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廚房是整個府邸中最開始熱鬧起來的地方。mianhuatang.info隻不過經過了前一日的勞碌之後,上到廚娘下到雜役,都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一邊懶洋洋地從外麵開始收拾,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著。


    “王爺王妃還沒起來?”看到去送洗臉水的小丫頭端著盆轉了回來,有人下意識問道。


    那小丫頭搖搖頭:“房門還關著呢,我在門口沒聽到動靜,紅姐姐就打發我回來了,說是不著急。”


    “那是當然,春宵一刻值千金,勞累過後,早上多睡些也是應該的,”一個雜役促狹道,隨即又搖頭感慨,“哪兒像咱們,還要早起幹活。”


    他旁邊一個雜役正搬著碗碟,聞言便道:“你說咱們王爺……能成嗎?”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他語氣曖昧,這府裏的人對晉王的情形又是心知肚明的,於是登時都領會了他的意思。又有人接口調笑:“可不是,聽說那事兒最要緊的就是腰上和腿上的力氣,咱們王爺……”


    幾個人登時竊笑起來,資格老的廚娘忍不住嗬斥道:“猴兒崽子們,一個個皮都癢癢了麽,連王爺的是非也敢渾說!仔細被管家聽見了,罰你們板子!”


    那些個雜役知道今天不同以往,府裏的人為了準備這場婚事已經累得人仰馬翻,管家運籌帷幄更是首當其重,哪裏有閑工夫來這裏聽他們磨牙,於是一個個絲毫不以為意,兀自調笑。


    他們話裏話外,無非都是在探討晉王的新婚之夜是怎麽過的。聽他們說得越發朝下了,廚房裏的廚娘丫頭都捂著耳朵躲在了一旁。


    那收拾碗盤的雜役說到行頭上手舞足蹈,竟將一摞盤子都打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這個意外就已經夠讓他們臉色發白的了,然而下一刻,竟有個慵懶女聲自灶台後傳了出來:“你們這些沒見識的,以為殘疾了就……就不行嗎?腿腳不好……女上男下又如何?”


    她語氣中帶了七分醉意,無疑中給嗓音添了幾分柔媚,用詞酌句又是大膽至極,讓人聞所未聞,剛才說得興起的幾個年輕雜役也是目瞪口呆,全然不知該如何去接這話。


    這話說得大膽至極,更何況還是個女人說的,登時讓廚房裏的所有人都白了臉。


    之前訓斥雜役的廚娘以為是哪個丫頭說混話,氣得臉色發白:“是哪個妮子在那裏躲懶,還不拖出來?”


    幾個雜役得了命令,嘻嘻哈哈地往灶台那邊走去,嘴裏還念叨著“是哪個姐姐”之類的調笑話兒,誰知剛轉過灶台,還沒看清那人臉容,便先看見了那鋪展在地上的大紅裙擺,一下子就都愣住了。


    廚娘見他們呆立當場,忍不住罵道:“混小子們,還愣著作甚!”


    其中一雜役回過頭來,囁嚅出聲:“趙大娘,這位……這位……好像是……”


    “是什麽?”他一句話分了好幾段還沒說完,聽得那廚娘心頭火氣,便撥開眾人走上前去,她這一看不要緊,恰好那紅衣女子正睜開了一雙煙水迷蒙的眼睛,看得她心口一跳。


    “這……這是……”


    她還沒來得及說出些什麽,廚房外已傳來了一聲驚呼:“參加,參見王爺!”


    廚房中眾人回過頭去,果然看到那坐在輪椅上的男子被護衛推著進來了,便忙齊齊下跪見禮,同時心中各自打鼓,不知道方才所說的話有沒有沒聽了去。擅自議論主子已經是罪過了,更何況他們開玩笑的還是王爺大婚的事。


    就算是王爺沒聽見,這身上還穿著大紅吉服的王妃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坐在這裏的,就從她剛才接的那句話判斷,她定然是全聽見的。


    一時間,眾人心中叫苦不迭,這王妃初來乍到,還不知道是什麽脾氣,他們就已經犯了這麽大個錯,若是王妃認真和他們計較起來,這以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王爺恕罪,小的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早上進來的時候王妃已經在這裏了……求王爺明鑒。”抵受不住沉默的壓力,廚娘搶先開口求饒,登時引來一片附和。


    蕭越不置可否地咳嗽了一聲,所有人便都安靜了下來,靜候發落。


    直到這個時候,衛嵐才徹底地清醒了過來。之前的事因為酒精的作用,已經在她腦海中被攪合成了一團漿糊,直到蕭越那張戴著麵具的冰冷麵孔清晰地出現在眼前,她才明白過來眼下是個什麽情況。


    雖然周圍沒有任何人出聲,但她仍然覺得耳朵邊盡是嗡嗡的聲音,就好像有蒼蠅在不停地叫嚷一般,又好像是剛才聽到的聲音全部都延遲了,要到清醒的這一刻才能分辨清楚那些話語。


    腦海中各種嘈雜的聲音裏,那個半醉的聲音格外明顯,那好像……是她自己說的……


    一旦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之後,她的臉色立刻漲紅了,蹭地一下站起身來。


    看了看外麵已經逐漸明亮起來的天色,衛嵐又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才尷尬到:“這麽早啊……不是說要進宮謝恩的嗎?那……走吧?”


