳放回衣袖。


    “開個玩笑罷了。皇兄不必當真。”我笑著說。


    “哦。難道你不喜歡嗎?”他語調上揚。


    我回道:“我怎可奪他人所好呢?”


    他隨即一笑,笑聲漸大,最後哈哈大笑起來,在這靜謐的人間仙境中,爽朗的笑聲顯得十分愉悅。


    見他大笑,我哭笑不得。


    但是,看他的時候,卻炫目了一陣。


    他此刻的笑顏,柔化了臉上時時緊繃的線條,浸染著陽光的味道,真是占盡風流不自知,當真一個偉岸硬朗的儒將。


    轉身背對他,明媚的陽光刺得我眼睛睜不開,隻對著繁花似錦,我平複剛才涼住半截的心情。


    夠了夠了,莫東諺是個好人,我乞能再苛求太多?兄弟之情,這般就足夠了。


    “怎麽了?”他止住笑,跟著問道。


    “沒什麽。隻是在想這花開得爛漫,開得多情,也開得無奈。”


    他上前一並靜看花景,許久才出聲說道:“二弟,你可知,今日你讓我幾番意外。”


    “會嗎?”我麵不改色反問。


    他接過空中拂來的一片花瓣,佇足笑道:“原來你也有如此深沉的模樣。”


    “——還會耍別扭。”他緩慢接著說。


    風帶著花瓣飄到我身上,我突生惱恨地拂拭開,皺眉說道:“哪有,你看錯了。”


    莫東諺提了眉梢,片刻,轉過話題:“你剛才說花開得無奈是為何?”


    我避而不答,卻問道:“木屋裏住有誰?”


    “每年我都會來小住片刻。”


    “你疼惜這些花嗎?


    “偶爾會為之修草蟲。”


    我輕輕一笑,指著這一大片花景說道:“雖然鮮有人打擾,這穀裏的花活得自在。然,草木並非無情,花開無奈,隻緣惜花人去花無主。既然你僅是少時花裏住,又何必對之起心。”


    他沉默不語。


    見他如此,我也知話說重了。


    今日的我似乎難以控製住心情。因為剛才的失望嗎?心裏不住的懊悔。


    少頃,當我沉浸於自我譴責的時候,莫東諺拭開我肩膀上的幾瓣花,眼眸清亮,卻又有些沉重:“憐花又何必日日對著它,既然出手,就一定會護住它,至於——花是否會無奈,我隻道珍重好花天。若花活得自在,我放手又有何不可。但,若花周遭不平靜,我又怎能鬆手不管。”


    “二弟,你並非這些花,何必如此感念。”他的聲音醇厚得令人寬心。


    “我想太多了。大哥莫以為意。今日如此良辰美景,我難得頗有感觸,若是——讓夏太傅知了,說不定還會讚我寓情於景,情隨景起。嗬嗬。”


    我不以為然的搖了幾下金扇,開起玩笑。


    他放心地笑了笑:“如此甚好。今日,你覺這三匹馬如何?”


    “不錯,比外麵那些還好上一層。”我晃了晃頭作鑒賞狀。


    他旋即開口問道:“既然好,你為何不肯要?”


    啊——好誘惑的一句話。


    “一匹馬換殿下一聲“大哥”,可否?”他從籬笆架上解開韁繩,似乎是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


    我繼續瞠目結舌。不過——口水差點也流下來,對著其中的小白馬!


    “不成嗎?那還真是可惜。”他牽著三匹好馬要離開……外加一匹突然從背後跑上來的奇怪的紅馬?!


    等不及了,本殿下大扇一揮,止住他,咳幾聲後才問道:“叫‘老大’成不。”


    這個“大哥”我可開不了口。我又不是小青年,真實年紀比他大,叫大哥肯定受不了。在這個世界,會叫水清微師傅已經是極限,平時能不叫就盡量不開口。莫東諺這人成熟得像個小老頭,本身又有才,人品端正,敬稱他一聲“老大”就行。


    沒等我忖度好,他似乎沒聽到,麵無表情牽著馬欲離開。


    受不了,忍不住,就一聲而已,先得匹寶馬再說,雖然死了帶不走,但過過幹癮總可以。愛馬如命啊。


    我把扇往背後一插,一把上去抱住白馬大叫一聲“大哥”,然後把臉轉過去對著莫東諺,滿麵期待的神色。


    給我吧,給我吧,已經叫“大哥”了,人是你的啦,你就把馬給我吧。


    (某大汗了一把,真的是很純潔的感情而已啦。)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正抽動:“我怎麽看都是你在管馬叫‘大哥’。”


    我樂不可支地看他,嘿,還真被你看出來了,這小伎倆算管用吧。


    應該沒看錯,莫東諺臉黑了一半,滿是不甘心,還有無奈。


    (這人想做“大哥”很多年。某在背景布後和聲唱:偶不做大哥很多年……)


    雖然沒達到目的,莫東諺還是有風度地問:“看中‘霄雪’嗎?”


    “嗯。”我樂滋滋地點頭,兩手輕撫馬頭,與馬深情對視。


    這馬真的是太通人性了,眼神裏流露著溫馴的目光,但卻掩不住冬林野馬固有的靈性與狂野。而且,要命的是……它似乎也很喜歡我。


    “這也好,隻是,這馬……二弟,你有沒聽我講——”


    見我思緒不在他身上,莫東諺一把扳過我的頭,滿臉肅穆地說:“還有一件事,你要知道。”


    我趕忙憋住偷笑的臉,嚴肅地點了點頭。


    他從手中挑出一條韁繩,遞給我,然後解開另兩匹馬肚子上的韁繩,令馬四處自由奔動。


    我焦急想截住馬,被他攔住,便聽他說:“放心,這馬有靈性,既然被馴服了就不會自行離開。”


    哦,原來如此。那以後我的小白馬不也是天天跟著我四處蹓答嗎。想想,我一個人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麵,後麵跟著一匹英姿颯爽的白馬,多拉風啊。這,就是傳說中的,白馬王子!哈哈哈。


    我得意的笑,得意的笑。


    莫東諺摸了摸白馬,眼裏盡是笑意:“你的眼光不錯。這馬是傳說中的“龍馬”,極具靈性,有‘冬林馬王’的稱號。袞王帶來的馬群中,就數這馬最名貴。而且,不止這個好處——”


    他又賣了個關子。待我強烈好奇地追問下,他總算開口解釋:“這馬是‘買一送一’。”


    說罷指著一直縮在“霄雪”後麵的棗紅色馬說道:“這馬從芎孥追隨‘霄雪’來到這裏,趕也趕不走。我帶著袞王車隊回都城時,本有將官要射殺這馬,結果‘霄雪’及所有進京的冬林野馬都狂嘶怒號,差點引起暴亂。袞王說這馬與‘霄雪’感情深厚,因此把這馬也帶上路。這棗紅馬離不得‘霄雪’半步,或許應該說是‘霄雪’離不得這馬半步。如果你要了‘霄雪’,那這馬也得帶上。”


    “咱們家‘霄雪’的魅力真大,不隻迷了我,連這匹奇怪的小紅馬也迷得團團轉。”我順道拍了拍小白馬,然後轉頭觀察正圍著白馬親熱的小紅馬。


    這馬嘛,怎麽說,個頭比霄雪矮上半截,全身紅通通,但卻有些髒亂,眼睛格外有神采,應該是因為正對著心上馬霄雪。霄雪似乎很喜歡這小紅馬,任它在自己潔白的毛發上亂蹭,都蹭紅了一小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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