    勉強說了幾句話作為掩飾後,她便幾乎是慌不擇路地向外走去。


    身上的紅色嫁衣被灶台的鍋灰弄得髒兮兮的,布料也因為一天一夜的折騰變得皺巴巴的,看上去有點狼狽。她急著向外走,卻不料裙角被輪椅一角勾住,隨著布料撕裂的聲音,她的整個人也向前撲去。


    前方是一堆煤塊,如果她跌上去了,今天就可謂狼狽透頂,要灰頭土臉地走出這間廚房了。


    蕭越眸光一沉,未等身後的侍衛作出反應,已經伸手在右側輪子上一撥。輪椅滴溜溜轉了個方向,而衛嵐已經撞在了他伸出的左臂上。


    隻是微微發力一勾,原本要摔倒的衛嵐就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力道,跌在了他的膝蓋上。


    她想要起身,卻被他橫來的手臂牢牢扣住,隻能對他怒目而視。


    周圍的一幹仆役和侍衛都下意識地低了頭,嘴角卻忍不住掛上了點笑意,還有人忍不住悄悄抬眼掃上兩眼。看來王妃之前所言不虛,新婚的王爺王妃感情果然很好,可以當著眾多下人的麵就這樣投懷送抱。


    周圍人的目光很明顯地表達出了他們內心的台詞,衛嵐隻覺臉頰燥熱,似乎是昨夜的酒氣又湧了上來。


    “還等什麽?”蕭越冷冷發聲。


    衛嵐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卻見他身後的侍衛忍住笑意走上前來,幹脆利索地應了一聲:“是,王爺。”


    那侍衛上前來推起輪椅就走,衛嵐這才反應過來,正想下來,蕭越的手臂上卻加了點力道,垂下的目光中帶了幾分警告:“再不趕得緊一些,就誤了進宮的時辰了。”


    衛嵐咬牙切齒道:“我自己會走!”她恨恨地看著他,用目光警告他快點放開自己。


    蕭越卻不管不顧地抬起了眼睛,輕描淡寫道:“我雖然腿腳不好,某些方麵不盡如人意,這點事總歸還是可以做的,王妃可不要太體諒我。”


    聽了他意有所指的話,衛嵐幾乎咬碎了自己的一口牙。這人,根本就是什麽都聽到了,所以現在才會這樣報複她!


    看他的樣子是不會放她自己走了,衛嵐索性挪了挪身子,努力找個舒服點的姿勢,同時懊惱自己怎麽不再長得胖一些,至少也要把他的腿坐麻才劃算。


    不知是否那侍衛有意放慢了腳步,還是衛嵐自己做賊心虛,又或者是因為周圍路過的婢女下人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的緣故,她覺得從廚房到新房的這段路簡直長得可怕。


    好容易到了新房門口,她便用力掰開蕭越的手跳了下去,這一次,他並沒有阻攔。


    在燈紅酒綠的幫助下,她換上了身為王妃入宮時要穿的靛藍色朝服,沉重而有質感的布料在這個時間來說略顯厚重了些,但她是第一次進宮,不得不完全依照規矩來辦。衣服還好說,頭上的珠冠是真真正正讓她頭疼了,墜得她頭皮發麻,不知道這麽頂著過一天,她的頭發會不會少一大把。


    剛整理停當,房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了。


    衛嵐自鏡中窺得蕭越的身影,無視酒綠急切地拉她衣袖提醒的舉動,故意裝作沒有看見似的穩坐如山。


    蕭越輕咳一聲,以手勢示意這姐妹二人先行退下,自己則驅動輪椅,到了衛嵐身後。


    此刻屋子裏就隻有他們兩人,但兩人偏偏像是賭氣似的,誰都不肯出聲,靜默中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蕭越的呼吸聲綿長沉穩,而衛嵐的氣息卻逐漸開始紊亂。


    她能感受到,那人的目光正停留在她身上,但卻不肯出聲,讓她猜不透他的心思,有如芒刺在背。


    她終於憤怒地轉過身去,想要質問他有什麽事,然而話未出口,已經看到他伸出手來遞過一樣物事。


    那是一塊飄逸的淡金色布料,一端有金線刺繡的花邊,另一邊則綴著數顆圓潤的珍珠。


    這是一塊麵紗,比薛琛在奉城送她的那塊華麗得多,但衛嵐卻遲遲沒有伸手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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